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随着那东西的手指方向望过去,四人看见一扇虚掩的门。

    “它是在帮我们指路。”张继思考半刻,惊呼道,东西对他们并无甚恶意,相反的,却似乎一直在指引他们方向。

    它似乎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了他们。

    亦或者不是在等他们,而且在等人,等会过来的人。

    难不成幕后黑手留给他们的线索,是这个“人”?

    几人面面相觑,双目对视间,都已明了对方思绪。

    阿照道:“柳毅,你…你见过这样的东西嘛?”

    柳毅对此也无法解释,虽说他历经颇多,可眼下这情况实属罕见,如此棘手之事真让人有些无招架之力,阿照听罢,眉头紧锁,愁容满面,下意识拉紧柳毅下摆的衣袖,阿照这一动作被柳毅收入眼底,他心头有一丝触动,也微侧身挡在阿照之前。

    就这样就好,他还能护着她,不必再多进,只要看着她安然无恙,他就安然。

    那东西歪头,忽地起身,直接扎进那扇门内。

    “跟不跟?”

    “跟!”江陇明斩钉截铁道,随后便把自己的佩剑直接扔给张继,“你拿着,若有危险,你且拿着退出去,不必管我,别跟过来。”

    张继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头就多了把剑,阿照那头也被用同样的方法留在原地,随后柳毅同江陇明便也不由分说进了门。

    阿照同张继对视,都万分默契的选了呆在原地。

    实在是不必进去添乱,既然做了搭档,就要全方位相信,相信对方的决定,不要质疑,不要觉得对方在轻视自己,才是长久之计。

    在这不知生死之地,决计不能让江陇明同柳毅二人分心保护,倒不如听话,乖乖的等。

    二人对面而在坐,气氛有些凝固,张继的确不太会同阿照这样的女郎交流,实在不是他轻视,只不过他所居之处实在是女郎甚少,他虽伶俐,会说话,可阿照是西洲人,对汉话本就不甚熟悉,有些还有歧义,若是他一味只顾着调节气氛,随意乱说之前常用的话,若是哪里不好,怕阿照误会,心里难过。

    如此进退为难,也就只得默不作声,只把火烧的大些,莫要阿照冻着,一女郎,不辞辛苦跟着他们,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很是值得人钦佩,更是要多加照拂,不过人既然是跟着他们出来的,他也会安全带着阿照回去。

    火光照射着阿照,描绘着少女的身形,阿照如今敛去一身防备,安然淡静,一双眸子映射火光,却无神,思绪被牵引。

    外头纷纷扬扬,又是一场雪。

    阿照不受控的想起那个少年,从初见,到分离,再到如今,人在对面不相识,世事诸多,只是空悠悠,李洛渊不是她等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阿照姑娘?”

    思绪被张继的声音拽回,阿照晃神,脸上略带歉意,为自己不留神道歉道:“对不住。”

    “没事,只不过火星子溅到了阿照姑娘的衣角。”张继道,“阿照姑娘且再往里头靠靠。”

    阿照忽地很想说话,她太过于迷茫,从西洲离去那日起,她再也没了说话的对象,无人告知她该当如何,无人听闻她的苦痛挣扎。

    她一人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后院,孤单的为了那一句承诺,等着那日离去的少年郎。

    阿母说过,应人事,就终须做。

    所以阿照照做了,她已然分不清,她只执着,还是只不过是习惯,还是忘不了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思绪飘扬,她又想起那年,那位少年郎当时满头是汗,手拿刚刚打猎获得的头奖,小心又热烈的把东西双手送到她的面前。

    “我……我赢来的,想着也有你的功劳,特意给你的。”少年说着,还有些稚嫩羞涩,一双眸子都不敢同她对视,只傻乎乎的偏着头,一双手都不知往何处放。

    “多谢。”

    阿照记得,当时自己心头的悸动,心跳一声又一声。

    她想,可能一生之中,无论如何,她在也见不到那样的明媚的少年郎。

    而后她听见少年郎缓缓开口,“我…我刚刚望看台那里,你…你不在。”

