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许大山一听邹翠花说这话,便知她所指什么。钱玉禾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她不由自主看向许大山,见他低着头,没有丝毫犹豫地对她爹和娘说道:

    “村长,婶子,我家的牛毁了你家麦苗,理当作赔。你们说个数,我马上去拿钱。”

    钱玉禾见他坚决要给予赔偿而完全不提及自己,心里极是难堪,一张俏脸有些挂不住,眼里有点点的泪光现出来,她紧抿着唇强忍着。

    朱水莲不清楚邹翠花口中说的“有些事情”是指什么,心里有些困惑。但看着许大山坚持要给予赔偿的坚定态度,想来他定然是不愿意被邹翠花挟恩图报。

    邹翠花见许大山这态度,又见委屈巴巴的女儿,不禁又来了气,对着许大山就是一顿喝斥:

    “许大山,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有几个钱上我们家来显摆了是不是?”

    “行了。”村长朝妻子一声厉喝,“还不嫌丢人吗?”

    许大山见状连忙低下身来跟村长和邹翠花道歉,“村长,婶子,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我只是想赔偿你们的损失。”

    事情说到这儿是否已经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他和朱水莲本只是单纯地想着以钱相抵赔偿村长家的麦子,可说到最后却变成了他和钱玉禾的事情了。

    许大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村长,婶子,如果你们实在不愿意给个数,那就请听听我说的。我和水莲刚才在来之前也了解了一下,你们那两方田收成好时每一方可产二石麦子,总共就是四石,每石可磨上百斤麦粉,我就按一百斤算,四石麦子就是四百斤麦粉,现在的麦粉市价是六文钱一斤,算下来共二两四钱银子。如果村长和婶子对我说的没什么意见,我现在就去取钱来。”

    邹翠花见他都已经把账算好了,不由语带嘲讽地道:

    “都已经算得这么清楚了,还来问我们作什么。”

    “闭嘴。”村长又朝邹翠花一吼,邹翠花狠瞪了眼丈夫,最终没再出声。

    村长没有将对妻子的火气带到许大山身上,他语气平静地说道:

    “大山,几担麦子而已,我们家现在暂时还负担得起。就按我刚才说的,到时均点麦子过来就行了。钱你们自己留着。”

    可许大山却不愿意欠村长一家那么大个人情,尤其刚才邹翠花还跟他说了那样的话,他就更要把账算清楚,省得日后邹翠花利用这些恩惠拿捏他。

    更何况就算没有钱玉禾的事,许大山也不愿意欠这份情,现在既然有偿还的能力,他自然是要赔偿给人家。

    “村长,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还年轻,身上也有的是力气,钱我可以慢慢挣。如果你这次不让我赔偿,万一日后又有别人家的牛不小心吃了你家的麦苗,又该怎么办呢?你不能总为了顾及大家而自己吃亏。”

    邹翠花听完他这一番话,极是赞同地道:

    “大山这话说得对极了。这万一日后再有牛吃了咱家的麦子稻子什么的,人人都可以拿今日之事来说道,你这个做村长的总得一碗水端平吧。到时我们就只能永远吃哑巴亏。”

    村长听及此,也忽然想到的确是这么个理,便也只好随许大山去了。

    许大山和朱水莲当即回家去取了二两四钱银子来交给了邹翠花。

    邹翠花面上有了一丝笑容,在俩人告辞时还不忘好心叮嘱两句:

    “以后可得把牛看好了啊。再别去祸害了别人家的,若不然家里有金山银山也总有赔完的时候。”

    许大山并没有将牛是被人刻意放出来的嫌疑告诉村长,此事毕竟没凭没据,因此暂时也不好怎么说,免得让人以为他在为自己的过错开脱。

    离开村长家后,俩人又去周二成家。周二成夫妇自然是好说话,但许大山还是以同样的方式补偿了他们。

    因周二成那方田和村长家的差不多,按以往每年收两石麦子磨两百斤麦粉来算,补了他们一两二钱。

    这一下就花去了近四两银子,再加上之前买牛的三两,他们原来的积蓄已经所剩不多了。

    许大山把牛可能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事说给了周二成夫妇听,夫妻俩都不由恨得咬牙切齿,周二成十分肯定地道:

