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两个月后。

    “娘娘,皇上昨个带着那日领回去的太子上朝了。”

    喜儿惶恐说着,只见镜中人一脸淡漠,缓缓拿起妆盒中的眉笔。

    她家娘娘原本晌午才会睡醒,今儿居然这阳光还没通透地打到殿内便醒了,光线昏暗,衬得娘娘都不甚灵动了。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一个奴才慌里慌张跑进寝宫。

    喜儿怒目看着,奴才跪下,“娘娘,不好了,皇上…皇上驾崩了”

    原姝婳拿起的眉笔倏地掉落在地,笔芯断落,她的手一下碰落在妆台边上,嘴巴合合张张,微弱出声,“你说什么?”

    奴才害怕地又磕头重复:“娘娘,皇上驾崩了。”

    “怎么会,那天,,那天不是说,,还有……”原姝婳眼神忽闪着,喘着粗气。

    喜儿上前扶住,“娘娘,娘娘你不要这样。”

    原姝婳愣了许久,两行清泪滑落发白的脸庞,推开喜儿的手,深呼两口气,慢慢从妆台上拿起口脂,对镜抿了一下,依旧换了那身红衣。

    “去东宫。”

    “是。”

    此时宫中已经乱作一团,御道上细细碎碎的人声随着一袭红衣红衣所到,皆俯身叩拜。

    再见昨日少年,面庞清朗,黄袍加身,已然从小见大,旭日的缕缕金光照进金銮殿内,牵起少年之手,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

    大易国祟泽元年六月初七,新帝容泽登基。

    “先帝驾崩,封本太后为监国,协助幼帝治国。丞相为何不跪。”紧跟着两位丞相,大殿内散散落落一等重臣红袍官服加身皆伏面而站,而原姝婳偏偏点了丞相,众人惶恐。

    容泽本想开口,先帝此前两个月已经教过他如何应对朝臣,却被原姝婳抢先了,但感觉甚好,有人护着的感觉,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

    “先帝身体有恙,太子出现,时日不多,臣等不服。”左相苏维自视位高权重,代表一路臣子。

    “不服,有何不服。先帝早已拟好诏书,尔等重臣不常伴于身侧吗?新帝存在,这两个月的适应不够吗?”原姝婳再次回怼,抛了下臂肘,甩出大红衣袂。

    “你…你…”左相苏维没想到原姝婳竟然知道这么多。

    “太后年岁十八有余,出生商贾,目不识丁,担职大易国监国 ,臣不服。”右相苏烈双手眉目浓厚,面相肃然比起左相苏维更显不服之色,双手互盖放于腹前 ,仰头不屑,先帝指谁为帝便为帝,他辅之,可一阶妇人指点江山是怎么回事,先帝虽临终之时有心托付于他辅助太后监国理政,但这监国没点本事他是可以替大易的帝王清扫的。

    “就是,女子怎能干预朝政。”

    “乳臭未干丫头片子…”

    “不中用啊,三年没有子嗣,还敢称太后。”

    …

    议论声不绝,太子虽出现蹊跷,却也是先帝在百官面前颔首认证的,而先帝和太后早就传闻不合,今十八岁任监国不是打他们这些读书科考的脸吗。

    “砰”的一声,容泽拳头砸于龙椅扶手戚黄花梨木上,顿时议论声消静,若干臣子低头顺受。

    原姝婳站起也顺势站起,她没有盘发髻,一根木簪束发,三千发丝垂悬而下,一身红衣很是是惹眼,而满朝文武皆是丧服,冷笑着对向右相苏烈: “论治国之道,右相不及本宫。”

    “老夫自幼饱读诗书,你个丫头好生猖狂。”右相苏烈气急,左相苏维嘴角稍稍向上勾起,一脸看笑话样。

    “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本宫也自幼学习,还有些独到的见解,右相不服可以挑战一二。”从今穿古,身上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不巧自家爷爷爷从小到大就要求熟背这些书的,治国理政,跟着爷爷听那么多新闻也不是白听的,每天那么多报告也不是白写的,史料典籍——姑奶奶我大学就是学这个的,真是的偏偏逼着我露一手。所以,这个监国她今日是当定了。

    左相苏维抿唇一笑,既然这样那就不怪他了,“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太后请。”

    怎么回事,来真的,原姝婳呼一口气,还好昨晚做了点功课,接着:“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累死了,刚想喘口大气,右相苏烈又出:“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请。”

    “道也者,不可须臾……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有完没完啊,真是的这两个老头也太难缠了吧,原姝婳刚想说什么,只听到一句。

    “够了吗?”

