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逆情蛊？”封惟风从方鹤月手中接过文疏雪，轻手轻脚将人安置在床上，再抬头眉眼间满是戾气，“谁干的？”
“方修平呗。”方鹤月动作利索地将房门紧闭，确保门外无人，才转身倚靠在雕花窗棂前，冷嘲道，“小肚鸡肠的男人，难成大器。”
封惟风低头看着疼晕过去的文疏雪，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即使在昏迷之中，她的眉头依然深锁，可见十分疼痛。
这一切都被收入眼底，他脸色十分阴沉，仿佛下一刻就要提剑去砍人。
“你身上有没有灵犀双蛊？”
方鹤月闻言一愣，目光幽深道:“哥，真这般心疼？”
“少废话，问你有没有。”他的指尖抚过床上人的额角，温柔得如同在触碰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她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灵犀双蛊抛给他，提醒道:“灵犀双蛊一雌一雄，服用雄蛊能将雌蛊身上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直到疼痛解除。”
“这逆情蛊食用后如同万蚁噬心，你确定要把这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封惟风接过双蛊，把雌蛊喂给文疏雪，自己默默咽下雄蛊，笑了笑:“这些年什么疼痛没受过，算不得什么。”
双蛊入喉当即就会发作，他嘴上说得轻松好听，实际上脸色已经变得苍白，紧皱的眉头早已出卖了他的真实感受。
必定疼痛难忍。
方鹤月看破不说破，调侃道:“当初我被柳五爷逮去，喊你来救我，结果你倒是把我的恩人拐跑了。”
“什么拐跑，这本来就是我道侣。”封惟风白她一眼，“我俩可是从小定下的婚约。”
“美得你。”她弯起眼睛笑，“这么漂亮一大美人，怎么就配上你这么个无赖。”
他端起架子教训道:“怎么跟兄长说话呢？”
“上一个自称我兄长的刚被我给骂了。”
封惟风闻言无声笑起来。
方鹤月忽然压低声音，饶有兴致问:“我嫂子现在还不知道你身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坦白？”
这话恰好戳中封惟风心中所想，初遇之时他不知文疏雪的真实身份，只觉得对方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
虽有点心动，却碍于他还有一个逃婚的道侣没有找到，也不好随意放纵自己。
再加上他身有剧毒，不知何时就会一命呜呼，面对蠢蠢欲动的心也不得不暂时压抑。
直到真的在南海寻到了鲛人泪，他才有了那么点自己能活下去的希望。
后来又意外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那一刻的喜悦与庆幸盈满心脏，他才主动出击变得坦诚。
真正的有缘人，兜兜转转总会相遇。
有一种因缘叫命中注定，叫逃无可逃。
或许他们两个的红线，跑到天涯海角也会缠绕在一起。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温和不少。
“她醒后我就如实相告。”他似乎下定决心，语气坚定无比。
他低头握住对方冰凉的手，将自身的灵力渡到她身上，为人缓解身上凉意。
寂静的沉默从屋内弥漫，桌上燃着袅袅白檀香，丝丝缕缕萦绕鼻尖。
他仔细瞧着床上的心上人。
文疏雪此刻静静躺在床上，动人心弦的脸颊上多了几道不易察觉的细小伤痕，红色划痕印在白皙的皮肤之上，如同雪地沾染零落的红梅花瓣。
发丝微微凌乱，木质的并蒂莲簪花插在墨发中央，虽不华贵却有几分出尘的美。
这发簪还是他在西荒时亲手为她做的。
当时两个人假扮道侣诓骗江清，却未曾想到，他们本就该是道侣。
“阿雪。”他轻轻唤了一声。
小厄鸦趴在床头，也轻轻鸣叫一声:“啾……”
方鹤月自觉接下来的一切她还是不要掺和为妙，她可没有听别人说私房话的兴趣，干脆咳嗽一声试图引起封惟风的注意:“咳咳！”
封惟风把她的动静全然当做耳旁风，依旧目不转睛盯着床上的文疏雪，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那我走了啊。”方鹤月颇为无奈，“你小心一点，别吓到我嫂子。”
“我很吓人？”封惟风皱起眉头飞了一个眼刀给她。
“就你方才那柔情似水的模样，别说是人，鬼都吓死了。”
他纠正道:“鬼本来就是死的。”
“整个鬼修城都是，你可以去逛逛。”
方鹤月:“……呵。”
眼下时辰已不早，折腾这么久也该找个地方歇息歇息，方鹤月准备推开门告辞，手还未碰及门框就被人喊住。
“小月——”
“嗯？”她扭过头疑惑问，“还有何事？”
