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桑和季然在一起了，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官宣恋爱。

    卢桑自是冰山人设不倒，季然曾在无聊时翻看了他的朋友圈，内容无外乎足球、赛车、读书心得等等，除了那张引发各方讨论差点上了校园贴吧精华帖的合照之外，都少有自己的生活分享。他不秀恩爱，是符合逻辑的。

    而季然也本就不是个喜欢在大众面前秀恩爱的人，比如跟邓允寅在一起时，几乎没有发过任何自己恋爱了的消息，两人甚至连一张合照都没有，以至于很多高中同学都是在他俩分手多时之后才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过。这是其一。

    其二，对于自己跟卢桑的恋爱关系，她并不是很自信。这两个月的相处就像是一场梦，她怕自己随时会醒来。况且上一段与邓允寅的失败恋爱，多少也归咎于自己没有认真经营。

    除此之外，她更怕陷入流言。

    她的性格素来好相处，在一百多号人的班里倒也算吃得开，平日里都是听女生们念叨，偶尔一起八卦学校里帅气的男生。班里几个明着追过卢桑的妹子，与她关系也算要好。万一他们两人恋爱的消息传出去，免不了要说她绿茶婊心机girl，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之类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骂人的话就别说有多难听了。相信那时即便她对天起誓，大学前三年她与卢桑真的毫无交集，也抵不过人言可畏。

    于是，不说，安稳度过大学最后的几个月时间，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所以除了蒋明禾和彭思怡，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大学同学。为此，她还再三叮嘱彭思怡，可别又多嘴传什么八卦了，彭思怡想着快毕业了大家各有各的忙碌也满口应承了下来。

    一直到过年，庐城的初雪都没有来。季然家在庐城之南，卢桑家在北边，离庐城大约都是三小时的车程。简单短信问候过后，季然比他先一步踏上了归途。

    对于女儿在出国前还要找实习工作的事情，严检察官和季警官一直不解，特别看她拿着还不够养活自己的工资，在朋友家蹭住的事情，季警官深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念叨了好些次。无奈之下，季然仍是承诺过完年回去就辞职，最晚不超过三月份。

    卢桑那边也出了状况，他家里又给找了份在上海的实习工作，是家大型证券公司，机会难得，让三月就过去入职。这样，季然跟卢桑在一城西东的生活眼看着就要结束了，也就是说，两人刚在一起就要开启异地恋副本了。

    南方其实还是蛮看重过年的，无论是小年还是除夕，年夜饭往往都很隆重。不过，与小时候不同，年味已经渐渐淡了。大抵是因为生活条件变好了，儿时期盼过年时吃的大鱼大肉，如今在平时也不会少有。

    关于过年这件事，卢桑曾说他家里并不怎么看中，七大姑八大姨的可太多了，除夕就是小家庭的人一起简单吃个年夜饭，之后就要去各家各户拜年走亲戚。这与季然家却是截然不同。

    季然家没有太多亲戚，外婆一共生了三个女儿，也就是严检察官和她的两个妹妹。家里的女人都随了外婆的基因，比较强势，于是年夜饭这件事往往都是留给男人。她的外公在没有生病之前，买菜做饭操持家务近五十年，给女婿们做了很好的表率。以往到了过年，外公都会带着三个大男人在厨房里忙活，女人们就在前厅打麻将，甚至是饭后洗碗都不用动手的。

    在季然读高三那年，外公因高血压引发脑梗瘫痪在床之后，无论谁做的饭菜好像都没有那么可口了，家里也冷清了许多。外公不能说话，也不能走路，不是卧床就是坐在轮椅上，需要人一口一口地喂饭。到了除夕，也只是在年夜饭准备好了之后被推到桌前就餐。

    除夕不再热闹还有一个原因，那年刚颁布的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政令，记忆中儿时满眼绚丽的烟花，即使心里害怕捂住耳朵也要睁大眼睛看见的灿烂，也随着环保理念的倡导消失了。

    这一年也是一样。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季然能早知道这是自己陪外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除夕，她一定不会只是吃完年夜饭后就离开他。如果早知道，如果……但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年味淡了，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也没有从前好看了，但吉利的祝福语和压岁钱是少不了的。