    阿照想解释,她是真的去了,人实在是多,她进不去,可她也真真切切看见了,看见了少年。

    少年身着红衣,高高竖起的发随风飘逸,安然骑于马上。

    拿箭,搭弓,放箭。

    动作一气呵成,众人来不及反应,只见箭箭尽中目标。

    而少年转转手腕,马鞭随手一甩,姿态潇洒。

    是为鲜衣怒马少年郎。

    “我、没走。”阿照说话还是不利索,却仍旧尽力解释,脸为急迫而通红。

    “我没生气。”少年郎安抚着阿照的情绪。“阿照,以后无论如何,都要等我,你要是想离开,能否等我回来,当面告知?”

    阿照懵懂羞涩点头,坚定道:“好,我若是离开不见你,不告知你,我、我、不走!”

    “张郎君,”阿照开口,“若是有人让你等他,可他不会回来了,还用等嘛?”

    张继愣住,手中拨弄火苗的动作一滞,他也实在不会这种问题,他对圣贤名著、探案剖尸,手到擒来,唯有对着感情,实在是迟钝。

    十多年来,许南珰是他唯一一个例外,可也为他嘴笨,时至今日仍无进展。

    他这样,真的能帮阿照嘛?张继有些自我怀疑。

    可阿照既然是问了,便一定是憋闷坏了,又没地方说,这偌大一个大夏,其实并算不得是她的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还是她敌人的故土。

    既然阿照开口,他若是不回应,只怕是让人难过。

    思衬良久,张继郑重开口。

    “本心。”

    “本心?”

    “是了。”张继解释道,“其实等或不等,并不在于所谓的承诺,而是本心,困住的不是承诺,困住你的是本心。”

    “无所谓等不等,其实若是真的说真切的感觉那人不会回来了,就再问问自己,是否还要等,是否要赌另一人的本心。”

    “也就是说,你等的那个人,还是他嘛?亦或者你们其实早就道别过,在被你们遗忘的某一天。”

    “我…我不知道…”阿照眼神露出迷茫,她看不清自己的心,她曾在无数个被锁在后院被人遗忘之时,一遍又一遍回想当年那个少年郎。

    那人是为了自己去的,去了那样一个凶险万分之处,最后还能回来,已然是大幸。

    可似乎,那个少年郎死在了那里,回来的是李家公子,是李洛渊。

    她等的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而不是李家公子、李洛渊。

    于情于理,她似乎都不必再等,可她仍在等候,可她在等什么?到底在等什么?

    “有时候,其实许多事都没有答案。”张继道,“我们太执着于寻找一个答案,也忘了,有些事,本来就是无解的命题,所以何必去寻呢?世事并非都有答案。”

    阿照道:“那我究竟在做什么?”

    “大概是在寻一个,不等的理由吧。”

    阿照默不作声。,却有些恍然大悟,那些不堪入目的日子消磨了她的爱,李洛渊是李洛渊,少年郎是少年郎。

    无论如何,就算李洛渊想起,他们真的好好告别,李洛渊都不再是那个人。

    亦或者,正如张继所说,他们真的曾经告别过,在被她们遗忘的某日某月。

    她要的,是好好的告别。

    可如今对象已不再,只是醉了一梦罢了。

    所以还等嘛?

    不等了。

    所以还怨怪嘛?

    不怨无怪了。

    谁都没错,只是错综复杂,迷失了。

    阿照抬头,她只是难过,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她不知不觉的失去了那个少年郎。

    她忽地想起阿渊离去那日,曾经给她吹过一段笛子,笛声悠扬婉转,却格外曲折,弦外之音苦涩难懂,非局中人无可得知,时至今日,她才有些明白,不过也简单,只一句话。

    “阿照,不必等我,今日即是诀别了。”

    云淡风轻,不知何时停了雪,厚积的云层散去,月明星稀。

    “等不到了。”阿照眼角清泪划过。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 “他不会回来了。”

    怀里带着一把短笛,阿照思索着那日的笛声,低声默默一句。

    “阿渊,我…我想你了,我也、不等你了。”

    “阿照姑娘?”张继见阿照似乎神色不佳,试探性道:“你…你可还好?”

