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瑾安说完话便冲着沈怀铮伸出手去,可沈怀铮却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祝沅晞从沈怀铮手里拿过药碗放到瑾安手中,言语间充满嫌弃:“沈小将军大病初愈,怕是有些呆傻了不成。”

    瑾安摆摆手,让祝沅晞就此打住,然后一口气把药汤喝了个干净。

    “咳咳咳咳。”

    喝得太快,瑾安被药的苦味呛到,祝沅晞立刻递了盘蜜饯给瑾安。沈怀铮在旁边站着看着这一切,突然就有一种自己要失去瑾安的感觉。

    从自己第二次踏进这间屋子到现在,瑾安的眼神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过……

    他需要尽快把事情解释清楚。

    “殿下……”沈怀铮换了以往对瑾安的称呼,主动开口问她,“殿下现在感觉怎么样?”

    祝沅晞听了这话,也没看向沈怀铮,只是看着瑾安吃完蜜饯,继而微低着头,扯出一抹冷笑来。

    他把药碗和装着剩下蜜饯的碟子拿走,起身走出去之前又用手轻轻地揉了下瑾安的脑袋。祝沅晞大度地留出空间,让沈怀铮好好地和瑾安说话,他相信瑾安能处理好的,他也相信瑾安不想再和沈怀铮纠缠下去,他能感觉到。

    瑾安摸摸自己的头发,简单理了下,回道:“我挺好的。”

    被沈怀铮叫了一声“殿下”,瑾安的心有些不自然地跳动起来,有种久违的感觉,但同时,瑾安竟然生出了一丝别扭的感觉,好久没听沈怀铮用这两个字称呼过自己了。

    也许是祝沅晞在的缘故吧,他才会这么说的。

    不管怎么说,瑾安还是有些在意沈怀铮,她想再从沈怀铮这边了解一下,他现在活蹦乱跳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还是因为他在自己撞了脑袋之后“诈尸”了。

    而且此时若是把沈怀铮晾在一边,多少会显得有些没礼貌,于是瑾安问他:“你身子大好了?听说你的伤势十分严重,几乎就活不过来,现在已经可以四处走动了吗?”

    “多谢殿下挂心,箭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沈怀铮走近了一些,斟酌着开口:“殿下你……病了很久,一直没醒,我很担心你,但你见了我之后似乎并不开心,是……是发生什么了吗?”

    瑾安定了定神,现在看着沈怀铮,那些残忍的自己被杀的画面还是会时不时在脑中闪过:“是做噩梦了,一时间有些恍惚罢了。”

    沈怀铮现在的样子略显颓丧,瑾安想了下,继续试探道:“我梦见,你把我杀了,所以……”

    她一直紧盯着沈怀铮,不敢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但沈怀铮听了这话之后眼睛在颤抖,不是做错事被发现的那种,而是难以置信,他高大的身影好像因为这一句话就要倾倒。

    “殿下……为何会梦到那种事……”沈怀铮心脏抽痛,都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瑾安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竟然会梦到自己杀了她,这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会杀死她?

    “只是一个梦,不用放在心上。”瑾安没忍住,继续问他,“所以,你是不会杀我的,对吗?”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杀了我?”

    沈怀铮听着瑾安的话,有一瞬间的犹豫,连他自己都在疑惑,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肯定的承诺,他竟然会在听到的当下就想到了更深远的地方去——若是万不得已,当真到了必须杀了瑾安的地步,比如两军阵前,若敌军以瑾安的性命要求退兵,或是割让城池……

    他在心底把这些念头狠狠甩开,哪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用女子的性命才能解决的?退一万步讲,若真被逼迫到了那种地步的话,只能说自己太无能了。所以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于是沈怀铮语气坚定,他告诉瑾安:“当然,殿下不要乱想了。怎么会发生那种事呢。”

    然而他的犹豫还是被瑾安捕捉到了,她本已经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看来若真发生了什么,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或者说危及到他心中重要的东西时,沈怀铮还是会杀了自己的,自己会被他放弃。

    这是扎根在他潜意识里的东西。即便他有所“承诺”。

    瑾安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害怕:“我就是随口一问,你随便听听好了。”

    “殿下不用做那种假设,我会护你周全的。”

    瑾安神色淡淡,没再管他说的时什么:“我有些累了,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殿下好好休息,我这就回去了。”

    沈怀铮走后,祝沅晞也没再进来。

    瑾安听着他们在外面说话,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大概是在说过几日要启程回京的事。瑾安长叹一口气,京城啊,不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自己应该还有自在逍遥的日子可以过吧。