    卢桑的室友曹君洲，在群发完新年祝福之后，跟季然聊了起来。在此之前，季然跟他交集甚少，只是都爱看《太子妃升职记》，这部剧热播时两人曾热络但短暂地讨论过。

    曹君洲：“听说你要跟老卢一起去英国，可得帮我们好好照顾他。”

    季然心想自己和卢桑的关系尚未公开，于是客套地说：“嗯，异国他乡，不都是互相照顾嘛。”

    “你最近在干嘛？”

    “在庐城实习。”

    “那巧了，老卢也在庐城，不知道今年是不是要留在岳母家过年呢？”接着是一个大笑的表情包。

    岳母？季然脑子轰地炸开了，慢慢才想起来陆灵灵就是庐城人。难怪这么说。他俩不是早就分手了？但是不说，不解释，对谁都是，这种做法绝对是卢桑本人了，也就是这样才会有各种流言和猜测。

    但卢桑既然没说，季然也不能让他难堪，回了句“大约是吧。”随即草草结束对话。

    彼时卢桑刚刚吃完年夜饭，正按惯例与高中老同学相聚。季然没有因这件事打扰他，只是在和蒋明禾、彭思怡三人的闺蜜群里吐槽了几句，便把手机放在一边去客厅跟爹妈看春节联欢晚会了。

    再看手机的时候，电视里已经倒数完“54321”正式进入农历新年了。有很多熟与不熟的人发来复制粘贴的祝词。还有卢桑的十多条未读信息和几个未接来电。

    22时50分，“在干嘛？”

    22时52分，“怎么不说话？”

    23时10分，“我刚喝完酒回家。你睡了吗？”

    23时33分，“别听我室友瞎说，他们不知道我已经分手很久了。”

    23时34分，“你是生气了吗？”

    23时40分，“你说话呀……”

    24时，“新年快乐。”

    季然简单解释了下没看手机的原因，随即说了句：“新年快乐，早些休息，晚安”便关闭了对话框。她倒不是真生气了，毕竟心里虽然有些柠檬，倒不必为不知者烦扰。

    稍微需要烦扰的是，今晚的事，她既没有主动提起，曹君洲更不会无端提起，告诉他这件事的人，只可能是自己的闺蜜了。蒋明禾向来独善其身，这个人必然又是彭思怡了。

    随后彭思怡的的发问更证实了这一点：“他跟你道歉了吧？作为你的男朋友，这种事情，怎么能不跟人说清楚呢，不知道的人到时还会误会你是小三呢！”

    季然瞬间把头蒙进被子里，为把自己恋爱的事情告诉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彭思怡而后悔不已。但心里不免升起疑惑，彭思怡又是如何拥有卢桑的联系方式的呢？不回复，也不发问，只能不再往深处去想了。

    同样送来祝福的，还有警察叔叔孙梁英，他大致描述了下前段时间消失的原因是被外派去其他城市缉毒去了，执行缉毒任务需要严格的信息保密，所以才没有与她联系，道了几句抱歉后又问她：“上次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季然自知免不了伤人，但还是直接说了：“对不起啊，我已经恋爱了。”

    “是那晚见到的那位么？”孙梁英仿佛早就洞悉一切了。

    “嗯。”

    “他与你相配，那祝福你们。”

    季然也不再答话，安静地结束不再给他任何的期盼，只盼着不要因为自己的事影响两家的关系就好。

    每次逢年过节回家，季然总会和高中的小姐妹们结伴去母校溜弯儿，除了章宝拉之外其他人都在离家较近的城市读大学，回家也算是便利，如今因为季然将要出国读书，想来怕是一年半载也见不上一面，便在大年初三约上了姐妹们一起看电影，吃火锅，拍照，谈人生，聊论文，扒一扒初入社会遇到的奇葩领导和同事，轻松自在，不亦乐乎。

    新年之初，大家都仿佛有了新的奔头，傅景被成功保研，继续在庐城攻读硕士，司马筠大学年后打算在庐城找家银行实习，葛叶家里在庐城倒是有些关系，已经找好了毕业的工作，而章宝拉在岛上过够了四年一年回家探亲一次的日子，卖力考研准备回离家较近的汉城定居。

    到了涉世的年纪，仿佛大家都收起了天真烂漫，唯一保持的就是向阳而生的勇气。季然看着老友们，突然有种此去经年，归时将物是人非的悲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