    “嗯,很好。”阿照起身,双手合十,又从脖颈处拿出一挂坠,模样很是朴素,是用木头刻的,雕刻之人还不算熟练,细致处有很大缺漏。

    “再见,李洛渊。”

    阿照咧出个笑来,困扰她无数个日日夜夜,曾觉得一辈子都难以逃脱,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里,突然和解,突然放下。

    玉佩被阿照就地放下,仍在火堆里。

    或许问题的解决,总不是事先预谋,而是突如其来。

    就那一瞬,忽地明白过来,找到了本心,亦放过了自己。

    柳毅此时出来,一脸焦急,快步走到阿照身边。

    满是踌躇,“阿照…有,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

    柳毅万分为难,他不是不明白,阿照对李洛渊的在意,只怕是得知了,会不顾一切的去救。

    他心疼,却也没办法。

    他不能阻止阿照,不能把她蒙在鼓里,阿照是个人,自己不能自以为是的保护,那样并不尊重。

    至少在他这里,阿照可以做自己些,无论如何,他都会陪伴,就算是死,也决计不会让阿照孤零零一人。

    “阿照,李、李洛渊他,他可能要出事。”

    阿照眉头一紧,道:“怎么了?”

    “我们在里头,发现了些东西,锦茵姑娘、锦茵姑娘可能没那样简单。

    她来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为了杀掉李将军。”

    ————

    “放了她!”李洛渊冷冷的声音从谢临简背后响起。

    此时谢临简正把锦茵整个人挂在房梁上,用苏沐晴头上的发簪刮着她。

    “放了她?”谢临简笑笑,“不可能。她伤了不该伤的人。”

    谢临简划开锦茵右手腕处,随后用火烤,锦茵皮肤下即刻显示出有东西蠕动的模样,不一会儿,一只黑色的蛊虫从手腕的伤口处爬出。锦茵痛苦不已,头上冷汗直流。

    “很快,很快。”谢临简喃喃道,锦茵胸口处不断有血迹滴落,不过他并不在意,把蛊虫放置在手上,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来。

    李洛渊呆愣愣站在下头,他被谢临简的疯魔吓住了。

    他胸口那处伤口,若是不好好处理,怕是会流血致死,可他浑然不顾,拿到那只虫子,就跌跌撞撞跑到那边躺着的苏沐晴身边。还不忘擦擦自己带血的手,把人环抱住,研究起蛊虫来。

    真是疯子…李洛渊心道,而后想到锦茵,紧忙上去把人放下来。

    “锦茵,你可还好?”李洛渊急切的把锦茵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

    锦茵摇头。还是虚弱。整个人将将靠在李洛渊怀中。

    “我…我没事,热水可放好了?”

    李洛渊点头。“你刚才让我放的,我也都放了。”

    锦茵扯起嘴角笑笑。“那就好,你…你跟我来。”

    “可,他们二人是发生生了何事,你又为何会如此?”李洛渊摸不到头脑,也就直接询问。

    锦茵似乎有些为难,仍旧沉稳道:“洛渊还是先去,治病要紧,之后我会细说,我不瞒你。”

    李洛渊虽有些迟疑,可锦茵三劝两劝,他也无力拒绝,跟着人走向那浴盆,李洛渊见锦茵迟迟没动静,刚要问,却被锦茵从心口穿进一刀。

    李洛渊来不及反应,只觉心头一痛,随即掉落入浴盆之中。

    “锦茵?”

    “李洛渊!”锦茵阴沉着脸,冷声道,“我本来,就是为了你的痛苦才来的。”

    “从今日起,我们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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