    容泽声音低沉,帝王之气不可阻挡,平静地看向左相苏维,苏维赶紧陪笑,再看向苏烈,苏烈平静与他对视,他没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气场这么强大,之前与先帝议事时,只觉得乖张顺从,没想到今日竟这般难拿捏。

    “误会,都是误会。先帝的决定怎么会有误,我们这也是…也是…检验一下太后怎么当监国的。”苏维又将容泽目光吸引过来。

    一白面似书生,面庞清秀,红袍官服中背脊□□的末首官员,顺着大殿内的光仰面朝原姝婳看去,不知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原姝婳没想到第一天就这么激烈,古往至今本就女子地位低平,现在所处这个朝代亦是如此,她今天位置如此,不论权利如何了得,光是这男女尊卑之礼她也是要花费好大功夫才能从这个朝代之头跨过,所幸容泽这弟弟还可以,原本也只是打算当作花瓶随身带着,不料想还有些血性。

    原姝婳接下来与百官议事过程是相当顺利的,毕竟之前跟着容锐也是学习了很多东西的。而且容泽一脸肃然,万人之上的地位,即便是新皇还是让人有所忌惮的。

    “那个…本宫今日所面对之事,他日你也要独挡的。”看了一眼龙塌坐着的容泽,“日后我会好好监督你学习治国之道的。”

    容泽看着她攥着握紧的手,衣袖已经浸湿汗水,明明自己也才十八岁。

    “你去哪里?”容泽看她一人离开,怯怯地问。

    “先帝丧期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宫。”原姝婳态度又冷漠起来。

    看着空无一人,雕梁画栋的大殿,金光全然射进,俯身摸摸龙塌上的真龙雕刻,容泽不知思索着什么。

    三个月后。

    “她为什么还不来看我?”

    容泽三个月来每日坐于殿前等候着原姝婳能来看他,知道她喜欢养花,庭内种满了各色花草,亲自养着,眼瞧着要错过赏花的最佳时节,她还是没来。

    “皇上,太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所以才忘了过来了。”奴才王德贵站在容泽身后小心解释。

    “不是说她没出过寝宫吗?”确实,最近三月,原姝婳以先帝丧期为由,避免朝觐,举国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根本就没有事情可做。

    “是的。”王德贵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这样的对话已经进行三个月,他害怕再这样下去,新帝真的会不耐烦杀了他的。他约摸二十出头,却在容泽提拔之下成为总管公公,其实他与新帝早就相识,他刚进宫做奴才那段时间也是日日受欺负,偏得在冷宫哭泣时遇到了新帝,也算是有个伴,平日里他会偷些吃食给予新帝,偷偷带新帝假扮奴才溜出冷宫,早些年就听说先先帝还有个儿子,果然这步棋他是没下错。

    看着新帝望着宫门的样子,像极了了他幼年时期待父母接他回家的情景。

    “皇上,小德子有一计,不知当讲…”

    “讲。”

    “您是帝王,娘娘是监国,你可以以政务为由,让太后来看您。”

    …

    “如果不成功,朕就砍了你的脑袋。”容泽弹了一下王德贵的脑门,起身又走到那麦莉菊花旁,俯身摸了摸。

    *

    “娘娘,你瘦了。”

    喜儿看着一身素衣的皇后娘娘,全然没了之前的精气,她跟从原姝婳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看到娘娘这么无神的眼神,脸上皮肉三个月硬是没有半点变化,先帝驾崩稳住朝臣之后,整日坐于秋千上,对着殿院的花草可以一看一整天,饭食更是不曾好好动过。