封惟风目光投向她，眼神一暗，缓缓问:“魔尊的位子，你想要吗？”
方鹤月神情微敛，半晌过后，唇角牵起弧度:“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就等着看那三个蠢货内斗，最好全死了，也省得我再费功夫。”
“不愧是我妹妹。”他点点头颇为认同，叮嘱道，“如今你和他们的修为还有差距，若下次再有正面冲突，不可再冒失。”
“知道知道。”她揉了揉耳朵，“等我修为到了金丹后期，我就去万魔窟走一趟。”
“但凡登上魔尊宝座的人基本都闯过万魔窟，那地方凶险万分，妖魔凶兽盘踞，不少魔族少主都曾折死在那里。”
“你不怕？”他语调略有担忧。
方鹤月长眉一扬，张狂之气显露无疑:“我方鹤月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包括那个人人觊觎的宝座。”
封惟风跟着笑了笑:“对了，雪国之境是你的领地，我之前把你的香囊给了东谷谷主，你可有见到对方？”
“万俟秋啊，见到了见到了。”方鹤月说，“寒冰血花他们已拿到手。”
“那就好。”
“哥，我发现你跟嫂子在一块儿以后好像变得有了那么点人情味儿啊。”她得意地扬唇，“从前你只喜欢看热闹，如今倒是变得爱操心不少。”
“找个道侣会有如此大的改变吗？”
封惟风不置可否，随意道:“你回魔族找个道侣不就懂了？”
方鹤月蹙眉一脸嫌弃:“我才不要找那些血腥味儿重得要死的魔族魔修呢。”
“非要找的话，我一定要找个清冷出尘的仙君，仙气飘飘身上有药香的那种。”
他立马泼冷水道:“人家仙君有可能跟你这个小魔头跑？”
她轻啧一声，语气有些恶劣:“我也没让人自愿啊，我看中就直接掳回魔族。”
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
“强扭的瓜不甜。”封惟风一脸嫌弃瞅着自家妹妹。
方鹤月不以为然，睨他:“你又没扭过你怎么知道不甜？”
“行啦哥，少操心我的事。”她一把推开门，清凉的夜风拂面，“这回真走了，改日见。”
屋内重归于宁静。
封惟风盯着床上的文疏雪，满腹心事不知从何说起。
他捉起她的一只手，手指细长柔软，握在手里凉凉的。
“阿雪，醒过来吧。”
“睁开眼看看我。”
就这么轻轻絮叨着，忽然之间，他身子一颤。
身上的痛感只增不减，万蚁噬心之痛果然不容小觑，他默默咬紧牙关，轻轻揩去额头沁出的细小汗珠。
他掏出一块银镜照了照，发觉自己的脸色有些苍白。于是抬手凝聚灵力，运转全身真气把血气传递到面颊，争取让脸色看起来红润一点。
至少……不能让床上的人醒来看出来。
“阿雪，你闭着眼睛一点都不可爱。”
“再不醒，我要亲你了？”
他握住人的手未曾放开。
“你敢……”
熟悉的语调响起，床上躺着的人慢慢睁开眼睛，封惟风见状乍然一喜，不顾一切紧紧抱住了对方。
“你别这么激动。”文疏雪刚醒来还有点迷瞪，“喘不过气了……白痴。”
封惟风这才小心翼翼松开她，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
文疏雪的记忆还停留在她闭眼之前看见的那个紫衣小姑娘，抬头问:“我怎么回来的？”
他直言道:“我小妹把你送来的。”
“！”文疏雪震惊不已，“你小妹！？”
“那个眉间点砂的小姑娘居然是你妹妹？”她瞪大双眼，一时之间有点懵。
“怪不得你会出现在柳五爷的拍卖会……”
她摸了摸心脏，蹙眉道:“怎么感觉不痛了？”
“不痛是好事。”封惟风凝视着她，用眼神安抚。
“可是……我中了逆情蛊。”她咬住下唇，后知后觉有点恐慌，哑声道，“我该怎么办……？”
封惟风握紧她的手，轻轻抚摸按压手背，轻柔的力道不急不缓，试图缓解她的焦虑。
“你别怕，有我在呢。”
此话的意思不言而喻，文疏雪深深望向握住她手的男人，视线交汇之间，她的心脏蓦然一跳。
他是什么意思？要替她解蛊吗？可是……
“封惟风，如果你对我并非真心，我们两个都会死，你认真的吗……？”
封惟风没有立即作答，而是缓缓拉下帷帐，轻薄透明的浅色纱幔轻轻落下。
他翻身上榻，不容置疑地将文疏雪慢慢拥入怀里，有力的臂弯轻抵她脆弱的脊背，把人整个圈进自己的领地。
文疏雪不是三岁小孩，自然明白对方要做什么，她伸手攀住男人的胸膛，忐忑的同时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此时此刻她仿佛全然忘记了中蛊之事，眼里只有男人的一举一动。
她心中似乎有了答案，却还是固执地想要听对方说出口，直白问道:“封惟风，你还没回答我呢。”
封惟风扬起一个笑，缓慢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弄得耳朵和心里都酥麻不已。
“你的双眼可以辨别真假，那么你看我对你的心意，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