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怨

    一条冷清的街巷,一辆马车驶过,驾车的是个年轻男人,马车的气派恢弘、车夫身上的长枪佩剑,都昭示着马车的主人是个家世不凡之人。

    萧瑾瑜逃的飞快,她手上摇着一块不起眼的黑色鱼纹配饰,一跳一跳的走在街上。

    逃出生天,她心情甚好,正琢磨接下来要去何处。

    这时,那辆马车在她身旁停了下来,帘子拉开,萧瑾瑜侧头一看,正是顾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微微垂背拱手,“大人,好巧。”她心里惴惴不安,难道顾景自己为何认出了自己?她想着又否定了这个念头,本就多年未见,再加上自己这幅邋遢模样,是人都不会把这个谄媚庸俗的小骗子和昔日矜贵清隽的嘉阳公主联想到一起。

    顾景望着萧瑾瑜,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在益州的时候。一个个高高在上,一个狼狈难堪,只不过时光更迭,沧海桑田,如今他一步青云,而她落入尘埃。看来,人人常说命运难料,这话一点也不假,在恒河沙数的岁月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正如沙场没有永远的胜者,皇家威仪也保不了一生的荣华。

    她的话在顾景的脑海里回荡,仿若昨日。“你能欺负他人,不过因为你是顾将军的儿子,如果你不甘心的话,就等你不用仰仗着顾将军的时候,再来找我。”

    “大人?”萧瑾瑜看他默不作声,笑的更加谄媚。

    这笑容在顾景眼中,却仿佛一根刺,他皱了皱眉,仿佛没听见她刚才的话,“萧瑾瑜,你在做什么?”

    “萧瑾瑜····”萧瑾瑜的笑僵在脸上,倒像是在哭。

    这三个字如一声雷鸣,劈在了她的脑子里,脑海变得一片空白。顾景认出她了?什么时候认出的?他要做什么?这些想法夹杂着充斥了她的大脑,她想都没想,转身就跑,一心只想离开这里。

    顾景望着萧瑾瑜的背影,颇有些无奈。他很想立刻抓住她问问,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为什么不在念庵堂。

    顾景满腹疑问,却一动未动。

    驾车的副将释辛犹豫,“将军,要追吗?”被囚禁的皇族出逃可是密辛。

    “跟上去。”顾景看着萧瑾瑜的身影快消失在巷口才出声。

    释辛听到命令,扬鞭喝了一声,架着马车向前,顾景扶着车帘的手微微落下。

    这时,远远的,一声闷响,远处的身影摇摇坠下下。

    顾景猛然抬手,一个飞身冲了出去。

    萧瑾瑜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天牢内,灰暗的地上血流成河,银甲卫齐齐站立,一道明黄色身影走了进来。

    “你要永远记着这些人因而忙!”

    “都是因为你的莽撞,他们才会死!”

    萧瑾瑜跪在地上,肩膀被人死死扣住,她拼命想要挣脱去抓住些什么,可是伸手却是一片虚无。

    “不,不要....”

    床榻的人眉心微蹙,顾景的眉毛也跟着皱了皱,,他唤道,“追风。”

    追风一进来,就看到顾景在门口踱来踱去,身上莫名笼罩着一层冰冷。

    “再去趟思然堂,”顾景下了命令。

    追风心里嘀咕,从昨日到今日上午,他已经跑了四趟思然堂,转扫撒的下人都看烦了他。

    “公子,您放宽心吧,思思姑娘已然说了没什么大碍了,”追风与释辛都是顾景的心腹,只不过释辛随顾景在军营,而追风常年留在京中,所以追风还称顾景为公子,“思思姑娘可是神医,她说了这是寒邪入体,积劳成疾,需要静养.....”

    顾景看了一眼他,追风吓得一哆嗦,这时,榻上的人忽然悠悠的睁开了双眼,追风松了口气。

    萧瑾瑜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结果一睁眼看到自己另一个噩梦,吓了一跳,不由得脱口而出,“顾狐狸!”

    “哦?”顾景见她醒了,本刚要上前,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不知殿下在唤谁?”

    “本宫刚以为尚在梦中,恍惚了,恍惚了....”她哂笑一声,蓦然,她反应过来,“殿下?”她不仅被认出来了,还被逮住了?

    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条破破烂烂的素麻裙早已不翼而飞,换上了一身云绢纱的裙子,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柔软,一脸的泥灰早已洗去,只是面颊轻凹。她又环顾房间,古朴雅致,墙上挂的几幅前朝画师的墨宝昭示着房间主人身世不凡。

    嗯,确实是顾景那只老狐狸的偏好,萧瑾瑜暗中想。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陷入了沉默。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你为何在此?”

