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出了杭苏书寓，陈稷实飞快的甩开了蓁蓁的胳膊，“大小姐，你赶紧走吧，堂堂一个千金大小姐一直待在妓院合适吗？”

    “陈公子，你放心，我特别有持之以恒的精力，下次再见。”

    蓁蓁刚刚向前潇洒的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衣衫凌乱，略有些疯癫的女人朝着她的方向跑来。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本能地往回跑，一下子躲在了陈稷实的身后。

    陈稷实也本能地护住蓁蓁，就像他之前保护自己的猫咪不被欺负那样。察觉到身后之人充满不安，他甚至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疯女人很快被两个大汉制住，用绳子捆的结实。那两个大汉丝毫没有怜悯之心，拽着绳子硬生生要拖走疯女人。

    “救救我！救救我！妈妈，我疼！我疼啊！”

    她一直冲着蓁蓁喊叫着，撕心裂肺的声音让蓁蓁感受到了她好像在求救，并无伤人之心。

    “两位大哥，等等。”蓁蓁从陈稷实身后走出，试探地向前走了几步。

    其中一位大汉没好气地说道：“这是我们梨春堂的事情，你来掺和什么？”他将蓁蓁当做了杭苏书寓的人了。

    “这是一点心意，要不您二位到旁边去歇会儿？我对她有点好奇，就问几句话。”

    两个大汉见钱眼开，扑通一声将疯女人扔在地上，“快点儿！”

    蓁蓁吵疯女人走去，被陈稷实挡住，“你要干什么？刚才不是还怕得很，现在不怕了？你看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小心一会儿咬你一口。”

    “我是一个医生，看她的情况，病情严重，我做不到见死不救，总要去给自己寻一个心安。”蓁蓁冲着陈稷实咧嘴笑了笑，笑容里是坚定的力量。

    陈稷实不再挡路，靠在墙边，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可眼神时不时的偷瞥出卖了他。

    “你说疼，你哪里疼？”蓁蓁蹲下来，慢慢靠近疯女人。

    其实她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也是非常害怕的。她一直在做思想斗争，本想当睁眼瞎，可实在过不去心里这个道德门槛，作为一个医生，见死不救她真的做不到啊。

    疯女人看见她靠近，感受到了蓁蓁的害怕，不再大喊大叫，也不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这里……这里疼！疼，疼！”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蓁蓁用自己身体挡住，隔着一个手绢，轻轻掀开了女人的衣裙，只见大腿根部一片红肿溃烂，一个肉孔好似鱼嘴形状。

    蓁蓁看清之后，立刻放下女人的衣裙，思索道：“腹股沟淋巴结炎？”

    她皱起眉头，隔着手绢在女人身上来来回回检查，确定除了这个炎症以外不再有其他病症。腹股沟淋巴结炎俗称鱼口病，性病的一种。

    “救救我，救救我妹妹。”

    女人虚弱的声音响起，哀求着蓁蓁。她整个眼睛哭的红肿，现在又被泪水浸透了。

    “我叫云香，是梨春堂的一个□□。救救我妹妹，求求你！”

    “磨磨叽叽的，别说了！死人一个，还跟这儿哭什么！”两名大汉害怕另生事端，推开蓁蓁，拽着绳子继续拉扯云香。”

    刚开始云香还会挣扎，几下过后她放下了手。刚才充满求生欲望的眼睛开始变得暗淡，低垂眼眸，黑色的眼珠如同磨砂的珍珠，看不见一丝光亮。

    “救救我妹妹吧，求求你！”

    蓁蓁僵立在原地，看明白了云香的唇语。她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云香见遗愿托付成功，缓缓闭上了眼睛，认命般死去了。

    “臭娘们儿死了也不干净，快点吧，真晦气。”其中一名拖着云香脚踝的大汉对前面那人嚷着。

    从未见过新死之人，还是如此惨状。看着云香惨败的一张脸，嘴上却是鲜红的颜色，不知是口红还是血液。她久久凝望着云香的尸体，第一个在她面前死去的人。

    蓁蓁胃里一阵翻涌，扒着墙壁干呕起来。

    “从小长到大，第一回看见这种吧。”

    陈稷实还靠在墙边，一脸的云淡风轻，“战乱年代，总是要死人的。习惯就好。”

    “陈公子的意思是，只要见得多了，就能见怪不怪了对吗？”

    “好心安慰你，却当做驴肝肺。知道你是医生，但是我奉劝你一句别多管闲事，这个年代法律和道德没有用。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你真的这么想，那为什么宁愿来这里也要学习呢？仅仅是为了消遣时间吗，我不相信。”

    “这位姑娘说得对啊。”只见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老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老头子我偶然见过这位先生几次，看似是逛青楼的富家公子哥儿，实则打着这个幌子研究学问。”

    老头将身子转向蓁蓁，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姑娘看起来颇懂医术，想不想跟着我学学？”

    “老爷爷，您也是医生？中医吗？”蓁蓁好似从老头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药草味，才做此问。

    “姑娘蕙质兰心，老头子就喜欢聪明的孩子。”老头满意的摸了摸灰白混杂的胡子，话锋一转，突然煽情起来，

    “我的孙女从小就被人拐跑了，寻找多年，找到了这里，可是总是打听不到她的消息。这里的姑娘过得苦啊，得了病，没地方瞧去。本来我想着留在这里给她们做一个免费的大夫，可是那妓院妈妈却不愿意我一个老头子随意进出，也不让姑娘们出来看病。今天瞧见姑娘懂医，想着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你若能学会些治病救人的法子，定然能帮助这些苦命的姑娘。”

    看见蓁蓁有些犹豫，他继续说道：“老头子也不敢夸口自己华佗在世，神医扁鹊。祖上便是大夫，治病救人，传承衣钵。你也可以去打听打听卢世芳是谁。”

    “卢世芳？您认识卢世芳？”

    蓁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卢世芳，有名的赤脚中医，卢家作为中医世家颇为有名。

    “我便是卢世芳，如假包换。”老头骄傲的看向远处，声音有些悲伤，“只可惜卢家到我这一代，算是彻底没喽。本想着让孙女继承衣钵，如今她下落不明，恐怕我有生之年见不到她喽。”

    说着说着老头的嘴唇有些发颤，声音也变得哽咽。

    接下来，本来想溜回杭苏书寓的陈稷实被迫见证了蓁蓁拜师学艺，师徒情深。师徒二人暗戳戳约定好了传承衣钵的时间。

    回到房间内，就听见周子辉埋怨道：“送别佳人，为何需要如此长的时间？”

    陈稷实没有回答，自顾自回到座位上，却无心学习。他看着纸上的公式，想的却是蓁蓁一意孤行，非要治病救人，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刚刚看见云香的时候还不是怕的躲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