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深色大床深陷，沈然霁一只手臂横亘在腰腹间，双眸紧闭，睡得很沉。
忽然间，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自床头柜上响起，铃声毫不停歇，仿佛无人接听就誓不罢休。
沈然霁迅速睁开了眼睛，没等双眼适应黑暗，就伸手去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
滑动屏幕接通电话，卓睢带着点急促和疲倦的嗓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沈总，微博上有则关于剧组的黑热搜，热度已经飙升到榜单第一了。”
卓睢一整晚都不敢睡，只能偶尔抽空合上眼浅眠，生怕沉沉睡一觉醒来，黑剧组的帖子高高挂在热搜上。
果不其然，让他蹲守到了黑热搜。
起初，这条#毁容梨花月剧组戏台倒塌#的词条只处在微博排行榜最底端。
但是也就过了三、四分钟的时间，卓睢眼睁睁看着这个词条的热度越来越高，一举飙升至排行榜第一。
他没有擅自联系公关部去处理这条热搜，怕贸然撤掉热搜反而会被网友认为是做贼心虚。
于是一刻都不敢耽搁，直接打电话请示沈然霁。
沈然霁把手机开免提放在一边，从床上坐起。
轻薄蚕丝被从健硕胸膛滑落，堆积在腰间，露出性感有料的紧实腹肌。
他抬手揉了下眉心，面上是久久不散去的倦意，嗓音还带着些刚醒的沙哑慵懒：“原帖发我。”
说完，便利落翻身下床，随手往身上套了件衣服，抬步往书房方向走去。
在经过客卧时，他脚步停顿了下，侧过头去看了眼紧闭的客卧房门。
房门底端的门缝下倾泄出点点亮光，昭示着房内的人可能还没有睡下。
沈然霁只略微停顿一秒，随即目不斜视往楼梯口边的书房走去。
*
卓睢早在沈然霁开口要微博原帖前，就已经发送过去了。
此刻看到沈然霁上线，迫不及待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沈总，两个消息：剧组事故调查消防那边有了初步的进展——”
“表面上是由劣质建筑材料引起的，但实际上不排除人为因素，具体的我还在查。还有就是，微博上发帖的营销号是星光娱乐旗下的......”
趁着沈然霁查看微博的时间，卓睢简单汇报了一下刚得到的消息，还去调查了这条热搜的始作俑者。
“星光娱乐是一个新成立的娱乐公司，最大持股人为牧子凌牧总。”
卓睢汇报时，小心翼翼瞧着沈然霁的表情。
他知道沈然霁和牧子凌的关系不一般，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兄弟。
牧子凌更是在沈然霁最困难的时候义无反顾伸手拉了一把。毫不夸张地说，当初若是没有牧子凌的帮助，也许就不会有沈然霁的今天。
听到这话，沈然霁瞳孔眯了起来。
商人本性就是逐利，为了利益而涉足各个领域是金融投资行业常有的事。
只是，牧子凌和剧组的事情扯上关系，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沈总，接下来该怎么做？”
沈然霁拿起手机的手停顿了一下，言简意赅撂下一句话：“找公关部把热搜压下去。”
随后，挂断电话，在微信列表翻找片刻，点进了牧子凌的聊天框。
沉默良久，在聊天框里打打删删，酝酿半天，最后还是没有把消息发出去。
他关了手机，随意往椅背上一靠。
大掌拎着薄薄手机一角把玩，视线落到亮着光的电脑屏幕上。
等看着那条黑热搜的热度一点一点掉下去后，才关了电脑起身回房。
回房的路上再次经过客卧，门缝下透出来的亮光依旧。
沈然霁犹豫了几秒，抬步往房门口走了几步。
腕骨抬起悬停在半空中，修长指骨曲起似乎想敲响房门。
只是。
不知道他想到什么，约莫沉默了半秒，还是把手垂下。在门口站了一会，便离开。
刚抬脚走了两步，房内忽然传出一阵桌椅碰撞的刺耳声。
怕是夏江回半夜起来时，脚步不稳撞到了桌椅。
沈然霁回身的脚步虽是从容不迫的，轻轻敲响房门后的嗓音却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慌乱：“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椅子移动的声音。
沈然霁眉目间染上了些焦急，搭在门把手上的大掌暗暗用劲，只要下一秒没听到夏江回的声音，他就要开门进去似的。
夏江回手忙脚乱推开一旁被撞倒的椅子，撑着床头柜借力，单脚跳到床边，闷声应道：“没、没事。”
听到这话，沈然霁覆在门把手上的手掌才移开，语调恢复冷静自持：“好，早些睡吧。”
说完，在门外停了几秒，听里面彻底没有响动了，这才转身离开。
听着门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夏江回松了口气，脱力般坐到柔软床上。
她白天睡久了，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合不了眼，索性就起来看看上次没看完的东西。
于是她看着看着又走到那个上了锁的小匣子旁。
这次，她没有犹豫就打开了匣子，翻开盖子看到了里面物品的真面目。
哪怕心里猜想过无数遍匣子里的物品是什么，可亲眼见到时，平静的心跳还是开始乱跳起来。
就当她准备拿起里面仔细藏着的鲸鱼玩偶，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让她下意识远离匣子。
