几位修士闻言一笑,大耳朵的那个说:“好啊,人多力量大,咱们一同去要个说法!”
他双手抱拳道:“我姓程,在家里排行老大,大家都管我叫程大,这是我三位弟弟,可以叫他们程二程三程四。”
这名字真是简单好记啊。
文疏雪跟封惟风也随之报了在外用的名字,跟他们一同踏上前往百阙城的路。
程家四兄弟都会御剑,特意在前方带路,小厄鸦则驮着他俩慢悠悠跟在后面。
封惟风感叹不已:“什么时候阿雪也学会蒙人了?”
“这怎么能算蒙人呢。”她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厄鸦背上,“我只是说要一同前去,又没说要跟他们一起讨伐。”
“到时候身份揭穿,你怕是又要多一条诓骗无辜修士的罪名。”他挪了挪身子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侧靠。
她笑道:“债多不压身。”
他抓住这档口问:“欠我的债何时还?”
“欠你什么债?”她懒懒瞅人一眼,恍然大悟说,“莫非是情债?”
“可不就是情债,也不知是谁在合籍大典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说封大公子,你要拿这事儿念叨我一辈子啊?”
“这么快就默认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无赖。”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离百阙城已越来越近。
近乡情更怯,文疏雪说心中丝毫不慌那是假的。六合门并非映天宗那样的大门派,传承左不过几百年,如今流言甚嚣尘上,恐怕已经影响到了平日修行。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母亲黎萱温柔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痛,这个时候她的爹娘恐怕还在为她担忧吧。
记忆之中母亲黎萱总是用淡淡哀愁的目光看着她,也许是从小被妄虚断为灾星的缘故,她所遭受的排挤甚至恶言恶语都被母亲看在眼里。
为人父母,怎么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子女呢?
可她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尽自己所能对她好一点。
六合门的门主文武是她的父亲,与黎萱的温和不同,他的性格要更暴躁一些。
在尘封已久的记忆之中,当初妄虚的卦象一出来,文武就连连摆手说,自古以来卜卦只求心安,不能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卦象就断定他闺女的一生。
有几个长辈与他讲道理,他就直接将那几个人撵出了六合门,再不许他们几个拜访。
性子冲动了些,确是真真正正的在关心幼年的她。
许多修真界人士都劝她的爹娘放弃骨肉,可她的爹娘不仅对她疼爱非常,甚至决心只要她一个闺女。
多少人都劝不住他们。
文疏雪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息。
先是逃婚随后又弄得流言满天飞,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派人把她逮回去,可见她的爹娘有多心疼自己的闺女。
心脏传来隐隐的酸涩,情绪堵在心口泛滥膨胀。
她略有惆怅极目远眺,望见前方翠绿茵茵,高峰林立,淡淡的薄雾笼罩在上空。
俯身向下望去,层峦叠嶂,连绵不绝。
百阙城已至。
步入城门后,程大开始跟他们套近乎。
“我说二位从何处而来啊?”
文疏雪实话实说:“刚从北冥城来的。”
“北冥城?”程大震惊不已,上下打量他们半天疑惑道,“北冥不都是鬼修吗?”
封惟风信口胡诌:“我俩是北冥城唯二的活人。”
这种骗人的鬼话程大居然深信不疑,钦佩道:“能在鬼修堆儿里生存,果真是少年英雄啊!”
“今日有缘相聚,我们定要一同去六合门讨个公道!”
程大说话的神情格外真诚,真诚到文疏雪都不忍心看人骗他了。
世上还真有这种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难怪会被方修平放出的流言利用啊。
封惟风假模假样道:“我与道侣都手无缚鸡之力,到时还要指望四位兄台冲锋陷阵了。”
程大一听这话舒心无比,顿时膨胀不已:“那是自然!若是让我见到那个文疏雪,必定亲手将人拿下!”
走在一旁的文疏雪本人轻轻鼓掌:“程兄大义!”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九州山脚,望之不尽的修士汇聚在这里。
他们来自修真界各个地方,说着不同的方言,修行着不同的术法,可他们来这里的目的都是相同的——逼六合门交出灾星。
与其他几个弟兄相比,程大这人更爱出风头。他见前方修士颇多,便大喊道:“想必诸位都是为了同一件事儿而来,可是我们这么一拥而上只会落人话柄,让人家以为我们凭借人多肆意妄为。”
程二大声捧场道:“那你说该如何做?”
“咱们可以派一个领头的跟六合门的门主交涉交涉。”
程三故意嚷道:“那你说派谁去啊?”