    昨夜小雨一夜,温度骤降,滴滴雨珠还顺着殿脊落着,悄悄地给原姝婳披上一件外裳,喜儿叹息离去。

    “虞欢,你快去劝一下娘娘啊。她一向会听你的建议的。”喜儿撺掇这原姝婳的另一个陪嫁丫鬟虞欢,她自幼习武,为人强硬执拗却识大体,比起喜儿更加敢于原姝婳叫板,常常使得原姝婳不得不从她。

    “看不出来,她和太子感情还挺深的。”虞欢是真没想到原姝婳这么孤傲的人也会为情所困。

    虞欢手中持剑,找到原姝婳,现已入秋,满目萧瑟,残花败柳,风已转凉,原姝婳一身白衣,倒是融景,只是这景不治哀伤。

    眼前人眼神微挑,似是察觉来人。

    “喂,伤心够了没。再这样下去,你这太后又要被退下去了。”虞欢走到原姝婳前方。

    原姝婳一下抱住虞欢的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怎么办,我发现当太后一点都不好玩。”

    虞欢被她这一抱整得不好意思了,握紧了手中的剑,轻轻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原姝婳的头,“你当太后,又不是玩的,忘了你的大志了吗?”

    原姝婳直接站了起来,尖叫“对哦,我还有重要的事做呢。”虞欢没反应过来,后退差点摔倒,被用石头砌的小路绊倒,刚好一个剑鞘拦住她的后背,免于摔倒。见她站稳,收回剑,向原姝婳行礼。

    “卑职临风拜见太后。”虞欢转身看见来人,一声黑衣,肃目浓眉,面相不善。

    原姝婳看到他是容锐之前的护卫,摆出太后的端庄架势,端正坐在秋千上,“免礼。”虞欢也站在原姝婳身后。临风一直是摆这个脸的,可是原姝婳可以感觉到,他对自己敌意是很大的,每次她进容锐书房与他议事时,临风的眼神格外的冷,容锐离世,也是憋着这么长时间才来找他,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的。

    “临风,有话可以直说。”

    临风一脸严肃有些责备生硬地说道:“新帝最近状况不甚好,卑职希望太后可以尽到监国的责任。”

    虞欢听出来了,“注意你对太后说话的态度。”瞪着临风,临风则不屑地回了一个眼神。

    “虞欢,没事。刚好临风也在,我有事想问你。为什么先帝会让苏氏一族担任两个丞相。”

    “大易国是由容氏,裴氏,苏氏三族功臣共同建立,准确来说,是容氏家主打败了裴氏和苏氏,霸占了他们所掌控的领地。裴氏一族常年在外征战,对朝廷内影响较小,而苏氏一族虽官至高位,但苏维是嫡子,苏烈是庶子,苏维母亲害死苏烈母亲,两人自幼不合,脾气秉性更是大不相同,先帝将其都封为宰相,我猜目的应该是让两人相互掣肘。但有一点我想不通,裴氏一族是有什么把柄让先帝掌控的。”虞欢这两个月以来为防止原姝婳再在朝堂上与大臣不合,一直在书玧苑看国史卷宗就等着原姝婳来找她办事,可她倒好,消寂了三个月,还问这个冷脸,明明一直都被针对怎么还看不出来呢。

    “说得不错,现在朝廷内外局势新帝已经了然了,太后应当多与新帝交涉才对。”临风看都没有看虞欢一眼。

    原姝婳眼看两人烽火又起,赶紧转移话题,“本宫有事劳驾两位,希望二位可以配合。”

    “你知道我和那个人不合的。”虞欢双手交叉胸前,拿着剑,对原姝婳的决定很不满意。

    原姝婳哄着:“虞欢,这也是大志的一部分。你说过会帮我实现的。”

    虞欢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给两人安排完任务,原姝婳来到昭阳殿,不得不说容泽这小子?这儿子?反正就是挺能沉得住气,三个月原姝婳没来找他,他也没来找原姝婳,但愿不是个好吃懒做,贪图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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