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归故

    从位于四层的寝室阳台往外望去,除了附近几幢错落着灯火穿梭着欢声笑语的宿舍楼,还能清晰地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图书馆大楼。

    图书馆大楼里,是被文艺汇演喧嚣了一晚上却仍然坚持学习的考生们。楼下,学生会成员们紧锣密鼓地还原现场,拆舞台,清扫垃圾,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夜渐渐深了,郭宗臣交代完收尾工作,和学生会干部撸串喝酒庆功去了。经此一战,下一届学生会主席花落谁家已见分晓。

    吴雪琴的咖啡店第一天开张营收满满,带着创业暴富的美梦打烊。于兰边煲电话粥边做瑜伽,娇嗔的语气不似平日与教官男友的对话。汤雯静躺在床上,双腿靠墙,看不出悲喜,仿佛刚刚结束恋情的不是她本人。

    阳台上,季然宣泄了一腔情绪,电话那头的邓允寅却没有领悟到她的痛点,还以为她是回忆起了自己难以自主的童年。

    邓允寅想起来高中时班主任曾在班里组织竞选,以挑选代表学校去日本学习交流的学生,当时还让季然表演钢琴以获得名额,她毅然拒绝,同时还不忘顺嘴吐槽学琴是个表面光鲜实则无比枯燥的过程,没有感情的演奏就是敷衍,甚至担心影响到中日友好。

    彼时的他只是跟着大伙儿一起看着班主任渐渐发绿的脸色哄堂大笑,后来才知道,她在五岁的年纪便开始学琴,小小的年纪就要学会控制手指在琴键上张弛的幅度,要培养乐感和节奏感,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留长指甲再偷偷涂妈妈的指甲油…总之,从《G大调练习曲》到巴赫莫什科夫斯基车尔尼,从刚入门总被老师打板子到十岁的年纪就考过了八级证书惹人献艳,她总是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

    “至少现在弹奏的是自己喜欢的曲子了,不是全然没有感情,也总归不是巴赫车尔尼了,不是吗。”邓允寅安慰道。

    季然一惊,问:“你怎的还知道巴赫和车尔尼?”

    “我刚到咱们班不久,听你说过的,还说了个谁我倒是记不住了,外国钢琴家名字太长,不及郎朗□□朗朗上口。”

    那是…她知道他名字之前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在她还只知其人不知其名的时候,邓允寅就已经记住她了。

    一时间,思绪如泉涌。

    季然出身在十八线小县城,成绩虽然自认平平,但从小一直扎根在重点学校的重点班,高中就读的县一中是省重点中学,每年总会有清华北大招生办的老师来争取那么几个尖子生。不过季然跟邓允寅两人可都不是尖子生。

    季然一向不爱学习,就连九年制义务教育都是靠着天赋完成,小学成绩排名还算是靠前,初中三年更是不紧不慢最终踩着录取线进的县一中。她原想着高中生活也能这么应付着过了,没成想高中班主任是爷爷辈的亲戚。

    班主任生于五十年代,当过兵,年轻的时候就评上了特级教师,说起来算是县城里的传奇人物,据说带完这最后一届毕业生就打算退隐山林了。好巧不巧地,季然赶上了这趟末班车。

    季然的爹妈都是公职人员,从小对她就严格要求。她爸对外就是严肃的季警官,对内则是个女儿奴,当然也是个妻管严,在面对孩子教育问题上,对老婆言听计从,但是私下里对女儿也是百依百顺。她妈严检察官是个远近闻名的女强人,狮子座,事业狂,希望女儿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所以在家庭教育上,季然的家庭算是运行着“虎妈猫爸”的模式,她从小就过着棍棒教育有错必惩的童年。在爹妈的感激涕零下,她也不得不接受和年级第一第二名的同学轮流做同桌并且坐在第一排的悲惨命运。

    高一还算有惊无险地过去,除了理化生三科,其他科目在必修一二的阶段还算简单,季然凭着七分天赋三分努力总能凑合及格不至于垫底。理科三门虽然总是排在全班倒数一二,她倒是不带怕的,毕竟到了高二文理分班,就能和总是喜欢cue她起来回答问题的“地中海”物理老师say goodbye。让她深觉惋惜是化学老师,一位从外地来的年轻老师,长着一张男主的脸,戴着眼镜也遮不住帅气,篮球打的也很溜,是很多女生心中的流川枫,若不是高中校风严谨,怕不是要整出些师生恋的剧本来。