程大就等这句话,笑呵呵拍着胸脯道:“在下不才,可代诸位一试。”
他搁这儿自荐半天,周遭的修士没几个搭理他的,众修士都是千里迢迢来闹事的,谁管他有没有领袖?
文疏雪见状凑在封惟风耳畔:“我没料到居然来人如此之多。”
“不必担心,都是乌合之众罢了。”
“若是待会儿被他们围攻该如何?”她瞅了瞅四周这密密麻麻的人,轻啧一声。
“你就大喊夫君救我。”他促狭一笑。
……
等到了六合门大殿之前,一群淡蓝衣袍的弟子正守在殿门拦住试图闯殿的人。
要说法的修士们一边高喊口号,一边不管不顾往前冲。
六合门乃是名门正派,不会轻易跟散修们起冲突,所以他们只能阻拦,无人敢动手。
程大见场面一片混乱,随手拉了个人问:“哎哎,你们来多久了?”
那个修士不耐烦瞥他一眼:“来多久都没用,六合门的门主根本不见我们,闹了这么久都不见个人影!”
程大闻言当即气愤道:“岂有此理,这么大的门派居然当起缩头乌龟。今日我定要替大家要个说法!”
说完话他就气冲冲走上前,指着一个六合门的小弟子大声道:“赶紧把你们门主叫出来,他不敢见人,是不是心虚?”
“今日只要有我程大在,我就一定要见到门主!”
“文疏雪身为灾星为祸修真界,文宗主身为六合门门主岂能包庇如此祸害!”
他的声音嘹亮,周遭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义愤填膺的架势,就跟他亲眼见到了文疏雪作恶似的。
被指着的小弟子原本懒得搭理这个轻狂的家伙,岂料眸光一瞥,看见程大身后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
白衣胜雪,眉目姣好。
文疏雪虽不常在宗门走动,可他们上上下下没有不认识门主闺女的人。
天哪,文疏雪居然回来了!
小弟子震惊不已眼睛瞪得涕溜圆,磕磕巴巴推了推身边的人说:“快……快去禀告门主和夫人!”
那个弟子顺着目光看过来,视线也越过程大看见了他身后的文疏雪,顿时嗷地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御剑而去。
程大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的气势震慑到了对方,于是叉起腰得意道:“这样才像话。”
“早点去喊你们门主不就好了。”
其余人也一头雾水,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个修士拉住程大问:“敢问道友可是与文门主相识?”
程大顿了一下,嘻嘻道:“那肯定不认识……”
“可是那个小弟子听见你的话就去禀告了呀?”
“毕竟……毕竟我是大家选的领头人嘛。”他已经默认自己的领头人身份,挺了挺胸膛,“不必担忧,等到文门主来了,我一定跟他好好交谈,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可文疏雪是他的独女,万一六合门袒护到底呢?”
程大拍拍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修真界又不是他六合门一家独大,到时候惊动了三大门派,他们再倔也得乖乖交人。”
“可是三大门派之一的映天宗跟六合门联姻了呀,映天宗少主跟那个灾星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那个文疏雪都逃婚了,相当于把映天宗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映天宗怎么可能还忍这桩婚事?”程大头头是道分析道,“况且封明夜可是魔族来的人,更不可能受此大辱了。”
“保不准现在最恨六合门的就是映天宗,怎么可能帮他们?”
修士点点头,被程大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文疏雪就站在他们身后听着,越听越想笑,差点没憋住。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身旁的男人:“他们说我逃婚令你遭受了巨大的羞辱,这事儿你怎么看?”
“逃婚羞不羞辱我不清楚。”封惟风低声回应,“倘若是在别的地方……我倒也不介意被阿雪羞辱。”
文疏雪脸面霎时一红,嗔道:“给我闭嘴。”
话音刚落,一阵御剑踏风声从远处传来,远远看见一个身着宽大蓝色衣袍的男人正朝这个方向飞来。
他粗眉墨瞳,面部轮廓锋利有棱角,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不好惹。
淡蓝衣袍的弟子们见到来人纷纷躬身行礼:“见过门主。”
文武淡淡点头:“嗯。”
程大心下一喜,心道文武门主居然真的被他请出来了,这事儿说出去能炫耀一辈子啊!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立马站得笔直,径直走向文门主,每一步都走得格外铿锵有力,仿佛身上肩负着重担。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住他们。
程大握紧拳头,清了清嗓子:“文门主,我代替修真界众人来向您讨要——”
岂料他话还没说完,文武直接从他身侧无情走过,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他当场愣住,随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动听且熟悉的女声。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