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凡尘

    郭宗臣来1024寝室敲门前,卢桑的室友们正在拿他打赌。

    方凯笃定班长今晚一定会来找卢桑,拜托他给同学们补课。

    曹君洲则不信,他辩道:“班长深知老卢向来不爱掺和这档子事。他要真来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来找人一起开黑”。

    薛帆躺在床上不置可否,笑道:“不如你们打个赌吧,输了的人,从明天开始在宿舍洗一个月的衣服”。

    两人都自信满满地答应了。正主卢桑却一言不发。

    曹君洲忍不住问他:“老卢,要是真找你补课,你会答应吗?”

    卢桑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对他们的玩笑话,倒也没放在心上。他笑了一声,说道:“你俩无论谁洗衣服,都不用洗我的,你俩洗衣服无非是让脏衣服跟水说会话,这质量我可不放心。”

    不一会儿,郭宗臣果然来了。彼时卢桑正在卫生间里洗衣服。T大住宿环境尚可,除了寝室配备空调之外,宿舍楼里也配了几台洗衣机,投币就可以使用,但洗衣房对卢桑来说形同虚设,一来排队时间太长,况且他又是个极度洁癖之人,若不是寝室空间有限,他或许会自己买一台洗衣机吧。

    郭宗臣已经在寝室里吐槽了好一会儿,他十分悔恨自己挖了个大坑,说好明天收集寝室长发来的补课信息的,没成想这几个小时已经陆陆续续都收齐了。统计起来一看,需要补课的人太多了,放在其他专业甚至都可以开个班了。残酷的现实是,可以提供补课帮助的学霸凤毛麟角。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为了未来两年的和谐共处,也为了保住他头顶的乌纱帽,他不得不四处求人了。

    这一脸无奈的样子,很显然,他是在其他地方碰了壁。

    卢桑刚端着盆从洗手间出来,就被郭宗臣拦住了去处。这个体重快到两百多斤的山东大汉此时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佯装声泪俱下地道:“大神快救我一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可惜卢桑这厮压根不吃这套,迅速扒拉开他环绕的双臂,扔下一句:“我不信佛。”就径直走向阳台。

    室友三人一脸笑意,同居两年,他这样的冷漠脸可是天天见,也难怪班长一来就吃瘪。

    “班长,你就别指望老卢啦,他是不会从了你滴,”虽然洗一个月衣服是既定的事实了,但调皮如曹君洲还是不忘添油加醋:“况且,我们1024可没给您添麻烦,你说对吧,薛寝室长?”

    薛帆依旧懒懒地躺在床上,答应道:“对啊,班长,我们都是自给自足的。”

    郭宗臣从板凳上跳起来,气鼓鼓地道:“你们几个可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寝室内仍是一片嬉笑的景象,卢桑自顾自地在阳台上,慢条斯理的晾衣服。到底是个讲究的人,即使是在晾衣服这样的小事上。根据衣服的不同,用的衣架也是不同的,上衣用普通的衣架,但一定要抖平了不能有一点褶皱,裤子类的要用裤架,袜子用一字的小夹子,一排能夹上三四双,不过他的衣服向来都是当天换洗,只因这南方多雨潮湿的天气,即使在夏天也不能很快晾干。

    终于,等他拿着空盆走回室内,郭宗臣还是一脸期盼地望着他,可怜巴巴地问道:“老卢啊,你就帮我这一次吧,《线性代数》和《金融学》两科就行,其他科目我都找到人了,这两科你最拿手,你辅修了金融专业不说,高数老师还那么稀罕你。”

    “师太对他何止是稀罕,简直是赤裸裸的偏爱。”金柏伦接着话茬走进了1024寝室。

    金柏伦所言不虚,教数学的侯老师俗称“灭绝师太”,奔四的年纪,冰山美人面相,顶着时尚的纯黑波波头。据不完全统计,师太带着大一大二至少四个班级,加上大三大四还要补修重修的最少也有六个班级了。在事业上这么打拼,师太结没结婚倒是不知道,但素日里人狠话不多,在她手上挂过科的学生不计其数,一到期末哀嚎遍地。

    师太对卢桑的态度可大不相同,不知是因为同样生了美丽的样貌,还是单纯对学霸的偏爱。两年来,在数学课上,她总是爱有意无意地走下讲台,靠在卢桑所在的课桌上讲题,课间也喜欢找他聊天。有一次下雨天,在阶梯教室里,地板打滑,卢桑摔了一跤,她可是心疼了好半天。

    “别胡闹,我是个实力派。”卢桑总算出了声。

    “哎呀,知道你是真金不怕火炼,我们不才来找你的嘛,你看给班长急的,大家一起复习对你也有好处的呀。你申请出国留学,那些一流学校入学门槛老高了,本科四年的均分得在九十分以上才行呢,你这单打独斗的,万一有门课拖低了均分,不也得不偿失嘛。”金柏伦接过班长的接力棒开始了第二轮游说。

    躺在床上的薛帆抖了个激灵,问道:“怎么,老卢,你要出国?”

