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苗疆，无论男女，到了年级，皆可入学。

    但林致在京城住了许久，却了解到，从未有女子进过学堂。

    卫国的女子，不被允许入朝为官，多是在家相夫教子一生。

    他们把女子关在织房或闺房里，折断她们的翅膀。

    他们在女子的裙摆之下诞生，却将女子束缚于裙摆之下。

    林致见过顾湘，一个明媚张扬的少女，但如今，只在卫国见过一个，只有一个。

    她想要改变现状，创办女子学堂。

    得到卫清晏的支持，林致并不意外，但她想要的，不止于此。

    她希望女子走出闺房，她想要让这卫国的朝堂，有女子一席之地。

    林致看着烛火，眼睛里映着光，“夫君，你说全国上下都可以对制度提出意见，我也想提，可以吗？”

    “可以。”卫清晏正了正神色。

    林致目光转向卫清晏，“我想提议女子入朝为官。”

    “我附议。”卫清晏正襟危坐起来。

    卫清晏深知，有许多女子困于枷锁之中，是所谓传统，所谓道德。

    可传统就一定是对的吗？它必然有精华也有糟粕，既然有糟粕那就改当打破、重建。

    道德又是谁制定的呢，是可以出声的大众，但那就是所有的人吗？那未能出声的大众是否可以制定另一种道德呢？

    他不愿成为困住女子之人的帮凶，他愿意为她们破开那笼罩住她们的阴云，让花盛开，在阳光下自由自在的盛开。

    这个提议，他也想了许久，于他而言，也是个重要的问题。

    林致闻言略显诧异，“为什么呢？”

    “因为女子的力量自古以来便不可估量，女娲补天、精卫填海，是人的偏见将女子束缚，而不是她们没有能力。”卫清晏说道。

    少年眼中透着林致未曾在他人眼中看到过的对女子力量的坚信。

    林致愣了愣，而后笑了起来，“那夫君，制度就交给你了。”

    “好，为夫收到。”卫清晏看着林致，也笑了起来，“那夫人准备要什么样的奖赏呢？”

    这个提议，不能明面上由林致提出，他不想林致处于风口浪尖上，但奖赏还是要有的，她的提议值得上等的奖赏。

    林致学着卫清晏的样子，端坐在床上，但言语却直白又大胆，“奖赏？可以把卫朝的国君奖给我吗？”

    卫清晏扯开被子，拉着少女躺了进去，“卫朝的国君，不早就是你的了。”

    春日喜雨，淅淅沥沥，下了许久，方才停歇。

    院中的海棠花，沾着雨珠，透着说不出的娇媚。

    亦如屋中的林致，额上溢出薄汗，但丝毫不掩其娇媚。

    翌日，林致在暗卫的保护下出宫，找到见青阁的人员，商议兴办女子学院。

    忙活了好多天，学院建好了，却没有一个人来。

    林致正苦恼如何招揽学生，百花学院的门被敲响了。

    来人似乎很是着急，“有人吗？快开门。”言语间，还带着哭腔。

    林致等人恰巧在院中坐着，便赶忙上前打开了门。

    只见一少女泪流满面，衣衫凌乱。

    问过才知晓，少女叫辛夷，被父亲用二两银子卖给了青楼，她侥幸跳窗逃走。

    可天大地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只得四处奔走，如今，终是被青楼发现了踪迹。

    她想起前几日城墙上贴的女子学院告示，斗胆前来百花学院，寻求庇护。

    林致一口答应，不多时，几个男丁来到百花学院门前，看到了辛夷，便开始要抢。

    侍卫挡在林致和辛夷前面，林致想了片刻，还是从荷包里拿出二两银子，给了那些男丁。

    所幸，那些男丁忌惮侍卫，见好就收，拿着银子离开了。

    林致派人带辛夷去梳洗，而后带她来到院中。

    辛夷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没有被抓回去，林致救下了她。

    “谢谢小姐，谢谢……”说着跪了下来。

    林致赶忙将她扶起来，“辛夷，你可还有其他家人，你父亲所作所为你其他家人知晓吗？”

    “辛夷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一个父亲。”辛夷回答道。

    林致心想，她若把辛夷送回去，难保他父亲不会再把她卖了，便启声道：“辛夷，你愿意留在百花学院吗？可以免费入学。”

    “愿意，辛夷愿意。”辛夷顿了顿，“小姐，辛夷暂时没有钱可以还给您，但辛夷手脚很勤快，辛夷可以做些杂物抵扣。”

    林致看到了少女眼中的窘迫，柔声说道，“可以的，辛夷，你在百花学院打杂，我会付给你工钱，那二两银子，就从这里面扣吧。”

