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放心吧,等他回来我会和他说的。若你还是不信,便叫他当着你的面说,你看如何?”

    “好,这样很好。”

    瑾安见女医神情放松了,便道:“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了,可你说我叔叔不让你见我,这又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女医摇头,“我哪里能猜到他的意思。不过你这个叔叔可是不简单。他真的是你叔叔?”

    瑾安点头:“是我叔叔没错。”

    女医心下了然,在羏国,叔侄是可以在一起的,最多也就是叫人说几句闲话呗。

    “看着年轻,不太像。”她问瑾安,“那……那个将军怎么办?”

    “将军?”瑾安想到女医是见过沈怀铮的,但还是有些不解,“什么怎么办?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和你的叔叔成亲了,他怎么办呢?”

    “啊?我,我怎么会和我的叔叔成亲?!”

    瑾安心下一惊。起初她只是不明白女医为何会这么想,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初就是要逃开和祝沅晞的婚事才出来的,该不会祝沅晞和女医透露什么了?

    “难不成是我误会了?可他瞧着你的眼神,就和那个将军是一样的。”

    瑾安紧了紧被子:“别瞎说了,都是没有的事儿。”

    瑾安把话题岔开:“你和我说说,我病着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吧。”

    女医便大概讲了讲,然后眼珠一转,重点讲了下沈怀铮的事情。

    “你一定更想听那个将军的事吧,我给你好好讲讲他的。”

    瑾安听到这里其实已经有些困倦了,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女医,听她一会儿说沈怀铮惦记她,一会儿说沈怀铮伤得有多重,瑾安刚要再附和上一句,祝沅晞回来了。

    女医见了他,一个激灵住了嘴,猛地站起来退到瑾安身边,凳子“咣当”一下倒了。

    瑾安也精神了。

    女医偷偷看着瑾安,用眼神疯狂示意瑾安快救自己。

    瑾安看着一身盛装,面上却不见一丝喜色的祝沅晞,还是开口了。她用比平日亲近的语气和祝沅晞道:“叔叔你做什么吓到她了?”

    祝沅晞走过来,明知故问:“我怎么吓到她了?”

    瑾安压低声音:“她以为你要杀她。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了,方便派人送她回家吗?”

    祝沅晞神色略微缓和,问瑾安:“如果这是你要求的,我自然会办到。”

    “过几日等咱们回京了,我就派人送她回去。”

    瑾安点点头,又递给女医一个眼神:我说的没错吧,他怎么会杀你呢。

    女医得了允诺,便立刻回去收拾东西了。

    等到瑾安他们出发那日,女医过来告别。出门时撞见了沈怀铮,想了想,她还是叫住了他。

    “将军,那日我其实是瞎说的,救你的不是我,是安姑娘。”女医把真相告诉沈怀铮,“我当时是为了保命才那么说的,想让你欠我个恩情。现在我也能回家了,咱们之前的约定不作数了,你别放在心上啊。”

    “她……她是因为救我,才病成那个样子的?”沈怀铮又惊又喜,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磕磕绊绊地问着女医。

    女医见祝沅晞的人过来了,含糊了过去,跟着走了。

    这边瑾安和祝沅晞也收拾好了,正要出去呢,没想到沈怀铮会在此时过来。

    “让臣护送殿下回去吧。”

    祝沅晞笑道:“沈小将军也会一同保护我么?”

    “自然。”

    “呵,那小将军便和我们同路吧,不过你不和军队一起回京,交待得过去吗?”

    沈怀铮道:“臣把殿下送到京郊附近后,便去和大军汇合。”

    “我们坐马车回去,沈小将军你还能赶得上回京的队伍吗?”

    “他大病初愈,和我们一起坐马车回去,就算慢些迟些,应该也无妨吧?”瑾安小声问。

    祝沅晞没想到瑾安还会为沈怀铮说话,他看着瑾安,见后者并无什么担心的表情,就只是就事论事,随口一说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然后转身出去看车马准备的怎么样了。

    等看到门外停着的两辆马车,瑾安体贴道:“沈将军就和皇叔同乘一辆吧,你身子刚好,就别骑马了。”

    她看着沈怀铮眼里藏着不明不白的情绪,微拧着眉头,由沈怀铮扶着,上了马车。

    直到坐进马车里,晃晃悠悠地走出王城,瑾安才感慨自己的聪明机智。

    虽然叫沈怀铮别骑马确实是担心他的身体,但这样也就歪打正着,她不用和祝沅晞坐在一起了。

    回京的路可长,若是一直和祝沅晞“关”在一小方天地里,她怕是一路都要提心吊胆。

    眼下他们二人坐一车,自己独享一车,真好啊。

    想到这里,瑾安换了个姿势,舒服地半卧在马车里,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擦干净手后,拿起一旁的小说美滋滋地看了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城。

    这些时日一直在加紧赶路,先是坐船离开羏国,那船帆上印有“何”字,也不知是不是何明的船,后面上了岸,基本上都在抄近路走,也没怎么进城住客栈,在马车里晃的人已经快散架了。

    来不及怀念京中的热闹繁华,三个人直接被送进了皇宫。

    只不过两个去了后宫,一个复命后回了军营。

    瑾安被搞了个措手不及,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宫里这些人呢。虽然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不打无准备的仗才是瑾安一惯奉行的准则。

    她习惯假想,提前预设,这次连瞎猜的空隙都没有了。

    皇帝、太后、张贵妃和延瑞都在等着她。几个人在上位坐着,瑾安站在下面,就跟三堂会审似的。

    瑾安在祝沅晞后面跟着全了礼数,祝沅晞大摇大摆地坐下了,她站在太后面前,思来想去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太后好像更苍老了,多生出好些白发。

