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

    太尉府,今日是卢太尉的生辰,只是宁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卢太尉也没心思大肆操办,只是吩咐人弄了一桌酒菜与卢夫人说着话。

    “长仪的性情,我早就劝过家中别让她入宫,可是家中只见着皇后的好处,便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卢夫人叹息道,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长雪如今还在宫中,不过到底有个公主傍身,也算宁家最后一点血脉了。”

    没有处置宁长雪或许是赵砚最后的仁慈,毕竟她是大公主的生母,只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接触到什么权力了,皇帝不需要第二个宁家。

    卢太尉数次上书为宁家求情都被驳回,实在是皇后这罪名实在是太严重,就是她不自焚,恐怕也会被废后,宁家照样会被处置。

    只是后位空悬,如今大皇子被交给崔昭仪抚养,众人知道恐怕这皇后会是崔昭仪了,不过卢太尉并不想轻易松口,他知道皇帝若是要立后肯定会过问他的意思,他隐隐觉得这个崔昭仪会是一个威胁,即便她背后并无家族支持。

    昭月殿内,含碧看着拔步床上的皇子,赵砚已经给他赐名赵承平,只是如今还是唤着乳名,阿祈。

    阿祈并不吵闹,大部分时间他只需要乳母陪伴,吃完就睡觉,含碧只需要偶尔逗一下他,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何况若是日后再没有皇子,他便是太子,早晚要搬到东宫,是以含碧只做到八分尽心。

    晚间时分,赵砚又来陪她用晚膳了,这还是因为阿祈的缘故,赵砚很看重这个孩子,至于他交给含碧抚养他,意思是什么不言而喻。不过含碧倒并不急切,反正从前她都不急,如今更犯不着着急。

    果然,用过晚膳只听赵砚道:“阿碧,立你为后的事情恐怕不顺利,太尉并不同意此事。”含碧笑着摇了摇头,“不要紧,只要能常伴陛下左右妾便知足了,何况陛下又赐给了妾阿祁。”说完她看向床上的婴儿,神色十分温柔。

    赵砚望着她,她永远是那么善解人意,只是此时也没有立为皇后更好的人选,便道:“明日,你随朕去太尉府一趟,太尉毕竟是朕的亲舅舅。”这是要打感情牌了,不过含碧还是想了想道:“给太尉的礼物也不可太薄,妾命人去准备一番。”

    第二日,含碧起来梳洗打扮一番,便随赵砚去了太尉府。太尉府的门房见是赵砚,自然不敢怠慢忙去禀报卢太尉,是以卢太尉亲自迎赵砚进府。

    却听他道:“舅舅何必如此客气。”卢太尉便回他,“礼不可废,陛下是君我是臣子。”赵砚便并未再说什么,只是携了含碧不动声色入了太尉府。

    随后三辆装着珠宝的马车驶入太尉府,“这是给舅舅的礼物。”赵砚道,卢太尉并未推辞,卢夫人也前来相迎,“昭仪跟我来,陛下与太尉恐怕有要事要商议。”

    含碧微笑着点头,随着卢夫人去了小筑,卢夫人虽上了年纪却并无疲态,含碧听说她与卢太尉感情甚笃,太尉府中也并未有侍妾。

    到了小筑,侍女们端上瓜果茶点,含碧坐卢夫人对面道:“夫人对先皇后是怎么看的呢?”宁夫人微怔,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似乎颇有些敏感了,便道:“长仪她性格偏激,其实并不适合皇后这个位置,只是她是长女,家中是为了富贵将她送入宫中。”

    含碧略点了点头,见卢夫人面露悲戚之色,带着些歉意道:“是我错了,不该提夫人的伤心事。”卢夫人却很快打点起精神,强笑道:“无妨。”

    含碧知道卢夫人在闺中便富有才名,是以之后便只与她谈些诗书,气氛一时很是融洽。待到午时,含碧自觉赵砚与卢太尉应当谈的差不多了,卢夫人对一旁的侍女道:“将饭摆在花厅。”

    二人缓缓行至花厅,含碧坐在食案旁,侍女先端上来一道金齑玉脍,雪白丰腴的鱼肉与捣碎的橙肉,看上去十分精致。接下来呈上来的菜式,便是宫中都罕见,含碧在心中咋舌,恐怕卢家的底蕴便是卢太尉贪腐得来的,毕竟供养这样的世家大族,若是不贪不腐恐怕也供养不起。

    卢夫人与她用完午膳,便坐在花厅喝茶,卢家宗族在荥阳,卢太尉这一支也是跟随高祖迁来京城的,卢夫人谈到荥阳时神色似是有些不同。

    含碧便道:“夫人很喜欢荥阳?”卢夫人微笑着,“是啊,我常常劝着太尉致仕之后便回荥阳老家,不问世事。”不过二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含碧在心中叹息一声,其实卢夫人对她温和,二人又没有什么仇怨。

    只是赵砚日后与太尉的关系恐怕少不得剑拔弩张,想到此处,她替卢夫人感到可惜。恰逢赵砚来寻她,含碧便朝他伸出手,二人的手交叠,看上去宛如寻常夫妻一般,卢夫人心中虽有些惊讶,却还是为含碧感到高兴。