    卢桑点了点头,也顺便答应班长助他一臂之力,但不是花时间给同学补课,而是想办法找师太和金融学蒋老师划重点中的重点。

    这倒是正中金柏伦的下怀,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对于学渣而言,一击即中才痛快。大不了就把题目和答案都背下来,总好过痛苦地学一遍,要真想学习,谁又能成学渣呢?

    郭宗臣折腾了半宿,总算满意地离开了。他不管高不高分的,只要把这一关给过了,提高班级期末考试通过率,就能一雪前耻,顺手把这一学年的优秀班干部奖收入囊中。

    金柏伦多留了一会和卢桑探讨出国留学的事宜。金柏伦要出国,可以说是出生就奠定的基调,毕竟是个富二代,要去国外镀金回来继承家业也是见怪不怪的事,他想去澳大利亚,能有几年工作签证说不定还能移民。卢桑就不一样了,他若不是因为高考失利进了T大,还不会这么快生出要出国的念头。

    在知道卢桑还没有走申请流程后,金柏伦赶紧催促道:“兄弟,你这可得赶紧了,找留学中介,复习英语,考雅思,选学校,递offer,面试,办签证,哪个环节不需要很多时间?”

    卢桑道了谢,送他出了门。他从心底里并不希望室友们知道他要留学的计划,耐不住金柏伦那张嘴啊。让金柏伦有耳闻也是不得已,在做这个决定前他就找了些有经验的朋友、同学了解。对他而言,任何事情不到有十足成功的把握,皆不足以外道。

    果然,一转身,三个室友就给他团团围住了。

    “老卢,你要出国的事,我竟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的,咱俩可是在澡堂搓过背的兄弟!”曹君洲第一个有意见。

    “还有我呢,我这瘦弱的身躯,为了陪你练球我可是当了好几次守门员,球都给我砸瘦了。”薛帆也来了脾气。

    方凯自是不能说为了兄弟情忍痛分了手,索性抛开儿女情长,打趣道:“吾以真心换真心,怎么着你也得给兄弟们一个交代吧,不然,”他停顿了一下,拿出手机翻到一张照片,指着它继续说:“不然,我就把你这美艳的独家照挂到学校贴吧上去拍卖。”

    经历了好一番打闹,卢桑才把三个室友安抚好,并且许诺了一顿烧烤。但打心底,他并不是一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人,特别是在这样一所他高考失利才考进来的二本院校,环境、人文、三观,皆距他梦想甚远。在这里,他并不打算有太多牵扯,只想独善其身,奈何现在竟也一步一步沦陷,走上他以为反常确是他人视为正常的路。

    因相貌生的好,又是个学霸,从小到大,卢桑的耳边从来不缺夸赞,众星捧月,一路高歌。原以为至少能考个985,再不济也得是个名牌大学,没成想在他最喜欢的理综上马失前蹄,翩翩仙子不得不落入凡尘。

    如果高考没有失利,卢桑原本的打算是在重点大学读完本科再读研究生,努力留在一线城市开启全新人生。进入T大之后,虽然人生来了一个大反转,但他快速调整了思路,改变人生规划仿佛换一根电线那么简单。他打算曲线救国,去英国留学,用最短的时间弥补学历遗憾,满满当当地杀到北上广。他从小主意就大,父亲虽是个不大的地方官,脾气也倔,平日里父子二人虽然多有争执,但在这件事情上给了他莫大支持。

    夜深了,1024寝室总算熄了灯,许是累了一天,很快鼾声就响起来了。卢桑静躺在床上,突然感觉也许独来独往也不全然都是好处。

    “老卢,”方凯突然喊了他,“你出国留学,陆灵灵怎么办?”

    “我还没告诉她。”

    “你个渣男。”

    两人不约而同翻过身去,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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