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这几天,香民苑突然传出一阵谣言。

    路边剑客对面前的人说道:“你知道吗?段夫人有个儿子,最近大病初愈,说是要冲喜了,那姑娘似乎还是我们香民苑的,好像名叫苏软……”

    紧接着下午,似乎有人刻意为之,又出现新的传言。

    “诶,你知道吗?最近香民苑出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变态,不仅诓骗良家女子进男澡堂,还四处传播身边人的谣言……”

    话题立时扭转,众人洋洋洒洒聊着新的八卦。

    饭堂里,苏软正吃着饭,赵映莜穿着交领襦裙,垂头丧气端着食盘在她面前坐下。

    上来就叹一口气,“哎。”

    “发病了?”苏软冷淡调侃。

    赵映莜木着脸,默了半晌:“……是不是你传出去的,你知道我造谣你要嫁给段家嫡子,所以报复我。”

    苏软笑:“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没你那么无聊,但是有好心人帮我,我很开心。”

    其实关于这个暗地传播消息的好心人,苏软心里有个谱,只是近日那人一直忙着外出,两人碰不到面。

    赵映莜更沉默了,过了一会儿,闷闷道:“好吧,对不起,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没可能。”

    苏软抿一口水,垂眸:“我很好奇你这么执着于给陌生人配对是什么癖好,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很莫名其妙。”

    赵映莜戳了戳盘子里的青菜,默了默,沉声道: “我当初就是看你格外漂亮,所以才选中你加入我和许蓉许怜,我想着,只要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有机会嫁给段家弟子,那么牵人带线,顺藤摸瓜,就容易多了,可惜了……”

    苏软觉得不可理喻:“我可从来没同意过加入你们的组织。”

    赵映莜低头不说话了,头上的粉绒流苏坠下。

    “而且你要嫁就嫁,为什么动辄男装女装来回换?”苏软质问。

    赵映莜肩膀垂下去:“还不是为了进入男子试炼区,要是被分到了女子试炼区,接触的就都是段家女弟子了,那还怎么嫁?”

    苏软不解:“许蓉许怜不就很正常?”

    赵映莜激动:“那不一样,她们有哥哥带,我只有一个人,谁也靠不了。”

    说完,她垂下脑袋,兀自苦恼:“到底是谁啊,我给他送礼让他别传了行不行。”

    有人在苏软身边坐下。

    苏软笑:“你也来吃饭了。”

    贺子书放下餐盘,顺手在苏软桌前放下一粒话梅糖:“嗯,和你一起吃。”

    苏软笑眯眯捡起话梅糖,揣进怀里:“我吃完饭就吃。”

    赵映莜瞄着贺子书的脸,眼睛亮了亮,朝苏软酝酿道:“我没记错,这是你弟弟苏白?”

    贺子书微笑:“没错。”

    赵映莜神色隐含着欢喜:“那天夜里视线不清,没想到今天白日里再见,才发觉你们姐弟俩真是如出一辙的好样貌。”

    “多谢。”贺子书抿唇,然后没再看她。

    苏软吃了一片青菜,问:“这几天这么忙,今天终于有空来找我了?”

    贺子书温笑着看她:“事情再忙,家人也要常聚聚,我想你了,姐姐。”

    当着赵映莜的面说这种话,调情的意味实在太浓,莫名有一种地下不伦恋的感觉,见不得人,又刺激情绪。

    苏软感觉心口有些发痒,不敢抬头看他,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

    赵映莜看着“姐弟情深”的温馨场面,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恰逢许蓉许怜端着食盘过来,赵映莜热情招呼:“许蓉许怜,这里来啊!”

    “我们来了。”

    许蓉许怜在赵映莜笑呵呵身边坐下,大方将手里的小点心摆在桌上。

    “今日的食堂可不得了,各种小点心不限量,我和许怜恰好赶上最后一炉出锅,领到不少呢!”许蓉开心道。

    许怜忙着分甜点:“对啊,以前吃不到的各种品类都领到了,大家快尝尝。”

    几碟子甜点被分给各人,许怜最后把一碟金黄色的小点心放在苏软面前:“给,苏姐姐,这是你最喜欢的梨酥膏。”

    苏软惊喜:“还有梨酥膏!”

    许蓉笑:“对啊,只剩一个了,我知道苏姐姐最喜欢这个,特意给苏姐姐拿的。”

    苏软激动:“谢谢妹妹!”

    她特意将饭盘推后,把梨酥膏拿到面前,用勺子挖起一点放进嘴里,咂咂舌,满脸幸福:“太好吃了。”

    贺子书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真的有这么好吃?”

    苏软用力点头:“真的!不信你尝。”她挖起一勺子递到贺子书冷淡的脸前。

    贺子书淡淡看着她,往后退了一下,薄唇微弯:“你喜欢的话,那就多吃点。”

    苏软没察觉什么,于是勺子送回自己嘴里,眯起眼睛:“真好吃。”

    贺子书放下筷子,起身:“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映莜热情告别:“慢走啦,下次再见。”

    许蓉许怜笑着摆手。

    等人出了饭堂,赵映莜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朝埋头吃点心的苏软道:“你弟弟长得真好看。”

    苏软默认:“是啊,怎么了?”

