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路羽绘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很明确，她要拯救摩纳尔。

    但那时年幼的她怀抱着宝藏（力量）而不知如何使用，她摸索了很多次，也失败了很多次。

    薮猫看到的，大概正是她其中的一次努力。

    是的。

    她一直在返回过去。

    或者说，去往临近的世界线。

    从未来到过去，她在不断的触摸时间的边际，渴望达成想要的结局。

    但这样的重来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事实上，每一次重新醒来，她恢复记忆的时间就会变晚，她对于摩纳尔的执念就会减弱。

    路羽绘本质上来说就不是那么努力的人。

    她渴望享乐，渴望不劳而获。

    支撑她执行自己的计划的，是她丰沛的情感和她留存的，与从前的其他人相处的记忆。

    但随着她尝试的次数变多，她能感觉到自己在靠近失去感情那时的自己。所以她相信，可能再来个两三次的失败，她就会彻底放下这段过去。

    毕竟一旦理性上了头，她就会开始考虑得失。

    而她的愿望相对于她的付出来说，太过于庞大，太过于不对等，是正常人完全不会做出的选择。

    ——于是她为自己留下了因果。

    这是件显而易见的事。

    毕竟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未卜先知，又哪有那么多神奇物品能跟上她（骚话）的节奏。

    唯有她自己才了解自己，知道怎么才能激发自己的动力。

    接着她她援助巴别塔，和伊甸园做交易，甚至不介意短暂的落到陆琪的棋盘上……然后她以此为条件，要求了这些五花八门的组织的援助（主要是各类物资上的援助）。

    为了达成愿望，她需要很多很多的东西。

    路羽绘的力量不算强大，就算是她的鼎盛时期她也没想过在诸如银月女神，银爵士之类的神明面前叫嚣。

    但她也有她自己的，绝对难以被人超越的优势。

    她因愿望而诞生，她能够完成他们的愿望。

    德特伊尔，是愿望之神。

    她早已不再是一无所有的独行者。

    她有要做的事，她有能做的事。

    虚幻的影子簇拥在祭坛之下，作为祭品的熊的血几乎要流干了。

    而等到祭坛都被血液浸透，她从背包里拿出了从各个组织换来的珍惜材料，同时迅速而熟练的把它们摆在了仪式固定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后，路羽绘深吸了一口气。她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她的血与整个仪式融合在了一起，像是一开始就需要她这样材料。

    大熊没能将祭坛的颜色完全侵染，倒是她接上了这份工作。

    血液流失着，但她却无视着自己失血过多的症状，只是默数着，倒计时着。

    某一个瞬间，眼前是天光大亮。

    从面前闪耀的光辉，几乎要刺穿这个黑夜。

    仿造着日之辉光，她正在做相似的事。

    是的。

    这正是一场造神仪式。

    ——以她自己为祭品。

    *

    路羽绘失败过很多次。

    最初是从伊甸园的日之辉光那里得到的灵感，她试图也建造一个符合仪式的【场】。毕竟她想要达成的愿望那么庞大，如果有【场】的加持，成功率自然会高上许多。

    只是日之辉光的场的需求要素是【光明】和【胜利】，这些都还算是有迹可循的前提条件，而路羽绘借用德特伊尔的力量，所需要的场的第一要素却是【梦】。

    要如何营造梦的氛围呢？

    给大家下安眠药，让所有人做一场好梦吗？

    这样的做法太过于浅白不靠谱。

    路羽绘为此想了很多办法。

    【梦之羽，心之岛】就是用她的力量打造的武器之一——所以极境当时才没办法用这样东西来操控她。因为这正是她力量的本质。

    当然，她会丢失这样东西也和忒休斯的那堆破事儿有关。

    ——背叛者是真实存在的。

    陆琪正是那段时间里才真正插手到这个组织中。否则一个稳定的，有着共同志向与志同道合之人的组织，哪里容得下陆琪这样的外人。

    而在这件神奇物品身上获得经验后，羽绘又开始了新的努力进程。

    她的第二要素是【过去】。

    好在路羽绘来自过去，她又从未来返回了过去。所以阴差阳错之下，比起她的第一个前提，她这第二个需求反倒是更好达成。

    另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望罗。

    借由望罗所带来的力量的崩塌，羽绘收获了大量并不纯粹的信仰。用这些信仰，她换来了足额的力量。

    这是信仰可以造神的时代。

    拥有这些信仰，她能做到太多的事。

    这些驳杂的力量给予任何人都容易带来疯狂，但路羽绘不一样，她经历过太过于漫长的时间，许多东西她刻意的去忘记了。

    但时间冲刷之下，遗留下来的本质却不会改变，那是即使疯狂也不会改变的目标。

    更别提她在逐渐靠近德特伊尔的同时，放纵着自己失却着情感。于是她更加难以因此失心。毕竟痛苦到挣扎的本质，是难以迈过的心坎。

    而逐渐走向理智的她，反而不会因为这些力量之中的情感以及记忆，产生多余的动摇。

    她花费了太多太多。

    多到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好在她所需要的一切都已经达成了。

    此时此刻，她无所不能。

    但陆羽绘没想过统治世界，也没想过要和其他的那些正神一样，管辖一片范围，庇佑一个城邦。

    她是彻头彻尾的忒休斯派。

    如果有一天她能够美梦成真，她只会希望把过去的她的梦变成现实。

    而现在就是这个“如果有一天”。

    造神仪式，造的是一场大梦。

    天色彻底昏暗了下来，黑暗彻底吞噬了这个祭坛，暴风雪从远处吹来，吹的人几乎听不清这个世界的声音。

    世界好像在这个瞬间消失了。

    但很快有什么光芒亮起，最初是狭窄的一点，但扩散的很快，日光从地平线的方向重新覆盖了这片土地。

    有什么东西仿佛消失了，又有什么东西仿佛不存在了。

    人们无知无觉。

    他们依旧走在与往昔相同的道路上。

    但白雾不再有了。

    兽潮不再有了。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