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述

    送走诸人,昭月殿重归寂静。

    这段时日,阿祈又长大了一些,能发出一些简单的不成调的音。乳母自然是尽心养护的,这也省去了含碧许多心思。

    只是如今朝堂之上依旧僵持不下,赵砚连见她皇后的时间都屈指可数,只有顾贵人处他还去过一两次,后宫就这样又被冷落下来。

    不过他如今十分信重翠微真人,频繁召见进宫。想到此处,含碧微微勾唇,乳母将阿祈来给她看,见她如此阿祈以为她是见到自己高兴,便也笑了。

    待到看够了,含碧让乳母抱他回去,安置好了大皇子,乳母自然领命退下。昭月殿便只有含碧与玲珑二人。

    “那个孩子你也看见了,很是可爱。”只听含碧道,玲珑倒是没什么兴致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反而转了话题道:“太尉如今还没那么容易倒,要知道百足之虫也是死而不僵的。”

    含碧微微挑眉,看来玲珑这些时日成长了许多,至少不如从前心软了。

    “我听说,太尉有一处私产别庄,只是寻常人自然进不得。”含碧的语气有几分神秘。

    玲珑便道:“既然如此,让我前去打探一番。”

    含碧罕见地蹙了蹙眉,语气中透出些许不赞同:“不可,那里恐怕戒备森严,你若是一个不小心暴露了,便是我也难救你。”

    玲珑却垂着头坚持道:“若是被发现了,我也不会连累你。”

    含碧默然,她似乎应当对玲珑的忠心感到高兴,只是……

    她像是想起什么,若是自己去求沈琢,恐怕沈琢会想办法护她周全,只是那日亭中她已经说了那番话,她自然不会再低头去求沈琢。

    既然如此,便只能找奚无名,左右他从前在京中有些蛰伏的曲部,找个人接应玲珑应当不难,想到此处,她命人拿来纸墨笔砚,给奚无名去信一封。

    阿濯手中端着一盘缠花云梦肉,一双柔荑修剪的连指甲都十分圆润。

    迎面走来的紫芍打量着她,一身侍女们皆穿的红白相间襦裙,目不斜视。

    “你是新来的?”紫芍问道。阿濯行礼道:“是,婢子是三日前新来的。”

    说罢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烦请姐姐通融,宴会快要开始了。”只是未曾端盘子那只手,已经不动声色自袖中掏出一枚碎银,又落入紫芍袖中。

    紫芍满意笑了笑,“这还差不多,你倒是机敏。”

    阿濯便又垂了头,忙道不敢。紫芍并未再纠缠她,径自离开了。阿濯也很快去了宴会的厅中。

    这里是太尉一处私产,只宴请些位高权重之人。阿濯替一位官员上完菜,便恭敬如其他侍女一般退了下去。

    只是,阿濯在廊下无人转角处,并未再维持那副神色。不错,阿濯便是玲珑乔装打扮的化名。

    她心中想起临行前,含碧对她多番叮嘱,又说自有人会接应她。

    此时还未入夜,她这几日已经探听清楚,夜间别庄的守备都会调去保护厅中的贵客,别处守备松懈她方才有可乘之机。

    于是阿濯又耐心等到入夜,方才换上夜行衣开始行动。

    “谢统领,怎么不饮些酒?”谢述闻言睨着旁边的人,却并未开口。不过自有人替他解围,“谢统领不擅饮酒。”

    谢述松了口气,他实在不喜交际,若不是受人之托也不会来这别庄赴宴。卢太尉坐在主位之上,或许是一连折损许多心腹,老态愈发严重,不过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应付众人。

    谢述身为新任禁军统领,自然也是太尉拉拢的对象。他一面不动声色装作吃菜,实则打量众人,推测对方应当到了哪处。

    “诸位共饮。”太尉自椅子上起身,谢述不好再不饮酒,于是勉强饮了些,他酒量很好,只是觉得饮多了麻烦。众人正酒酣耳热,谢述的存在便不那么显眼。

    另一边,玲珑趁着守备松懈时潜入了别庄的库房内,只是库房内堆着的都是珍宝古玩与字画,并未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以玲珑的见识来看,这些珍宝古玩无一不是凡品,字画也是大家之作,看来卢太尉比她想象中还要富贵些。

    只是她细细辨认着,其中似乎还有贡品,不过她知道即便是私藏贡品,这罪名也不够大,得要些能一举扳倒太尉的证据。她知道这里不能多待,自库房出去之后又前往卢太尉的书房。

    书房的守备比库房还要严格,这也让玲珑确信书房中恐怕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是以,玲珑先是摸了一颗石子丢在守卫面前,守卫已经紧绷心神已久,自然草木皆兵,玲珑则趁着这个机会潜入了书房。

    书房的布置自然也很迎合卢太尉这等文人的喜好,墙上挂着的皆是字画,玲珑自然知道便是有什么东西也不可能摆在明面上,稍微富贵的人家都会设暗室,何况卢太尉?

