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不大的学校很快逛了一遍,太阳也升到了头顶,快要中午了,几个女孩子心满意足走出来,不停讨论着自己会分到哪个班级,还有没有可能遇到认识的人。

    “画儿,我们回去了。”林芳逛到一半时就发现林画没跟在后面,不过再一看张威也不在,想着两个人可能避开她们去说话了,也就没再回来找。

    学校门口有小卖店,有人进去买了根冰棍出来,剩余的人见状也陆续进去了,张威拿了两个,走到林画面前,沉默递给她,这一举动让旁边的女孩子露出心照不宣又羡慕的表情。

    “我不渴,谢谢。”林画道。

    听到林画的拒绝,张威脸红了红,却没收回手,仍固执举在她面前想要她拿着。

    “林画,不要害羞拿着嘛,我们只当是没看到。”张艳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嘻嘻哈哈笑道。

    林芳的视线从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没有说话。

    林画一动不动,任由眼前的冰棍在太阳照射下不堪炎热,缓缓坠下一滴甜腻的糖水。

    在众人的注视下,见林画一直无动于衷,张威的脸慢慢由红变白,明明什么也没做,却不知道林画对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转变这么大,让他突然觉得心里非常委屈,把手里的冰棍狠狠扔到地上,张威转身大步走了。

    周遭响起一阵惊呼,显然被张威的动作吓了一跳,一片静默中,张艳最先开口带着指责道:“林画,你干什么呢?就算不想吃也别糟蹋张威的一片心意啊。”

    “什么叫糟蹋心意?画儿不想吃就不吃,又不是你买的,张威乐意,你管得着吗?”林芳冲口道。

    “是,我管不着,以后最好也不要求着我传话。”张艳哼道,她最看不惯林画这样的人了,张威对她这么好,还矫情的使性子,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

    “咱们走!”说着,张艳不理会林画两人率先走了。

    “谁稀罕!”林芳才不把张艳的话放在心上,等到人走远,她看向林画,有些担心的道:“画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林画面对张威的表现太过反常,这不像她会做出来的事,由不得林芳不多想。

    抬起头,对上林芳眼里的担忧,林画笑了,如果这世上有谁是真正关心她的,眼前的人应该算一个。

    前世张威的父母,她的父母,所有人都知道张威有了二心,却打着为她好实际各有私心的想法瞒着她一个人,只有林芳,当时已经怀孕却撑着不便的身体去为她报不平,如果不是林芳,或许她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过得很幸福。

    “什么也没有发生。”林画摇头,“我不喜欢那人,也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就是这样。”

    林画说什么就是什么,林芳从不怀疑,听了这话她点头道:“没错,不喜欢就应该拒绝,当谁都巴着他喜欢呢!”

    后一句显然是还在生气张艳说的话。

    回到家还有些早,不到做饭的时间,院子一角圈着的鸡鸭食盆里已经空了,林画把打面粉时脱落的麸皮舀了半碗,加水搅拌好倒了进去,引起一阵鸡飞鸭叫的哄抢。

    去年剩余的那些棉花都已经纺成线收了起来,今年的新花晒好用袋子装起来堆在粮仓顶上,林画盯着欢快抢食的家禽一时想不起来家里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

    崔秀芝扛着一把钉耙手里拿着袋子推门回来了,看到坐在门口乘凉的林画,本来就不好的脸色又暗了几分,把手里的东西随便往门后一扔,她进屋倒水喝,拿起桌上的水壶晃了晃,皱眉道:“画儿,我和你爸大热天在外面干活,你在家闲着怎么连口水都不知道烧,没看到壶里空了吗?这点事也要我提醒你?”

    林画沉默,崔秀芝数落一顿,心气顺了,才没好气的道:“去桶里抓两把绿豆,晌午烧绿豆汤喝,再去坛子里捞几个鸭蛋煮上。”

    坛子里的鸭蛋只在农忙时候给干活辛苦的人补充体力吃的,林画按人数捞出五个去清洗,被崔秀芝制止了:“拿这么多干什么?还没开始收秋,现在可着劲吃到农忙时让你爸啃干馍吗?再放回去两个。”

    小小的厨房只有两个一尺见方的通风口,大夏天在里面对着灶膛的滋味绝对不好受,有条件的会在最热的那几天买些蜂窝煤来烧,像林芳家就是,日子精打细算如崔秀芝是绝对不会花这个冤枉钱的。