    当初不管不顾抛下一切走的时候,也没想过还会回去啊。虽然离开的时日不算太长,但又觉得陌生了。

    而且因为自己又重活了一次,京城皇宫里边是否也跟着发生了什么变化,也未可知啊。

    她虽然一直告诉自己,现在想再多也没用,但直觉自己留下的“烂摊子”正在等着自己呢。

    瑾安又养了几日,因为底子弱,即便好了祝沅晞也没有让她去外面走动,连院子都不曾踏进。

    这些天除了每日都要和祝沅晞在喝药吃饭喂不喂的事上计较一番,风平浪静的,虽然不能出去转转有些无聊,但有沈怀铮换着花样的从外头递东西进来,好玩的好吃的,还有一些京城里难见到的新鲜玩意儿。祝沅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观着沈怀铮讨好瑾安的举动,料定他翻不出什么花来。

    瑾安从祝沅晞口中得知羏国正在筹备庆功宴,到时会宴请大启的将士,等宴席结束,便是回京之时。

    他说这件事的时候瑾安的心思倒是跑到了别处,心想着既然是羏国为大启办的宴席,那么祝沅晞必定也要过去,整个驿馆也将没人来看管着她,她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

    但瑾安这次倒是没有想着趁机跑路。

    想要溜走的念头刚升起来就被她自己按停了。

    若是要跑的话,能不能跑得掉是一码事,跑掉之后……若说皇宫是个牢笼,但是经此一遭,瑾安反倒是失了些闯荡的胆气。

    她一边向往自由,一边向往能与他人建立较为紧密的链接。

    她自然可以一个人行走在世上,这没什么可怕的,就如她早年间那般活着。但是瑾安怕的是一转身,身后并没有人在等她。

    她的根不在皇宫里,不在太后和皇帝身上,但究竟在哪,瑾安不知道。

    ……

    转眼便到了庆功宴的日子。

    祝沅晞走之前对瑾安千叮万嘱,不要乱走,好好待在屋子里等他回来。瑾安应了,她本来也没有想走的意思,可等到祝沅晞真走了之后,这驿馆大大的空空的,安静地让瑾安心里直发毛。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一轮弯月挂上了天空。

    放在床边的烛台被瑾安吹灭,又点燃,又吹灭。

    她怕黑,又怕来了什么歹人,直奔着她这亮着烛火的屋子过来。瑾安便在只有月光透进来的黑屋子里,蜷在被子里把自己裹紧,远远地看着窗上的树影。

    有“嚓嚓”的声音响起来,瑾安转过头,目光在窗户和门口处来回游移,仔细辨认着外面的声音。

    门开了。

    瑾安僵直着身体,盯着屏风那边。

    “姑娘,是我。”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着耳熟。

    瑾安立刻调整自己的姿势,假装是被她吵醒,而不是被吓得缩在床上。

    脚步声绕过屏风,穿着藕荷色布衣女子携着冷风走过来。

    是女医。

    瑾安见到她多少有些吃惊,毕竟在她的记忆中,自己跟着沈怀铮走了,女医还留在她自己的家中,再之后两人便没再怎么见过,如今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羏国专门招待各国使臣的驿馆吗?

    还没等瑾安想明白,女医搬来个凳子坐到床边,直接拉起瑾安的手:“姑娘,你可得救救我啊。”

    女医虽然之前得了沈小将军的承诺,但心里却一直在暗暗思量,谁知道安姑娘的这位叔叔会在什么时候对自己下杀手。

    就算她留了一手,到时候可以向沈小将军求救,但若是真想杀人的话,哪里会给那个人求救的机会。

    还是得给自己再想一个保命的法子。

    安姑娘醒了之后她那个叔叔不让自己走,还不让自己露面,更不能去见安姑娘,怕自己和安姑娘瞎说些什么,甚至放出了见了安姑娘就立刻杀了她这种话。

    但想来想去,虽然见安姑娘是危险的,但同时也能保命啊。她惦记着回家呢。

    那位叔叔是怎么照顾安姑娘的,她可都看在眼里,她不相信他们是真的叔侄,就算是真的,那位叔叔也藏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所以,安姑娘的话,她的叔叔一定会听的。

    女医日日在院外偷偷观察,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安姑娘的叔叔进宫赴宴去了。

    “安姑娘,替我和你那位叔叔求个情吧。”

    瑾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求什么情?发生什么了?”

    女医便简单说了下事情的经过,自己是怎么被“请”来的,又是怎么走不成的,最后道:“我现在回不去家,你叔叔拦着我,我怕他哪天就会杀了我。”

    瑾安起初听着还皱眉头,听到最后便笑了:“他怎么可能杀你呢,杀人可是要砍头的。”

    女医不信:“你说的是真的?他说过要杀我。”

    “这你有什么不信的,国有国法,怎么可能想杀谁便杀谁。他那是吓唬你  的。”

    虽然祝沅晞贵为皇叔,但那身份更像是一道枷锁,若说一个流民能随意杀人,但他这样高贵的人,是不会脏了自己的名誉的。

    就算女医的死没人在乎,甚至可能没人会发现,或者发现了也不会有人去仔细查她的死因。

    但瑾安想,祝沅晞是不会让自己有污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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