    她四处搜寻机关,总算在博古架后找到了暗室的开关,转动博古架,暗室内并未点灯,只是放置着夜明珠,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玲珑毫不犹豫进入暗室,暗室内则十分简朴只有石桌石凳,不过上面放着一个匣子,玲珑轻易便打开了,那是书信,她只草草扫了几眼,原来上面皆是卢太尉与各地上供豪绅的往来书信,上面甚至详细写着日期。

    眼见目的已经达到,玲珑自然不可能久留,她不能将书信全部带走,却还是捡了几封作为证据,剩下的便是被毁了也没多大意义。

    做完这一切,玲珑自暗室出来,只是她依旧很难出别庄,不过她想起含碧说会有人接应她。翻过书房的窗户,她回到自己的住所,脱掉夜行衣,换上白日穿过的侍女服饰,再将书信藏在自己的袖中,做完这一切她方才从容出门。

    紫芍正在使唤侍女们上菜,她颇有些资历,新来的侍女们皆对她言听计从。见玲珑来了,紫芍想起那碎银,到底对她语气要亲切些,“妹妹,这宴席上的都是贵人,你可要伺候好了。”

    玲珑闻言便知道接应她的人恐怕就在这宴席之上,于是玲珑便道:“姐姐的嘱咐,婢子自然是铭记于心的,不敢忘。”

    紫芍得了奉承,十分得意,“好了,快去上菜罢,等久了贵人们该不耐烦了。”玲珑应了一声,端着一盅鸽子汤,与其他侍女一道去了席上。

    玲珑负责给一位高官上菜,他旁边坐着的便是谢述,席间众人都喝得面色酡红,唯独他怡然不动。上完菜,玲珑便要退下去,却听谢述道:“过来。”众人倒也不奇怪,只以为谢述是看上那婢女了。

    玲珑自然极恭顺地走了过去,不过谢述到底没有下一步动作,叫她过来似乎也只是心血来潮,玲珑也不确定谢述到底是不是接应她的人。

    “谢统领,席间那么多美人歌姬,你一个也看不上,一个婢女竟然得了你青眼。”有人打趣道,谢述却只是笑,慢慢灌了口酒才道:“小家碧玉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玲珑容貌太过显眼,入别庄乔装打扮了一番,看上去不过是个清秀的婢女,连貌美都谈不上。不过太尉打着拉拢谢述的主意,他若是能收下这婢女,倒也方便行事。

    之后谢述揽着她,也饮得多了些,不过也只是在旁人看来亲密。案下,玲珑的手中攥着金钗抵着他,她到底怕谢述有些再过分的举动,不过好在没有。

    这宴席到尾声时,谢述也有些醉了,揽着婢女便一路出了别庄的门。等到出了别庄,谢述哪里还有半分醉态,见他松了手,玲珑便也放下了手中的金钗。

    谢述望着她道:“方才也是迫不得已,得罪了。”玲珑轻哼一声,到底并未责怪他,只是道:“我拿到了证据,只是此物恐怕还要交给娘娘定夺。”

    谢述却道:“明日,眼下宫门已经落钥,你可有藏身之处?”玲珑默然一瞬,她摇了摇头,“没有。”

    谢述便道:“随我去府上歇息一晚。”他不喜欢带仆从,自然也只骑了一匹马,本想带着玲珑同骑。谁知道玲珑只是运起轻功跟在他身后,谢述略觉无奈,他不就是在席间揽着她,至于这么记仇?

    到了谢府,谢府不大,开门的只有一个侍女,侍女见了玲珑面上露出些惊诧之色,毕竟谢述还从未带女子回来过夜。不过只听谢述嘱咐道:“带这位姑娘去厢房,晚间你便守着她。”侍女自然遵命。

    “姑娘叫我碧螺就好。”侍女这般自我介绍道,谢述则因为困倦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碧螺引着玲珑前往厢房。

    她熟练地铺床,见玲珑盯着自己,她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府上平日没有客人,姑娘不要嫌弃厢房陈设简薄才好。”玲珑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谢家是大姓,怎么他......单独开府住在这里?”

    “说来话长,郎君的生母位分低微,谢家并不认可,只接了郎君回府。只是之后嫡母对郎君也是面甜心苦,好人家的女儿怎么忍心将女儿嫁进来受磋磨?是以郎君如今也未曾娶妻,不过自他有了官身另开出府之后,日子好过不少,我是自进府便拨给郎君的,开府时便也被带上前来伺候。”碧螺太久不与人说话,难免有些絮絮叨叨,不过玲珑也知道了谢述的身世。

    “原来如此。”玲珑若有所思,碧螺已经铺好了床,“好了,姑娘先歇息罢。”说完她走到外间守着玲珑,玲珑躺在床榻上很快便睡着了。

    玲珑醒过来时,谢述已经上朝去了,碧螺本来想留她用早膳,玲珑推辞了只说日后再来与碧螺说话,碧螺自然十分开心,毕竟谢述不喜欢身边有许多人,只她一个人伺候,她都快憋死了。

    玲珑离了谢府,则凭着腰牌入了宫,直奔昭月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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