    皇帝呢?没什么变化,更严肃了吧。

    延瑞皱着眉,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不是生气,她的神色中暗含担心之情。

    张贵妃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在她脸上看不到忧心,也看不到厌烦。

    瑾安突然觉得她们好陌生,之前好不容易攒下的亲情,好像随着时间流逝了。

    这可真是奇怪,此时不应该是更加想念才对吗?怎么除了陌生,自己还紧张起来了。

    瑾安纳闷,但也分不清这两种感觉,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的。

    她没有和亲人长久分隔两地之后又相聚的经验。那种想念到要抱头痛哭的感觉也许是她的想象,反而当下这样的感觉,才是真正的情感。

    她垂着头胡思乱想着,听见太后咳嗽了一声,被吓的一个哆嗦。

    瑾安偷偷地抬眼去看,太后喝了口茶,把茶盏放下的功夫,自身后响起“扑通”几声。

    是重重跪在地上,又重重把头磕在地砖上的声音。

    太后没搭理她们,像是才反应过来,慢声细语地:“瑾安在外面受了那么多委屈,回家了怎么还站着呢,快坐下。”

    她动了动手指,一旁的嬷嬷走上前来:“长公主,这是太后特意吩咐的,给你的安神茶。今早听说你快进京了,就立刻叫人去备下了。快喝了暖暖身子吧。”

    瑾安看着几人似要搭台唱戏给自己看,也立刻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接过茶喝着,热气一熏,又硬挤出几滴眼泪来。

    “多谢太后。这茶真是好喝。”

    瑾安把剩了个底儿的茶杯放了回去,那嬷嬷这才退下,站到太后身侧。

    “这两个婢女,是该好好罚罚。”太后厉声道,“既然在长公主这里照顾不了,那就去做个洗衣的粗使丫鬟吧。”

    “求太后恕罪!是婢子们没有看顾好殿下,让殿下遭受如此大难!婢子们今后定当尽心竭力侍候好殿下!”

    瑾安去看跪着的两个丫头。

    她俩明显没有自己走的时候那么精神了,整个人灰扑扑的,不知道这些日子里因为自己受了多少惩罚。

    如今若真要从高位摔进谷底,再想翻身不知道要等多久,还再受多少磋磨。

    瑾安想替她俩求情。但转念一想,她们一个是太后派来的,一个是皇帝派来的,真的会被这样处置?

    太后这话说的语气平平,瑾安却免不了要思索着,太后是否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的话外,是否有着其他深意。

    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想看到自己做出什么反应?

    庆云雪晴她们又为什么不向自己求助?是因为自己的话并没有任何作用吗?

    电光火石间,瑾安已经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心一横,起身道:“说到底是瑾安的错,还请太后不要责罚她们了,庆云和雪晴原是太后和皇兄特指给我的,我也和她们处习惯了,所以还请太后……”

    瑾安又看向祝熠瑄,虽然这意思不是他的,但从进来之后,自己这位皇兄就说了一句话,瑾安便还是把他带上,道:“还请太后、皇兄,网开一面,饶了她们吧。”

    太后看了眼祝熠瑄,面上带出一抹笑意:“瑾安这孩子,是长大了,看来出去闯荡这一遭,也是有好处的。老身听说,一路上得了韩王不少帮助?”

    祝沅晞谦虚道:“哪里,沈良将军的儿子沈怀铮,才是帮了大忙的人。”

    太后明白他意有所指,将此事放在心里。又对皇帝道:“嗯,皇帝想着赏赐他些什么吧。”

    “你们两个也别跪着了,往后的月银减半,回去好好伺候长公主,别再出什么差错了。”

    婢子齐声谢过:“多谢太后、皇爷、殿下。”

    瑾安不知道祝沅晞为什么要提起沈怀铮,她偷偷觑着他们三个,祝熠瑄似乎有些不悦,一直绷着一张脸,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从始至终,都是太后在说话,会不会有这个原因,所以才……

    这次回来再一看,好像太后和皇帝之间,也有了一丝奇妙的转变,母子之情之外,好像多了些别的东西,她暂时想不通。

    太后又发话了:“好了,你们远道而归,也该好好歇歇了。”

    皇帝这次倒是开口了:“三日后会办宴犒赏三军,瑾安你也准备准备,到时候可要好好谢谢沈将军。”

    太后侧过头,看向祝熠瑄:“沈将军?”

    祝熠瑄点头:“孩儿准备给沈怀铮一个正经的将军当当,母后不也有意让我赏他点什么吗?我这个主意,母后你看如何?”

    “你已经是皇帝了,这些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太后的笑意未达眼底,又向皇帝身后的张贵妃道,“到时候把我的孙儿也带去,让孩子见见场面。”

    “是。”张贵妃应了,但她不再是面色恬淡,反而有些不安地看向了皇帝。

    这场戏终于散了。

    祝沅晞一一看过从太后宫中走出来的几个人,皇帝、贵妃、长公主,再加上自己这个皇叔,他们之间的关系全都系在一人身上,那便是祝熠瑄。

    然而他们虽名为亲人,虽都是因着祝熠瑄才成为亲人,实际上心思各异,连这维系着彼此名分的“关窍 ”都可随便动摇、转移。

    事到如今两股绳再拧不成一股,那些隐秘的藏在日头之下的算计终于不再掩盖着,彻底展露出来了。

    只不过现在好像有人还懵懵懂懂,看不明白。这样干净的人可如何在浑水里泅渡?

    他走在瑾安身边,轻声道:“好好照顾自己,三日后见。”

    祝沅晞展开扇子,和祝熠瑄走向两个方向。

    这只是个楔子,锣鼓敲响了,接下来要唱的才是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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