    高二的开始喜忧参半。

    开学就听说了个坏消息——化学老师已经被隔壁班的班主任搞定了,女方是个事业型的女强人,虽然是个地理老师,但是才来两年就坐上了班主任的交椅。两人感情稳定随时可以步入婚姻的坟墓,哦不,殿堂。

    也有欢喜的事。趁着老班不注意,季然和学霸们把座位从第一排挪到了第三排,再也不用享受被粉笔头一击即中的特殊待遇了。

    邓允寅就是在这时走进教室的,他背着深蓝色的Jansport的双肩包,环顾了整个教室的布局,穿过搬桌椅的人群,最后在季然所在这一列的第一排落座。

    他坐在了季然上个学期的座位上。

    有那么一秒震惊,大家都在往后撤,怎么还来了个自己送上门,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的?

    带着双子座天生的好奇心理,季然上下打量了下他——大概一米七左右的个子,瘦瘦的,皮肤白皙,长得平平无奇,最惹眼的是那一头丝绸一样的卷发。是自然卷没错了。

    嗯,个子不高,平平无奇,没有看头。季然摇了摇头,又在心里犯嘀咕,“怎么生得一副女娃的模样”。三分钟新鲜劲儿一过,索性不再看他,继而又沉浸在告别“地中海”的物理老师以及换座位的喜悦中了。

    不久班主任走进来,看着大家私自调换的座位,特别是正巧对上季然狡黠的一笑,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督促着大家迅速进入学习状态。

    开学翌日,就有人来班里找邓允寅了。季然正好在教室门口溜达,便行了个方便。

    午后的教室里,大家基本都在小憩,也有一些在为下午的课程磨刀霍霍的学霸。一般这会儿是看不到差生的影子的,他们不是躲在厕所里抽烟偷玩手机之类的,就是在操场上你侬我侬玩早恋的游戏。

    季然跟班里同学的交情很浅,主要是由于大部分的同学都不是来自一个小学或者初中,他们的年纪也普遍比季然大两三岁,基本没有共同话题,总不能三句话离不开学习交流吧,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同时,因文理分班也转了半数的新同学来,这才相处不到一天,重点班也没走新生欢迎会那套流程,挤出来的时间全用来给老师补课或者自习课,脸都还没认全就更别谈交情了。

    插一句,季然在读幼儿园时跳了级,别人读了小班中班大班三年的学前班,她就读了差不多两年。上小班时老师在带全班小朋友玩捉迷藏哈哈镜之类的游戏,她在一个人在那背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老师都觉得她天赋异禀,因此她在五岁就读了小学一年级。

    季然心想着这哪里知道谁是谁啊,班长这会也不在。没办法,不然就站在讲台上喊一嗓子?她练习了一下,特别是“寅”字的发音,她还特地回座位翻了翻字典,确定念“yin”没错之后,折回讲台,小声道:“诶!谁是邓允寅?教室外面有人找!”

    见没人回应,正准备清一清嗓子,稍微大声地问一句,没成想右耳朵突然传来一句惺忪却不乏磁性的声音:“我,我是邓允寅。”

    季然转头追寻声音的来源,定睛一看,原来是坐在第一排的男生,昨天那个自然卷的新生,他该是刚刚午睡醒来,困意还未消散,一双大眼睛泛着水光更像星星一样明亮。

    季然在心里不得又犯嘀咕,“怎么还长了双女主标配的大眼睛……”

    “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邓允寅开口打断了季然的臆想。

    季然忙收回遐想,扬起大拇指指着门外道: “哦哦,对。不是我找你,是走廊上,有个男生找你。”

    邓允寅道了声谢谢便起身小跑过去。不久上课铃响,政治老师絮絮叨叨了两节连堂课,害得季然把午间小插曲瞬间忘得七七八八。

    文科生活颇为无聊,因为私自换座位的事,老班很生气,后果嘛,就是喜欢在早读时来抓瞌睡的季然罚站,有时连季然踩点上课也要被通报。几乎全班同学都知道老班对她的特殊照顾了,季然不得不小心谨慎,争取活着走出一中。

    比如,死活不当出头鸟。这就有了邓允寅记忆里季然拒绝去日本交流的事情。

    而她与邓允寅再有交集,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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