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仪

    沈夫人沉默着,于是含碧在心中轻叹一声,并未再问下去,毕竟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她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兴致。

    不过她还是带着一点嘲讽意味道:“夫人,你应该感谢沈卿才是。”这话说得有些暧昧,聪慧如沈夫人很快便明白了,恐怕二人有了什么首尾。

    守在外间的花芜见沈夫人出来时面色灰败,双目也有些无神,不过她并未多说什么,送走沈夫人,她方才入了厢房。

    含碧面上的神色也带着一些怅惘,她是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的,至少对花芜来说,极少。不过她还是柔声道:“娘娘若是倦怠了,不若还是回宫罢。”

    好在含碧很快便脱离了这样的情绪,“走罢,时辰也差不多了。”坐在独属于太后的仪驾上,她最后回望了一眼静安寺,那些往昔似乎也随着这最后一眼消散了。

    而另一边沈夫人出了厢房便有些失魂落魄,桂月见她回来了,心中也不免诧异,“夫人这是怎么了?”沈夫人强笑道:“无事,就是有些累了,郎君呢?”

    桂月老实回话,“郎君说去外间逛逛,算着时间如今也该回来了。”桂月说完,恰逢沈琢从外间回来,见沈夫人这模样,便知道应当是含碧与沈夫人说了些什么,不过恐怕含碧也并未做什么,不然沈夫人也不会只是如今失魂落魄的模样。

    “阿娘可是累了?”沈琢关切着道,沈夫人点点头,又对桂月道:“去看看寺庙里的斋饭好了没。”这是要把人支开单独说话了,桂月自然从命离开了。

    待到厢房里只剩下沈琢与沈夫人母子二人,沈夫人深吸一口气方才道:“阿娘知道你心里有愧,只是,琢儿你不能和她再纠缠不清了,她毕竟是......”

    沈琢瞥了沈夫人一眼,淡淡道:“阿娘当日做出决定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今日么?何况,她若是真想要对沈家做什么,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沈夫人的面上显露出些绝望,“是阿娘错了。”骄傲如沈夫人也不得不承认,不过她依旧不死心道:“她是先帝的皇后,如今的太后,于情于理你二人都不该如此,阿娘也是为你的清名着想啊。”

    沈琢勾唇,那是一个嘲弄的笑容,“我不在乎这些虚名。”沈夫人闻言心如刀绞,只是她知道沈琢认定的事情,无人可以改变,当下也心灰意冷道:“难道你要这样一辈子,拥有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身份?”

    沈琢并未接话,而沈夫人的胸口因为激动而起伏着,“好,既然如此,你就别进沈家的门,沈家没有你这样的孩子。”

    她从前并未说过这样重的话,只是沈琢依旧是淡漠的神色,“阿娘,其实我并不喜欢沈家。”沈家只有以养育之恩困住他的双亲,于是沈琢跪在地上朝沈夫人的方向磕了个头,这才离开。

    沈夫人本是气结,是以并未阻拦,只是见他决绝走了也慌了神,看见回来的桂月便问道:“郎君呢?”

    桂月恭顺回话,“郎君方才快步走了,他只是说让婢子好好照顾夫人。”听到此处,沈夫人愈发觉得急火攻心,耳畔最后听见的声音便是桂月急切的,“夫人。”

    *

    沈琢出了静安寺,心绪也并不平静,他一路走,下意识踱步到了宫门前,守门的禁卫自然是识得他的,便道:“大人可是要进宫?”

    他想了想,还是点头让对方打开宫门,自己抬步走了进去,穿过长长的宫道,方才能到昭月殿。

    守在外间的花芜见了沈琢,轻声道:“沈大人,娘娘还在休憩。”

    这就是不想见的意思,“无妨,某就在此处候着。”只听沈琢道。

    春日的阳光暖融,透过石榴叶的缝隙落在石砖地面上,沈琢就这样站在树下,细碎的光也落在他的身上。

    含碧在榻上醒过来时,凝枝听见响动,打起帘子。花芜端来蜜水,含碧接过饮了几口,花芜方才敢开口,“沈大人还在外面候着。”

    含碧顿了顿,方才道:“让他进来罢。”花芜行了一礼方才出去,对着树下的沈琢道:“娘娘宣沈大人觐见。”

    沈琢踏入昭月殿,对着榻上的含碧行礼道:“见过娘娘。”

    含碧挥了挥手,花芜与凝枝皆垂着头退了下去,她方才抬眼望向沈琢,“不知沈卿有何事?”