    二人同时出声。

    萧瑾瑜静静地望着顾景。

    顾景挑眉一笑,像是诉说衷心,“殿下风华绝代,臣一见难忘。”

    笑起来的顾景像是温和的秋风,眼波流动甚是迷人,但是看在萧瑾瑜眼中,却觉得轻佻碍眼,她心里冷哼一声,当年自己便是这个人这副纯良的样子骗得凄惨,明明是满嘴谎言。

    顾景看着萧瑾瑜,等她开口。

    “逃出来的。”萧瑾瑜不再惺惺作态,她拢了拢散落的发丝,睥睨的望着顾景,仿佛她依旧是上位者,皇家血脉,让她生来就懂得如何不怒自威。

    萧瑾瑜的身份讳莫如深,二人分别试探,却又都没说的明白。

    顾景嘴角微微一抿,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虽远在幽州,但是没有哪个世家不关注者朝堂的风吹草动,昔日权势滔天的嘉阳公主去念庵堂思过的消息,早就传到了他那里。他以为这个曾经翻手为天覆手为雨的人不出时日便能脱困,没想到三年时光荏苒,嘉阳公主却销声匿迹了,虞氏一党覆灭,昔日的支持者也树倒猢狲散。

    其实他早就认出了萧瑾瑜,一开始他不戳破,只是观望她在耍什么把戏,没想到她倒是真的像是在大街上闲逛一般,更是晕倒了。三年未见,顾景倒是未想到萧瑾瑜会这副不堪一击的样子,自己真是高估她了。

    “殿下可真是直言不讳。”顾景语气中透露着一丝讽刺。

    “怎么,顾将军要抓我回去领赏吗?”萧瑾瑜直勾勾望着他。

    “殿下,您觉得,您值什么赏?”顾景看了她一眼,说道。

    “顾将军难道不怕吗,收留我可是重罪。”萧瑾瑜说。

    “怎么,金小姐是什么通缉要犯吗?”顾景说话的声音懒洋洋的。

    萧瑾瑜默不作声。这只狐狸摆明了已经看破她的心思,一个忤逆犯上的公主,一个是久未归京的将军,若有一日她被发现藏匿于此,他有的是借口脱身,她今日可以是殿下萧瑾瑜,也可以是随便一个晕倒在路边的乞丐,而他顾将军,则是一个体桖百姓的好官。对顾景而言,收留她是恩惠、把柄,反正不会成为他顾景的桎梏。

    无利不起早,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萧瑾瑜心里涌上一股酸涩,房间木窗支着,开了个缝,风吹进来,她忽然觉得身体微冷。

    她支着头,合上双目,“我乏了。”

    顾景也不揭穿她,“殿下玉体欠安,还请好好休养。”

    门吱呀一声,顾景推门而出,追风也俯身告退。

    屋里静悄悄的,萧瑾瑜落下窗棂,屋里熏香更浓,是安神香。

    她以为,顾景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变成和舅舅一样的糙汉,没想到那京中贵公子的娇贵习气是一点也没改。这金丝纱帐与岫玉方枕,还有这熏香的寝具。

    看来这三年,水深火热的只有自己一人。

    夜里,顾府,一个身影翻墙而出,拐了个弯消失在夜色里。

    “属下来迟,殿下恕罪。”一个黑色的身影跪拜。

    萧瑾瑜摆摆手,“起来吧。”

    三年前,天牢。

    “这是虞家能调动影卫的兵符,交给你,外祖父老了,你舅父失去音信,如今,我只放心不下你一人。”

    外面脚步声雷动,铠甲清脆的撞击声越来越近,虞老将军将一块鱼型花纹样式的石佩交到她的手里。

    “无论是要做万人之巅的人,还是做一个平凡的人,做你想做的事,阿鱼,万事莫要回头,保重。”外祖自刎的血一片鲜红,浸透了她所有的记忆。都说一将功名万骨枯,上位者从来都是踩踏着他人爬上来的,外祖父终于也成为了她脚下的枯骨。

    幼时,母后曾告诉她,萧瑾瑜这个名字,代表着一生无虞,而如今,一语成谶,虞家真的只剩她一人。

    月光撒下来,晚风簌簌,树枝摇曳反而衬托的夜色更加安静。

    影卫代表着忠于虞家,忠于鱼纹兵符。

    “属下总算联系上您了。”年轻的影卫长内心波动,三年来,他在京城留了不少暗桩,就是为了能与嘉阳公主联系上,直至前日,他在一处据点发现萧瑾瑜留下的信物。

    “这么多年殿下按兵不动,不知今日召属下何事,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年轻的影卫长愤慨激昂,带着宝剑出鞘的喜悦。

    萧瑾望着浓浓的夜色,说,“帮我查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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