    她对卢夫人笑了笑,“真是叨扰夫人了,日后再来拜访。”卢夫人忙道:“没有,日后与昭仪见面的机会还很多呢。”随后二人径自出了花厅,回宫的路上赵砚却一言不发。

    待回了昭月殿他方才道:“阿碧,舅舅还是不同意立你为后的事情。”含碧注意到他微微皱眉,便道:“陛下不必忧心,妾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话是这样说,可卢太尉却把她送去的礼原封不动接纳了,这在赵砚心中恐怕又是一根刺。

    含碧自然好生宽慰了一番赵砚,未曾想到第二日朝上便有人上书如今后位空悬,如今大皇子抚养在崔昭仪膝下,应当立崔昭仪为后。

    赵砚记得那是柳霁然,他每次做事倒是顺着他的意思,不过朝中依旧不乏反对之声,有人说崔昭仪的母家获罪,罪臣之女能入后宫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何况立为皇后。

    自中书令被流放后,太尉一党便如又断了一臂,只是到底还有几分根基,此刻反对的人一般都是赵砚自名单上看见的太尉一党,如此朝会自然争执不下,还是沈琢出来道:“崔昭仪如今抚养皇嗣,谨守本分,先前崖州大灾也曾主动捐献财物,之后宫中人人效仿,合该立后。”

    沈琢的话自然比柳霁然有份量,只是此事依旧争执不下,有人说崔昭仪谄媚,也有人认为崔昭仪的德行有目共睹,立后倒也不算无稽之谈。

    只是直到下朝也没争吵个结论出来,不过几日之后赵砚便收到了远在边关的奚无名寄来的信,上面写着“此陛下之家事,何须更问外人!”①

    于是,第二日赵砚便派人拟旨立崔昭仪为后,就连卢太尉也劝阻不得,他也没想到一贯中立的奚无名会替含碧说话,恐怕二人早就勾结在一起,而且他如今远在边关,卢太尉还奈何不得。

    立后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几日后便是封后大典,含碧坐在昭月殿内听玲珑说这件事时,倒也未曾有一丝浮躁。她不过笑了一声,皇后只是她筹谋的第一步,她早晚要博得一个贤德的名声再将太尉一党除尽。

    封后大典那日,含碧坐在皇后卤簿依仗中,身上穿着鸿胪寺连夜命尚服局赶制的皇后服饰,玲珑则伴在她身侧,如今玲珑的身份被她提了一提,五品女官,不高不低。

    旨意前几日便已经下了,季易甚至连凤印都并圣旨送来给她。金銮殿前,诸位大臣都已经到齐,含碧身着冕服坦然走到赵砚身旁与他一起接受众人的朝拜。

    沈琢自然也在人群中,他瞧见她为了今日特意傅粉施朱,额间点榴花花钿,发髻间缀着东珠。

    她明明已经得偿所愿,为何他心中还会酸涩难当,他看见帝后二人的衣袖交叠,知道这是她一贯的小动作,恐怕衣袖下的柔荑已悄悄握着赵砚的手。

    仪典结束,之后自然要大宴群臣,宴席一如既往设在蓬莱宫,只是沈琢望上坐首,那对看上去恩爱和睦的夫妻。

    这是沈琢第一次醉酒,他从前永远都是节制着饮酒,还是一旁御史台的同僚瞧着他有些不对劲,向帝后二人告罪。

    赵砚自然不会说什么,只当他今日有些高兴难免多饮了些,至于含碧,蓬莱宫就有偏殿,何况沈琢因为上书虽然是顺赵砚的意思,自然也讨好了她,对一旁的内侍便道:“还不扶沈大人去歇息?”

    内侍自然领命将人安置好了在偏殿的榻上,只是宴席散时人还未醒,想了想还是催人去煮醒酒汤了。

    宴席散后,赵砚见含碧今日似是有些疲倦,到底不忍心再让她折腾,便也命人扶她去偏殿歇息一阵,本想陪着她,偏偏麟德殿派来人说宁夫人与公主不大好。

    赵砚对宁长雪总归有那么几分愧疚,毕竟如今她的母家与姐姐都没了,是以吩咐一直跟着的玲珑好好照看含碧,便去了麟德殿。

    含碧知道沈琢也在偏殿一角,她揣摩着他的心思,其实自七夕那日之后二人便并未见过面了,连书信都不曾联系,不过她当了皇后日后朝堂上依旧需要他,想到此处,含碧命玲珑道:“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来,就说我在歇息。”

    含碧缓步入了沈琢歇息的偏殿,偏偏沈琢此时酒醉半梦半醒间,他瞧见含碧的身影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索性是梦境,他便有些不管不顾的执上了她那双柔荑。

    含碧却并不恼怒,任由他握着,或许是沈琢喝了酒,手心有些灼热,她听见他低声的呢喃,带着几分醉意唤她的乳名道:“榴娘……”

    含碧蓦然想起,那时是她的生辰,她喝醉了酒,朝沈琢勾了勾手,对方俯下身来,她附在他耳边,带着些醉意道:“我有个乳名,只有极亲近的人才能知道,你猜一猜那是什么?”

    沈琢浅浅笑了一声,毕竟她现在这仪态跟一只慵懒的狸奴大差不差,哪里有个世家贵女的模样?

    不过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附耳道:“我猜那个乳名,叫榴娘对不对?”她撇了撇嘴,“没意思,这都叫你知道了。”沈啄只是含笑望她,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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