    那双眸中因为刚睡醒眼角还带着些润泽,沈琢回神方才道:“无事,只是想见见娘娘。”

    含碧托腮望向窗外道:“沈卿不怪我?”沈琢则低垂着头,一抹雪色在裙下若隐若现。

    “娘娘何错之有?只是,希望娘娘别再介怀往事。”沈琢平静道。

    含碧足尖轻点,便从榻下落了下来,落在他的怀里。

    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沈琢吻上了她的唇,含碧因为一点轻微痒意,笑了一声。

    她的双手又环住他的腰身,于是那唇又落在别处,含碧心中奇怪,明明他不信神佛,为何吻上自己时又那么虔诚?

    如同初剥的菱角,露出晶莹雪白的菱肉,沈琢俯身吻上去,含碧甚至能感觉到他轻轻咬了一口。

    “不喜欢?”沈琢问道,含碧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是……”不过她还是推开了沈琢,“沈卿,你该回府了。”

    她拢了拢松散的发髻,赤着足前去屏风后换了一套衣饰,方才自屏风后面出来。

    见她出来,沈琢有些突兀道:“臣想问娘娘一件事情。”

    含碧点头,他方才接着道:“若是日后臣对娘娘来说无用,娘娘可会放弃臣?”

    含碧面上有一瞬间的愣神,不过她还是很快道:“沈卿觉得呢?”她凑近了些,“明明已经做过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是觉得我在利用你?”

    她的眼中似乎含情脉脉、欲语还休,于是沈琢拥住她道:“我会帮你,无论你想要什么。”

    得了这承诺,于是含碧又露出甜蜜的笑容,她卧在他的怀中,好似情人般的低语,又带着一点埋怨,“哪怕是背叛家族,背弃一切?”

    沈琢笑了笑,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含碧起身,将人送出昭月殿外,待到沈琢走远,面上又恢复了一派冷静。

    *

    沈琢出了宫门,却并未回沈家,而是回到了自己从前购置的宅院,那院落自然比不得沈府,只是盛在清净雅致。

    接下来一连几日,沈琢下了朝都住在宅院,直到某日下朝,墨池寻来。

    “郎君,你回去看看夫人罢。”墨池语调有些哽咽。

    沈琢有一瞬的怔忪,方才道:“好。”

    前往沈府的路并不漫长,只是沈府内一片愁云惨淡,穿过小径与游廊,便到了浮翠阁。

    沈夫人卧在床榻上,面色十分苍白,桂月服侍着她用药,见墨池前来,沈夫人眸中露出星星点点的希望,“他来了?”

    话音未落,沈琢便抬步进了浮翠阁。见她一副憔悴的模样,沈琢在心中轻叹一声。

    于是沈琢接过桂月手中的药碗,又用瓷匙一点点喂给她,沈夫人吃完了药方才道:“我恐怕是不成了。”

    极平静的话语,只是握住锦被的手依旧有些颤抖,沈琢便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父亲呢?”

    沈夫人的面上便浮现出一点无奈的神色,“你是知道的……”沈琢的心中便也觉出一点,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自他长大以后二人都鲜少见面。

    “好好照顾阿娘。”沈琢走前对桂月与墨池吩咐道,二人皆称是,沈琢偶尔也前来探望沈夫人,就这样过了月余,某日桂月叫沈夫人起床,沈夫人并未睁眼。

    她很快禀报给了府上的管事,而管事又派人报给沈大人与沈琢,沈琢连朝都未上便赶回了沈府,入了浮翠阁,桂月捂着脸低泣,墨池在一旁也是无精打采。

    含碧知晓这消息时心中也是一惊,对花芜吩咐道:“沈卿如今家事缠身,便是多告假几日也无妨。”心中却不免担忧如今他生母已去,恐怕还是要丁忧。

    第二日,似是为了安抚人心,上朝时含碧下命礼部沈夫人的丧事皆按照诰命的来,众人知道她信重沈琢,说出去也是体恤下臣,是以并未有什么异议。

    接下去几天,沈府皆挂着白幡,下人们也是一片愁云惨淡,沈琢与沈大人则替沈夫人守灵,沈大人似是更苍老了些。

    沈夫人下葬前,沈大人与沈琢单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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