    林致本不想再要回这二两银子，这二两银子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她觉得值得。

    但她细想之后，还是决定要收回来，这样，恩情可以少几分 。

    日后辛夷就不必为了恩情，做些她本不愿做的。

    再者，这样也算让少女可以自食其力，用自己的勤劳赚取银子 。

    这样一想，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百花学院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学生，小辛夷。

    卫清晏的官吏选拔制度改革也颁布了下来，从此以后，女子也可以立于明堂之上。

    有了这么大一个引诱，招生还是惨淡。

    林致和见青阁探查民情的人交谈过，才知晓，原来并非是女子们不想入学。

    而是有的人家认为女子能学成什么样，还不够丢人现眼的，也有的人家是怕女子真真入朝为官了，会背弃娘家。

    更多的，是认为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而不应该在外面抛头露面。

    林致忽然觉得可怕，那些女子像是牢笼里的金丝雀，只许老实的呆着，若是飞出笼子，便要被众人的唾沫淹死。

    林致心疼她们，她想起苗疆少女们肆意的欢笑声，她想起苗疆少女迎着风在草地上嬉闹，这些对于卫国的很多女孩而言，或许是难以想象的。

    如此，她更加坚定了要兴办女子学院的决心，说行动就行动。

    林致派见青阁的人在京城挨家挨户的访问，做思想工作。

    卫清晏了解情况后，又颁发了一条政令，鼓励女子入学。支持女子入学的人家，授予先锋称号。

    闻此，那些阿谀奉承的大臣做不住了，为了显示他们对皇帝的服从，纷纷将女儿送入学院。

    而林致的思想工作，在平民百姓家也开始出现了效果。

    他们只供的起儿子读书，女儿也可免费读，便又多了一份希望。

    终于，一个月后，百花学院招够了学生。

    一天下午，春雨纷纷，一女子撑着油纸伞来到百花学院。

    林致原以为她是来参与学习的，虽然看着年纪入学晚了些，但也没关系，正想派人给她去买桌子，却得知这位女子是来自荐当夫子的。

    李朝云是家中独女，幼时便嗜爱读书，却因为是女子，不被允许进入学堂，所幸，父亲待她极好，买来许多书籍，亲自教她。

    如此这般，学了许多年，因为勤奋和有几分天资，比邻家的几位郎君写的文章还要好。

    生逢其时，林致兴办女子学院，君主让女子入朝为官。

    她一人科举，只福泽她一人，她想要的是让更多的女子有能力在科举中过五关斩六将。

    所以，便跋涉千里，来到京城，自荐做百花学院的夫子。

    林致自是答应，高兴还来不及，那有拒绝的道理，百花学院如今有它的女夫子了。

    林致采买了许多盆栽，放在学院墙边，如今有些已经开花了，  它们终于挣开了外面绿色的屏障，开出了自己的花。

    百花学院有上百位学生，可这远远不够。

    山不来就我，林致就去就山。见青阁的势力遍布卫国，她下令在每一片规定大小的地域，都建立一所女子学院。

    就这样，卫国的女子终于开始走向向阳处，迎着风，飞翔。

    她们可以去见识这个世界的灿烂与盛大，而不是被旧思想压着，做个木偶人，沿着既定的道路走。

    顾湘最近紧紧关注女子学院的消息，听闻院长姓林，不禁想起了林致，但她去过常青街几次，林致未曾回来过。

    顾湘也不知林致的旧友是谁，真真是咫尺天涯，纵使都在京城，却也找不到她。

    为此，她还担心了许久，担心林致是否遇见了危险，愁上眉梢。

    顾骁见了少女的愁容，想着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小妹，你可知，卫清晏金屋藏娇。”

    顾湘转过脑袋，看着顾骁，不用说话，顾骁都知道她在想自己找的话题真蹩脚。

    也不怪她，顾骁也没想到，卫清晏那死寂的孤山竟然会为了一个人哗然。

    “真的，你清晏哥真的在搞金屋藏娇这一出。”顾骁怕她不信，又加了一句，“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你见过？”顾湘问道。

    “没有。”顾骁拿起顾湘还没有喂完的鱼食，信手撒进鱼池里。

    “哦。”顾湘淡淡回答。

    顾骁见她如此，也不知信了没信，“我自不会骗你，过几日是春日宴，你若闲暇，便随我同去，那女子也在。”

    顾湘相信哥哥不会骗她，但她实在担心林致。

    “对了，那女子是见青阁阁主，你的朋友可以托她找找。”顾骁说道。

    顾湘终于将目光从鱼池里移开，抬起头来，“我去，哥，我去准备礼物了，你自己喂鱼吧 。”

    顾湘既然要托人家办事，就万没有不送礼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