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大人，我这个伤口是您府上的春桃姑娘帮缝上的，请您不要责怪于她。”知竹答应过春桃，会跟鹤郡守说明情况。

    “哪里哪里，春桃是帮助了先生，怎可能责罚她。”鹤郡守连忙道，他可不是那种蛮不讲理之人。

    知竹会心点头，他看栾羽这个情况，应当没有什么大碍了。

    此时门外数名黑衣死侍走进来，他们手里拖了两具尸体，一具是死在栾羽剑下的，一具是自刎的，现在两名刺客都已找到，只是全都死了，

    栾羽看着两具尸体，沉声命令道：“眼下本王身负重伤，尔等以后随时在暗处待命。”

    死侍们跪地表示服从，鹤郡守询问栾羽：“殿下，这两具尸体该如何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赶紧带去埋了。”栾羽摆了摆手，死侍立刻起身，拖着尸体离开了房间。

    栾羽的伤口已被大夫包扎好了，大夫收拾完工具箱后就急忙出了鹤府，准备回去练习缝合术。

    知竹走到栾羽面前，问道：“没想到行凶者按捺了如此之久，终于忍不住全数出动，三殿下现在可以睡个好觉了。”

    鹤郡守接着道：“三殿下，知竹先生，请好生在府内养伤，卑职这就安排人手细心照顾二位，等会就将情况上报给皇上。”

    “恩。”栾羽点了点头。

    知竹瞬间想起了什么，对鹤郡守道：“鹤大人，今日知竹与殿下在城里逛了一遭，略显萧条，眼下瘟疫已经遏制的差不多了，鹤大人可以安排人手下去，通知商户为经营做准备。”

    现在知竹的话鹤大人深信不疑，基本上可以当做栾羽的话来听，鹤大人觉得知竹讲的有道理，栾羽直接让他退下去处理此事。

    鹤大人走后，婢女们被打发到门口站着，房间里就剩下她和栾羽，知竹想到不仅不用和栾羽共睡一榻，还有人照顾，美哉美哉。

    知竹欣慰道：“三殿下，您就在房间里好生养伤，到了三月我们就能回皇城了。”

    栾羽挑眉：“先生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见殿下性命无忧，我自然高兴了。”

    “那劳烦先生今日起就到本王房间就寝了。”

    ？

    知竹心中咯噔一声，疑惑道：“殿下，刺客已死，外边也有死侍守候，为何要知竹到殿下房间就寝？”

    栾羽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欲言又止，随后道：“本王不太方便。”

    知竹木讷：“殿下若是哪里不方便，可以喊婢女过来帮忙呀。”

    栾羽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难道本王沐浴更衣，夜间小解，也要喊婢女帮忙？本王可拉不下这个脸。”

    “……”

    原来栾羽想得是这个，但他猜不到知竹内心的想法，因为知竹也是女子啊！

    知竹听到要照顾栾羽如厕，小声讪讪道：“也不是不可以，再说不是还有死侍的吗……”

    栾羽的表情越来越沉：“本王日夜守护先生，现在身负重伤，拜托先生照顾本王如厕都不愿意了！先生就是这样报答本王的吗？！”

    知竹听懂了栾羽责怪，若是她连如厕这种小忙都不帮，还真有点忘恩负义的意思，于是咬牙答应：“知竹知道了。”

    栾羽见知竹答应了，后面再没提别的要求，知竹向栾羽告辞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到了夜里，知竹又与栾羽睡在一张榻上，大概是都负伤的缘故，夜里二人都没有什么动静，知竹也没有被栾羽挤着。

    次日清晨，知竹迷迷糊糊被栾羽推醒，她清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栾羽让她陪他上茅房。

    既然答应了栾羽，知竹只得陪他去如厕，鹤府的茅厕经常有下人清洗，旁边的缸里也蓄满了水，大底来说还是偏干净的。

    栾羽拉上了茅厕前面的帘子，等知竹帮他解开裤带。

    古代的下裳款式有些复杂，栾羽只穿了一身里衣，知竹沉默地看着那衣料间特别突出的部位。

    她强作镇定，呼吸不稳，试着去解开那繁复的系带，好在解开后栾羽就接住了，栾羽方便完后又让知竹帮忙系上。

    栾羽洗了洗手，知竹拉开帘子走出茅房，迎面就碰到鹤大人在茅房外等候，他看到栾羽和知竹同时出来，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古怪，打招呼都变得结巴起来。

