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逝

    行宫的日子十分惬意,含碧除却偶尔要应付赵砚,没什么旁的事宜,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八月末,暑气散了大半,含碧想着也是时候回京城了。

    随行带来的东西凝枝一应收拾妥帖,于是在秋日彻底到来之前,众人总算返回了京城。

    只是一入了秋,赵砚竟然泛起了咳疾,含碧便命人每日熬了川贝雪梨汤送去,这日她亲自送至金銮殿,恰逢沈琢与赵砚议事已毕。

    沈琢方才抬步出去,便看见廊檐之下款款而行的皇后,她今日身边并未跟着侍奉的侍女,装扮也素净了些。

    含碧见了他,率先笑着道:“没想到我竟来得这般巧,秋日气候干燥,不如沈大人也饮一杯这雪梨汤?”

    沈琢不置可否,含碧便素手挑了个杯盏,倒好一杯,她一双莹白如玉的手将瓷盏中微黄的梨汤奉上。

    沈琢接过饮了,又望她一眼方才离开。含碧则施施然入了金銮殿,季易侍奉在赵砚身旁,见含碧来了忙接过她手中装梨汤的食盒道:“娘娘来了。”

    含碧微微颔首,赵砚则轻轻咳嗽了一声,因着他这咳疾,金銮殿内往日泛着的暖融香气也没了。

    循着季易的话,赵砚瞧着含碧,“怎么来了?这种事交给你身边的宫人做便好。”

    含碧面上微微含笑,心中却鄙夷,“左右无事,妾也是忧心陛下这咳疾总不见好。”

    季易替赵砚也倒了碗梨汤,赵砚慢慢饮着,含碧便道:“方才进来碰巧看见沈大人出去,妾想着秋日干燥,便劝他也饮了一盏。”

    赵砚神色淡淡,含碧毕竟是皇后,想要拉拢沈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何况体恤下臣这事传出去,也对他只有好处。

    饮完梨汤,赵砚才觉喉间舒缓不少,握着她的手道:“这种事情日后交给宫人就好,你平素管理宫务已经劳累,别再累着自己。”

    含碧脸上便挂上如蜜般的笑容,“好,那陛下记得日日喝这梨汤,对这咳疾有好处。”

    又与赵砚说了一番话,含碧方才出了金銮殿,甫一出去,含碧面上便立刻敛了笑容。

    她踏上轿辇,负责抬轿的宫人们小心翼翼起轿,待至昭月殿附近,她方才下轿。

    凝枝候在殿外,接过她手中的食盒,花芜将人迎回殿内。“阿祁怎么样了?”含碧随口问道。

    花芜便回,“已经吃了药睡下了,乳娘照料着,娘娘不必忧心。”自入了秋,赵承平也不小心染了风寒,对小孩来说这病需十分慎重对待,是以这几日乳母都并未离开他身侧。

    含碧略点了点头,虽是秋日,却还泛着些冷意。又嘱咐花芜几句,命她赵承平在昭月殿那侧的花窗都不必打开。

    她又亲自来到拔步床前,面前的稚童呼吸均匀,含碧用手探了探额头,总算不那么烫了,这才松了口气。

    又想起阿祁似乎是快要过一岁生辰了,大公主比他还早几个月,生辰也是将近了。

    探望完了,含碧唤来花芜,“大公主的生辰礼可备好了?”

    虽说大公主的生母是宁夫人,只是含碧身为名义上的母亲,自然也要尽心。

    花芜点头妥帖道:“早就备下了,只待日子到了便送去。”含碧微微点头,花芜则端来盛放礼品的木盒,是上好的紫檀木,里面是一些小巧的金器首饰簪环,做成花草模样,不能佩戴却可以赏玩。

    含碧仔细端详一番,确认无误,方才让花芜放下去,“待到大公主的生辰便送过去,毕竟是小孩子,太贵重的东西反而怕不好。”

    花芜端了下去,方才折回来,又请示了含碧几件事情,方才道:“翠微真人说,陛下如今十分依赖丹药,一日便要服上几丸,纵有咳疾也不曾断。”

    含碧闻言漫不经心道:“陛下信重真人,我也不好置喙。”话题就这样轻飘飘略过,花芜又说了几件小事,方才想起来,“陛下近日宠信那几位采女,行宫带着,回来之后连顾贵人处都不大去了。”

    含碧便道:“明日请完安,让顾贵人留下。”

    花芜称是,便又退下留含碧一人在昭月殿休憩。

    *

    麟德殿,今日是大公主生辰,洛云起了个大早,宫中众人扫洒一番,她又将瓶中插上新供的鲜花。

    大公主也被人簇拥着起身,换上一身崭新的茜红襦裙,脖颈上也戴着红宝石璎珞,头上几支花树,她本就肤白,妆点一番,更显喜庆。

    先去拜见宁夫人,大公主如今才一岁,说话还是含糊不清的,不过乳母教过她,她便喊了一声含糊的“娘。”

    宁夫人笑着从宫人手上接过她,“今天是阿蕴的生辰,吃一碗长寿面好不好?”