慌不择路间，她撞倒了梳妆台前的椅子。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房间内开着盏暖黄色的壁灯，柔和色调照映在她脸上，映衬得她望着手上鲸鱼玩偶的目光都带了几分缱绻。
她捏着玩偶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许是常年锁在匣中的缘故，玩偶没有沾染上灰尘，淡蓝色的绒毛和里面的棉花蓬松暄软。
蓦地。
她想起了什么，摸着鲸鱼玩偶的手一顿，停在了鲸鱼的尾巴处。
将鲸鱼的白肚皮翻了过来，她凑到暖黄壁灯下仔细看了眼。
被她缝得歪七扭八的针脚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针脚缜密，做工整齐的细线，隐藏在鲸鱼白肚皮的绒毛里，跟流水线做出来的极度相似。
她又捏了捏鲸鱼尾巴那处的棉花，没有摸到意料之中的触感，掌心所到之处，皆是柔软蓬松的棉花。
心跳突然慢了一拍。
她会去摸鲸鱼尾巴是突然想起了高二那时悄悄往鲸鱼里塞了封情书。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导致她把情书的事情抛之脑后，只记得这个鲸鱼玩偶了。
如今，玩偶里的情书不见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沈然霁发现里面藏了东西，不动声色拿了出来，又不动声色给缝上。
她掀开蚕丝被躺在床上，把鲸鱼放在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鲸鱼尾巴。
望着粉刷得如海洋一般的天花板，她眨了眨眼睛，尽力去回想那封情书的内容。
奈何太过久远，她早已忘的差不多。
－
刚被卓睢按下去的热搜，没多久又死灰复燃，一下窜回了热搜榜上。
卓睢只好让公关部接着把热搜撤掉。
只是刚撤掉没一会，黑热搜又上来了，跟块牛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如此反反复复，直至折腾到天光大亮，这场发生在微博上无硝烟的战争才结束。
卓睢看着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一条说剧组坏话的热搜榜，松了口气，伸个懒腰打算去躺一会。
考虑到他一整晚奋战在一线，他那工作狂人沈然霁沈总难得让他带薪休假一天，他要好好珍惜。
然而，事实证明。
他还是高兴早了。
不少网友关注到热搜上这一场“战争”，了解到梨花月剧组的事故导致一名女演员毁容。
正义感爆棚的网友们在微博上义正言辞抨击梨花月剧组，剧组的相关工作人员被他们骂了个遍。
其中，导演是被骂得最惨的那个。
[新人导演？听都没听过，直接避雷了。]
[都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没被请去谈话，她背后有资本吧。]
[我去，楼上真敢说，小心被禁言。]
[剧组没个人出来解释一下吗？就这样美美隐藏了？@梨花月官博@夏江回]
[@梨花月官博@夏江回@制片李洋 我大哥问你话呢，出来解释！]
这架势，比昨晚的黑热搜的评论区还激烈，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网络上激情开骂的网友连事情的真相都没搞清楚，不分青红皂白就逮着剧组工作人员一顿骂。
卓睢作为一个旁观者都看得火冒三丈，更别提当事人了。
好在沈然霁有先见之明，把夏江回的手机收走了，没让她看到网上这些不好的言论。
不过还好微博上大多是跟风蹭热度的网友，没过多久，热度渐渐降下去了。
也冒出了不少向着剧组说话的网友。
直至——
傍晚时分，在微博上很少营业的胡馨忽然发了条视频。
真人出镜，对着镜头控诉夏江回如何如何无良：为了节省资金，选用最廉价的建筑材料修葺戏台，剧本内容反反复复换，一天一个样，演员根本来不及背词......
而省下来的钱，全进了她自己的腰包。还故作好人，天天请剧组吃夜宵，让全剧组的人对她感恩戴德。
胡馨字字泣血，满脸泪痕地把镜头下移，露出脸上狰狞的伤疤。
在视频最末尾，胡馨言辞恳切，看起来受尽委屈：“以上这些全是真实发生过的，有图有真相。她完全没把剧组演员当人看，在我受伤之后连一句关心都没有，甚至还拒绝赔偿基础的医药费，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胡馨的情绪越说越激动，到后面镜头晃动了一下，视频便戛然而止。
这短短一分钟的视频，直接让梨花月剧组的热度上了一层楼，更是将夏江回推上风口浪尖。
许多网友心疼胡馨，纷纷跑她微博下留言支持她，但更多的还是声讨剧组、声讨夏江回。
胡馨发出的视频里放了几张在剧组里拍的照片。
有眼尖的网友截图了下来，发在评论区询问：[我没看错吧，楚宴私房菜的外卖？]
可能是怕有人不清楚这家餐厅的含金量，那个网友贴心解释了一句：[楚宴的外送服务是要消费总金额达到六十六万才有资格享受的哦。]
只留下这句解释，多的没有再说，全凭网友自行琢磨。
果然，正义使者们坐不住了。
[六十六万？！我没看错吧！天呐！！]
[导演这么赚钱吗，我也想当导演了：）]
[这六十六万有一半都是贪来的吧.....]
[楼上的保守了，应该不止一半，至少百分之九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