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骗你，夫人，过来吧。”段霍温和笑着朝段夫人伸手。
段夫人紧咬着红唇，难以置信地低下头，隐隐抽恸：“你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利用我。”
段霍垂下眉尾，表情怜惜：“夫人，你信我，我没有利用你。”
“可你现在就站在这里！”段夫人抬起头，表情痛苦。
苏软扶着段夫人，感觉她身体隐隐在颤抖。
贺子书站在两人身边，气息沉郁，一言不发。
段霍苦口婆心：“夫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两个人怀有异心，猜到他们一定会造反，才埋伏在这里！”
“你让我怎么信你。”段夫人哭诉。
段霍坚持不懈地哄段夫人：“夫人，你先过来，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放心，一切都按你说的来，我不会害他们。”
段夫人停顿，丹红指尖抚了抚眼角，询问：“你说真的？”
“真的。”段霍眼神真诚。
段夫人眼神晃动，渐渐平静下来，思虑片刻，起了身。
然而刚走两步，被贺子书一把扼住喉咙，狠声：“蛊王交过来！”
气氛紧张起来。
然而面对贺子书的威胁，段霍见怪不怪，抚了抚袖子：“苏公子啊，乖一点，你和你姐姐演了几天也该累了，总知道我堂堂段家宗主没那么好骗，毕竟——你身上的沸魂蛊，还得靠我来解呢。”
苏软听完，眉心紧紧皱起：“来阴的，不要脸。”
贺子书噤了声。
“就当我不要脸吧，算是给你们解气的补偿，呵呵，”段霍无视贺子书，再道：“夫人，过来。”
贺子书思虑了一下，缓缓松手。
段夫人慢慢走过去。
“哎，这就对啦，”段霍擦掉段夫人脸上的泪痕，喜道：“听话，我带你和静昌去清凉山赏雪绒花。”
段夫人低下头，依偎在他怀里。
贺子书和苏软默默看着两人的动作，表情冷肃。
哄好了段夫人，段霍看向贺子书，笑了笑：“苏公子，总归还是年轻人，未免心智轻浮，本来有机会和我共进退，可惜了，还是走了这条不归路。”
他抬起手上的玻璃罐：“不如，现在就先试试，我这沸魂骨的滋味吧。”
说完，他打开罐盖，一只手指用力按进罐子里，然后得意地看向贺子书。
贺子书看着他的动作，皱了皱眉，随后身子一震，猛然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开始痉挛。
苏软脸色大变，趴在他身上，朝段霍厉喊：“你到底想怎么样！”
看见贺子书痛苦的模样，段霍笑得越发满意，他将玻璃罐放在旁边的石墩上，悠然道：“当然是趁机训诫他，刚入手的兵器，不磨练一番，怎么用得趁手呢？放心，只疼一晚上就好了。”
苏软抿了唇，半晌，咬牙道：“卑鄙，无耻。”
段霍知道她一个人没办法反抗，心思松懈下来，走到高台上，边说边按下某处的按钮：“蛊王这个东西，可不能随便落到你们手里，要是被你们杀死了，那整个段家的弟子都要不听话了，还是得我亲自保管，不然就坏了大事。”
随着他的动作，高台中心的圆圈陷下去，里面推出一个金制的小碗，冒着寒气。
段霍小心翼翼端出金碗，放在眼前仔细观赏，随后哈哈大笑：“我的蛊王宝贝，你终于要找到主人了，谁也不能从我手里夺走你！哈哈哈……”他放声大笑，浑身都洋溢着自信与随意。
下一秒，段夫人猛地撞向他的后背，手上的金碗同时被踹掉，肥硕的蛊王掉在地上，眨眼被贺子书一脚踩死。
“……”
“我的蛊！！！！”段霍咆哮。
段霍要疯了，趴在地上疯狂扒拉着残存的血饼，呼吸急促，就像鱼在捞水，皮孩子在抢玩具，最后扒拉不出一点肉片，浑身战栗： “我的心血啊，我养了几十年的蛊啊！！！你赔我的蛊！！！”
他跳起来，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双眼猩红，蛮不讲理地指着贺子书，喘粗气：“你赔！”
这气势拉满，浑身上下写着“我不好惹”，一顿操作凶猛誓要让他认识这世界的黑与恶。
贺子书慢悠悠：“我不赔。”
“……”
段霍气死了，点着脑袋道：“好，你不赔是吧，我让你生不如死！”话刚说完，他眨眼窜到石礅边，抢回玻璃罐手指疯狂往里捣鼓，呲着牙狞笑：“我让你不赔，让你不赔，今天就给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静默的空气里，段霍拿着玻璃罐戳了半天，手指磨搓玻璃的声音吱吱作响，现场三人毫无反应。
“？”段霍面露疑惑，“你为什么不倒下去？你中了我的沸魂骨。”