    “吃。”她学着宁长雪说话,不过也是含糊不清的,只能囫囵说个大概。

    宁长雪便笑了笑,又将阿蕴抱到桌前,上面全是给她的生辰贺礼,她便哄了一声,“阿蕴喜欢哪个?娘给你拿过来。”

    阿蕴指了个紫檀木盒子,宁夫人命洛云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含碧送来的小簪环,十分精巧。

    宁夫人打量一番方才道:“皇后娘娘还是费心了。”她神色倒也平静,洛云心中也松了口气。

    自卢家的消息传来,宁夫人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洛云也怕宁夫人一时想不开,好在如今她一心教养大公主,倒也没有太多时间去伤感。

    阿蕴却伸手去抓那盒中的簪子,似是十分开心,宁夫人望着她,任由她动作。

    洛云又端来早膳,对宁夫人耳语几句,“陛下这咳疾总不见好,一日重似一日,听说今日又召了御医,说是风寒。”

    宁夫人给阿蕴夹菜的手都未曾抖一下,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毕竟本就没什么情分,自然也不能指望太多。

    用过早膳,宁夫人接过洛云递上的帕子给阿蕴拭了拭嘴角,方才道:“大皇子的生辰礼也该备好。”说来说去大皇子也只比阿蕴小两个月。

    洛云点头称是,宁夫人接着有条不紊吩咐下去,用午膳时,厨房又多做了一碗长寿面。

    阿蕴乖巧吃着长寿面,腮帮子鼓鼓的跟松鼠一般。宁长雪心中宽慰,她又想起今晨洛云说赵砚的病,不过有皇后,这事与她关系到底不大。

    赵砚已经久未至麟德殿了,好在如今她有个孩子傍身,也不至于叫人欺辱了去,何况皇后手段严厉,如今宫人倒也不敢干些欺上瞒下、阳奉阴违之事。

    用完午膳,阿蕴打了个呵欠,宁夫人便让乳母抱着她去睡觉,她依旧细细想着赵砚这病,心头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怪异,赵砚素来身体康健,怎么会如此严重?

    那紫檀木匣子已被好好收起来了,宁夫人望了一眼,口中念念有词道:“皇后?”

    犹豫到第二日,她方才才打算去顾贵人处探探口风,她是皇后的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翠华轩内,顾贵人听见侍女前来禀报宁夫人来了,心中便有几分了然道:“快去给夫人奉茶。”又亲自捉裙前去下阶相迎。

    见到宁夫人,顾贵人忙行礼,“见过夫人。”

    “妹妹何必如此客气。”宁夫人虚扶了她一把,又不着痕迹松了手,二人抬步入了翠华轩。

    侍女奉上茶盏,宁夫人却并不急着饮,只是道:“听说陛下如今病重。”

    顾贵人饮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方才道:“是啊,只是连御医也看不出来什么,咱们就更帮不上忙了。”

    顾贵人不松口,宁长雪倒也不急,只是又说了几句闲话,方才起身告辞。

    她本不欲管这事,只是处处透着蹊跷,不过还没等宁夫人探听到什么,秋日逐渐过去,在冬日来临的第一日,本来是一个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宫墙之内却响起阵阵钟声。

    宁夫人的睡意一下便消散了,她觉得有点冷,明明殿内燃着地龙,却还是浑身发冷。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赵砚如今只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她连忙起身,命宫人给自己换上一身素服,前往昭月殿。

    她到昭月殿时已不算早,宫妃们此刻已经齐聚一堂,只是他们身上都穿着素服沉默不语。

    至于含碧,她似是已经落过泪,面上十分憔悴,“你们都知道了,陛下……他……”

    于是宫妃们也哭起来,好像生怕被指责一样,宁长雪心中只有无尽的惘然,会是皇后动的手么?

    第二日,宫中众人便皆穿缟素,朝会也停下了。含碧负责主持大局与丧仪,宫妃们跪在一处为赵砚守灵,他们听说不过三日,含碧成了太后,便扶持着新帝登基。

    只是新帝如今还是稚童,太后便在一旁垂帘听政。守灵结束时,宁夫人在人堆里朝她望去,即便身着缟素,也难掩她的姿色。

    朝堂上倒没什么变动,只是从前赵砚便信重沈琢,如今太后愈发信众起来,听说新帝登基的诏书也是他起草的。

    甚至为了方便,含碧允许他自由出入宫闱。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