    等到确定灶膛里不用再添柴,林画出了厨房,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取下墙上的篮子去菜地了。

    菜地里只有一些蕃茄黄瓜豆角之类最普通的菜,够自家人日常食用,不用再去集上买,林画捡已经熟的都摘了,放到篮子里。

    从菜地回来,林娇和林鹏在外面玩了一身土正被崔秀芝按在水盆前清洗,看到林画手里的篮子,一人从里面挑了一个熟透的蕃茄填嘴里,先垫垫肚子。

    林画拿出两根黄瓜洗干净切块准备凉拌,灶台上面用砖头垒的橱柜里放了一袋盐一袋味精和一个只剩底的香油瓶,香油瓶里插了一要筷子,林画熟练洒上盐,从瓶子里取出筷子,筷子上残留的油滴到碗里后,又被重新放回瓶里去。

    做好饭没有立刻吃,等林建国从窑厂里回来后,崔秀芝才让林画把饭盛好端出来。

    腌得金黄冒油的咸鸭蛋今年是第一次吃,林鹏惊叫一声,没等林画放到桌子上就被他伸手连碗抢走了,林娇一看不愿意了,追着林鹏要抢回来。

    “宝娃,给你姐一个,剩下那个给你爸,谁也不准多拿。”崔秀芝道。

    林建国就着咸鸭蛋和黄瓜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碗绿豆汤,休息了一会儿,推着自行车又去上工了,崔秀芝对正在收拾桌子的林画道:“我去地里收花生,你弄好了就赶紧过来,晌午出去玩够了,下午不赶紧干今儿到天黑也收不完。”

    手里的动作没停,林画应了一声。

    为了不花没必要的钱,农家里所有的东西,除了盐和调料外,日常的用品基本都能自给自足,现在玉米还没完全成熟,但花生已经可以收获了,接下来是大豆,然后是芝麻,这些除了能卖钱补贴家用,更重要的是能维持一家一年的食用油,每一季的秋收都是这样有条不紊忙中有序。

    林画家的花生种的不多,只有三分地,崔秀芝在前面用钉耙把花生连土锛出来,她在后面连捡带摘,两个人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埋头干活。

    忙到天黑,花生全都从土里收完了,但还剩一半没有摘下来留在秧上,崔秀芝回家把架子车拉来,连着摘完没摘完的全都扔到车上,拉回了家。

    吃过晚饭,林娇林鹏盯着满是雪花的黑白电视看,林建国去村口跟人聊天乘凉,林画和崔秀芝坐在院子里继续摘花生,一个电视剧放完电视停台,两个人被崔秀芝赶着不情愿的去里屋睡觉了。

    没有光害和污染的夜空里挂着一轮不太圆满的下弦月,冷冷的清辉落在院子里带来几分凉意,挂着泥土的新鲜花生扔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伴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虫鸣。

    抬头看了看始终没有开口只顾干活的林画,崔秀芝把话在心里转了几转才道:“画儿,今儿个去中学看的怎么样?”

    林画把手里摘空的花生秧扔到一边,重新抓了一把道:“挺好的,比小学大很多。”

    崔秀芝停顿了一会儿,没开口先深深叹了一口气:“唉——,是我没本事,这快要开学了,你们姐弟三个学费我还没有凑够,本来只需要准备你和娇娇的,我跟你爸累点苦点也就有了,可是今年宝娃也到了上学的年龄,真是唉——”

    “冰棍店里结的钱应该够他们两个的学费吧?”林画道。

    “他们两个是够了,毕竟一个人才几十块钱,主要是你的,一学期就要二百多,都快抵上半个小学的学费了,你说学校怎么收这么贵啊?”崔秀芝愁眉苦脸道。

    林画低头不语。

    崔秀芝等不到回应,眼里闪过不耐,试探道:“画儿,要不中学咱就不上了,小闺女家的认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就行,学多了也没啥用,早下学还能多挣点钱给自己攒嫁妆,等到娇娇小学毕业了,我也照样不让她上中学,你觉得呢?”

    林画终于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并不能看清楚她的表情,只一双眼睛闪着微光,像是倒映着月色的湖面,清澈又幽深,一瞬间,崔秀芝有种被人看透心思无所循形的错觉。

    久久,她听到林画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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