贺子书面色平静，缓缓走到段霍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当着他错愕的面，强行拿走磨得脆响的玻璃罐。
“你觉得呢？”
段霍整个人冻住，反映了好半晌，良久，缓缓扭头，看向身后捂脸哭泣的段夫人，不可置信：“是你救了他们？”
段夫人摇着头，泪水大滴流出来，终于哭出声：“夫君，我没有帮他们，你回头吧，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段霍凝滞，喃喃：“那是为什么，我明明见你喝下茶水……”
说着，他躁动起来：“怎么可能，你骗我，你根本就中了沸魂蛊！！蛊虫不可能被逼出来，绝不可能！”
那盏茶水，贺子书确实喝下去了，也不可避免地中了沸魂蛊，只是那蛊，已经被贺子书自己清出体外。
那天晚上，苏软以一个吻换得贺子书第一个秘密，就是他身体的秘密。
贺子书的身体，经过断死狱的改造，百毒不侵，任何毒药都可以通过排汗清出体外，这也是当时苏软一整瓶安睡药对他失效的原因。苏软刚得知这件事情时，满心揪着疼，她想象不到，当初一滴毒藤水就敏感到不行的少年，是经历了多少毒药的侵蚀痛苦，才变成如今这样。
段霍苦思不得解，突然顿住，想到什么，目光移向苏软，无比震惊：“难道……，你是圣女？是你救了他。”
苏软叹了口气，贺子书并不是她救得，让她出手，少说要花半个月。
贺子书并不能排出蛊虫，只是通过吞食毒药，让体内的毒药毒死蛊虫，自然将蛊虫排出来。
整个痛苦的过程，苏软看在眼里。
此时他猜到这件事，已经毫无意义。
苏软道：“我是不是圣女，和你也没有关系了。”
段霍睁大眼睛，越来越感到荒唐，最后癫狂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愧，圣女出世江湖必有大事，我真是，我段家真是！”
静默的空气里，他兀自笑了一会儿，眼角瞟到静立的两人，突然伸出爪子，朝贺子书逼去。
猝不及防的杀气瞬间压到贺子书面前，即将破开他的命脉，然而贺子书缓缓转回目光，肩膀轻轻一歪，躲了过去。
段霍脸色一空，错肩偏离的一瞬间，被贺子书掌侧一击，砍中命穴，吐一口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局势瞬间清明。
贺子书在他面前蹲下，一把揪起他衣领：“我现在，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段霍晃着脑袋，嘴角溢血，像是已经失去心神。
贺子书不管不顾，强行将他脑袋扳正：“第一个，十七年前，段家绑架了我母亲，她现在在哪。”
段霍双眼涣散，东张西望，就是不看他，半天吊儿郎当答：“我不知道。”
贺子书下颔皮肤绷紧，手上用力：“你说不说！”
段霍被逼得喘不过气，咳嗽两下，被迫道：“我说我说。”
贺子书松开手。
段霍咧开红黄的牙齿，轻飘飘道：“她死了，哈哈。”
贺子书额上青筋蹦了蹦，压下怒气，接着问：“第二个，六年前，为什么绑架我。”
段霍大幅度转着脑袋，耍赖：“我不知道，又不是我绑架的。”
贺子书追问：“谁绑架的！”
段霍撅着嘴，一脸垂死摆烂：“问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指使的。”
贺子书愣了愣：“不是你，是谁？”
段霍笑嘻嘻，却不回答，眼神瞟了瞟别处：“我现在很难受，你让圣女姑娘替我疗伤，我就告诉你。”
这副无赖的样子，是打算和贺子书耗到底了。
苏软冷冷瞥他一眼，摇了摇怀里软摊的段夫人：“夫人还好吗。”
段夫人迷糊了一会儿，清醒过来，又哭着扑到段霍身上：“夫君，算了吧，蛊王死了，众弟子散了，段家已经没了，我们带着静昌回去安安稳稳过日子吧。”
段霍被她剧烈晃动着，听着她一声声哭诉，脑袋摇来摇去，眼圈渐渐泛了红。
“别摇了。”
段夫人一愣，像是不确定。
段霍深吸一口气：“我说别摇了。”
这次段夫人听明白了，缓缓直起身子，弯着唇眼角含泪：“我就知道，夫君会听我的，我们不要制蛊了，带着静昌去静心湖后竹林安养吧。”
段霍看着她，神色伤恸，良久，像是做了最后的决定，嘴唇颤动：“好。”
他吸了吸鼻子，再次看向贺子书：“我可以告诉你。”
贺子书静静盯着他。
段霍低头，轻轻叹了口气：“去段家地牢，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贺子书拧眉：“那里面有什么。”
段霍看着他，轻笑：“那里面关着的，是你的老熟人，他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