    “鹤大人，你别多想，本王只是让少师帮忙看一下而已。”

    “殿下放心，卑职绝不多想！”

    栾羽原本不用解释，可还是说了一句，他也不想让人误会，说完就和知竹离开了茅房，知竹看鹤大人那个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这个冬季，知竹手臂上的伤口逐渐愈合，没有先前那般疼痛，她也不喜欢被人伺候，生活基本上能自理。

    栾羽的肩膀稍微能抬起来一下，如厕没什么大问题，沐浴还得知竹帮忙，他好像渐渐熟悉了知竹的伺候，知竹也逐渐习惯同睡一榻。

    某日夜里，栾羽做了一个噩梦，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片段，儿时他在花园放风筝，母妃在旁看他玩耍，她的笑容那样明媚，他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见过母妃了，丢下风筝向她奔跑过去。

    但他的母妃见他跑来，却突然满眼泪水，母妃是在伤心吗？

    周围瞬间变得阴冷，灰暗的冷宫里，母妃躺在冰冷的地上，他慌忙跑去，颤抖地抱起母妃的身体，母妃临死前，只对他说了六个字：“栾羽，为我报仇。”

    “娘！！！”

    栾羽惊慌中握住知竹的手，大声喊道。

    知竹也是后半夜才被惊喜，今夜的栾羽睡得很不踏实，嘴里不停叨念着什么，她将手臂覆在他额上，发现全是盗汗，心想他应当是梦魇了。

    于是知竹好心想将三殿下叫醒，哪知三殿下像怕她跑了似的，一手把她勾倒在怀里，知竹趴在栾羽身上，试着起身，栾羽却越箍越紧，知竹紧贴在他胸口，她怕牵扯到他的伤口，只能任由他搂着，直到栾羽大喊一声娘。

    栾羽猛地睁开双眼，他的额上冷汗淋漓，醒来的同时大吃一惊，他怎么会抱着知竹睡觉？！而且他方才好像还喊了知竹一声娘？！

    栾羽僵硬地松开了手臂，轻轻咳嗽两声，故作镇定道：“抱歉先生，本王梦魇了，先生切莫记在心上。”

    知竹慢慢回到自己的被窝里，黑暗里也看不太清她的神情，语气如常道：“没事。”

    栾羽犹豫了一会儿：“本王刚刚弄疼先生了吗？”

    “没有。”

    知竹手臂上的肉快要长到一起了，栾羽抱的是另一边，加上知竹也没有乱动，并不是很疼。

    “抱歉了先生，继续睡吧。”

    “恩。”

    之后静谧的房间里，再也没有一点声响，知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旁边的栾羽也久久没动静，她想应该是自己多想了，知竹闭上眼，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栾羽却没有睡着，他被衾上还残留着知竹的气息，一股淡淡的竹纸幽香涌入他体内，仿佛闻到这个味道他就能安下心来。

    他好像没有将知竹当成男子对待，先前她看起来笨拙且弱不禁风，栾羽便照顾她一二，可是后来，他已经下意识想去保护她了。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她一杯酒就倒？还是沐浴要泡上半个时辰？还是对于马术一窍不通？

    那些曾经他觉得男人本应该如何的印象，全都被知竹一一打破，甚至不觉得奇怪，好像知竹就应该那样，可他以前分明极厌恶那些娘娘腔。

    眉间陡然一跳，莫非他跟知竹在一起久了，潜移默化中变成了断袖？！

    栾羽心神不宁，双眉蹙得愈来愈紧，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烦乱的夜晚，终究在窗外的虫鸣声中度过。

    次日，知竹醒来，发现栾羽睡得和她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知竹睡眼朦胧地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身后突然传来栾羽的声音：“本王伤势应当可以自理，先生以后就不用来本王房间就寝了。”

    知竹揉了揉后脑勺，想到了昨晚栾羽抱着她喊她娘，兴许是不好意思，随口答道：“好的三殿下。”

    栾羽听到关门声，看着旁边空荡荡的被子，心里似乎并没有好受些，知竹答的这般干脆，就好像他真的是个需要她帮忙的废人般。

    而且知竹好像对他并没有任何想法，倒是他庸人自扰了，一番心理斗争过后，栾羽终是皱眉闭眼，安静地卧枕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