    赵映莜探着脑袋,揣测问道:“他有婚配吗?”

    苏软动作一顿,视线缓缓挪向她。

    赵映莜接着说:“苏白,名字也好听,你弟弟年几许?有没有心上人。”

    苏软咽下一口饭,默默陷入沉思,一种不平的情绪从她心底涌起。

    “苏小妹?”赵映莜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半晌,苏软缓缓道:“我弟弟,他有娃娃亲。”

    ……

    夜晚,打开房门,屋子里一片漆黑。

    平时的这个点,贺子书已经提前把蜡烛点亮了,苏软觉得奇怪,摸到桌子前,准备点灯。

    她手一搭上桌面,一堆石子般的触感传来,随着她的动作,稀稀落落被铺开,有几粒掉在地上,发出磕磕碰碰的响声。

    冷白的月色透过窗户和大门照进屋子里,苏软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她看清手下的“石子”,——是一大堆黄皮纸包的话梅糖,带着经典的尖头纸尾巴,铺满一整张桌面。

    苏软望向帘帐后面,走了过去。

    月光将帘帐后的空间分割成明暗两块,干净整洁的房间里看不见一个人,她走进去,转了一圈,最后在衣柜后的阴影里看见孤零零的贺子书。

    他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苏软走过去,轻声:“贺子书?”

    贺子书缓缓抬头,湿漉漉的眸子反射着细碎的月光,看她走进,刘海耷拉着,像一只落水的落魄小狗。

    又是这熟悉的感觉,苏软倒吸一丝冷气。她顿了顿,再次迈步过去,温柔喊他:“贺子书哪里难受吗?”

    随着她慢慢走进,贺子书缓缓垂下脑袋,一只手抚上心脏的位置:“我胸口疼。”

    苏软在他面前站定,假装看不出他压抑的情绪,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问道:“还有哪里疼?”

    贺子书摇摇头,又点头,声音落寞:“身上也疼。”

    苏软收回手,平静道:“那就检查一下吧。”

    烛火点燃,昏黄的光影轻摇。

    两人在床沿对面坐下,贺子书解开衣带,领口敞开,露出锁骨胸口。

    一小块苍白的皮肤上,纵横着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疤,刺眼的嶙峋,像是被扔进了无间地狱,经受过剥皮抽骨之刑。

    “软软,我痛。”

    苏软目光晃了一下,感觉呼吸断了一拍,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想触摸那些疤:“这六年,你受了这么多伤。”

    贺子书低下头,极轻:“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软声音发颤。

    窗外的冷风肆虐,从门缝里钻进来,令人生寒。

    贺子书拥住苏软的手,按进自己怀里,紧贴着心脏,缓缓抬头,湿眸微弯:“我现在告诉软软。”

    这语气这么温软,像一株受了霜打的细瘦白花,叫人生不起一丝埋怨。

    苏软还是抵抗不住,她垂下眸子,有些自责:“怪我没及时发现。”

    贺子书摇摇头:“不是软软的错,是我不想让软软担心,原谅我好吗?”

    这双真诚的目光赤裸裸地看着苏软,不含一丝杂质,纯粹得让人心疼。

    她终究无可质疑地沦陷了,苏软想。

    “我替你疗伤。”苏软往他靠近。

    贺子书还是摇头,这次弯了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放开苏软的手,指尖从她袖口拂过,勾出一粒话梅糖,正巧掉在他掌心。

    看见这颗话梅糖的一瞬间,苏软呼吸滞住,仿若被抓住了把柄,她说不清什么原因,却有些担心地看着贺子书。

    贺子书毫无意外地看着手里的糖,像是开心,又像是被背叛,他勾唇:“我就知道,软软为了哄我,一直在骗我。”

    “不喜欢的话,那就丢掉吧。”他随手往外抛。

    苏软急了,慌忙捂住他的拳头,解释:“我喜欢的,我只是忘了吃,我现在就吃。”

    贺子书转头,凉凉看着她:“可是软软最喜欢的不是话梅糖,是梨酥膏啊。”

    白天的经过在苏软面前重现,她现在才知道贺子书今晚因为什么闹别扭,本来一开始看他这副样子,感到压力很大,但此时却突然想明白了,便也释怀了。

    从断死狱那种修罗血场里出来的人,经受过魔鬼地狱的摧残,心智不可能和常人一样,苏软早就该知道,六年里,贺子书不仅仅变强了,也变得情绪极端,为了满足自己的感情,可以付出更多心机和手段,早就和当年那个心思纯净的少年背离。

    “软软,梨酥膏好吃吗?是不是比话梅糖好吃?”贺子书执拗地问她。

    他用一种近乎病娇的方式霸道地拦住她,孩子般地想将她留下,并且急需要抚慰。

    但苏软觉得没必要,她本来就在他的视线里。

    苏软叹气,眉心舒展,温慰道:“别这么说,贺子书,我喜欢的不是梨酥膏,是你。”

    在贺子书愕然的目光中,她摸了摸他的脸颊,下巴支上去,在他唇角轻落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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