    “定是马锦凤那泼妇。这村里只有她和她儿子干得出这种损阴德的事。”

    周嫂子也道:

    “我看也是。她肯定是因之前她儿子谢三麻的事怀恨我们,还有村长家。”

    虽然几个人都一致怀疑是马锦凤干的,可没有证据,许大山和朱水莲又做不来马锦凤那样背地里祸害人的事,俩人暂时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但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再不会让后的这些小人得逞了。

    尤其自家的牛可千万要看好了。

    周二成夫妇说日后许大山和水莲没时间看牛的时候,就交给他们两个儿子帮忙看,大儿子铜娃今年已经八岁,小儿子铁娃也六岁了。之前他们家借人家牛犁田时,铜娃和铁娃也帮忙看过人家的牛,他俩知道怎么放牛。

    许大山和水莲俩人答应下来。如此两家照应着是最好不过了。

    *

    转眼间,时至惊蛰,春雷轰鸣,万物复苏,屋前的老柿子树已经发出嫩绿的新芽,去年栽种在院子里的爬山虎和喇叭花也已经在篱笆上安了家,一点一点顺着篱笆架子缠绕攀爬。

    连日不断的雨水似乎在催促人们春耕开始了。许大山从阁楼的粮仓里将特意留着的一箩筐谷种拿了下来倒进一个大木桶里,朱水莲则从井里打了水倒进木桶,然后用漏勺将浮在水面上的空谷壳滤掉。

    三天后,眼见浸泡的谷种已经粒粒发出白色细小的芽来,许大山便将谷种撒在了已经翻犁过的水田里。

    硖石村人每户人家拥有的水田均只有三到四方,最多的人家也不过五六方,许大山和朱水莲俩人只有三方。

    虽然水田少,但这里的人每年到了种植稻子的时节还是特别重视,把稻子作为一年到头里最重要的粮食作物。

    撒好了谷种,便只待秧苗长出来,到时再分丛插栽到田里即可。

    今年春耕再不用去跟别人借牛,因此省了很多事情,效率也高多了,自家有了牛,想什么时候犁田犁地就什么时候犁。

    以前家里没有牛,去借牛时非常麻烦。毕竟是农忙时节,别人家里也要用牛,并且一家有牛多家借,有时还得排队等。

    等轮到自己时,很多人家的秧苗都已经栽完了。

    现在终于不用过那种排队借牛的卑微日子了,反倒是村里有好几户人家都来跟许大山和朱水莲借牛。

    望着他们客客气气的谦卑模样,朱水莲想到了自己之前跟人家借牛的时候,那滋味着实不好受,但凡有那个条件,谁愿意去低人一等地求人呢。

    因此只要自家和周嫂子家不用牛时,有人来借她都很乐意借给他们,并且态度和善,颇得人缘。

    朱水莲利用空闲时间把院子里的地重新翻了一下,并划分成了好几块,分别在里面种上了豇豆、南瓜、丝瓜等好几样菜蔬,用不了多久,家门口就能拥有一片生机勃勃的菜园子。

    天气越来越暖和,朱水莲和许大山都已换上了之前缝制的春衫。

    到了插秧的那几天,许大山却坚决不让朱水莲下田去,他说田里水凉,她一个女人家长久站水里对身体不好。

    朱水莲哭笑不得。在他回来之前,田里的秧苗还不都是她自个儿插的,周嫂子夫妻把自家田里忙完后,虽然会过来帮一下忙,但人家毕竟也有那么多活要干,因此大部分都是依靠她自己干完的。

    尽管她很想下去帮他一起插秧,但许大山还是坚决不让,称这点田他一个人干绰绰有余了,让她在家里做好饭等他回家吃就行了。

    周嫂子见许大山这样体贴她,羡慕之余便嘲讽自己的丈夫周二成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周二成被她唠叨得烦了,便也让她不要下田了,在家好好待着。可周嫂子又不愿意了,还是提了秧苗与丈夫俩人一起干。

    许大山中午回到家时,朱水莲马上端来热水给他洗脸洗手,饭菜也热乎乎地端到了桌上。

    今日她穿的是一身赤豆色的轻薄衣衫,这颜色将她衬得极为精神,腰间用带子系紧,展露出女人的柔软腰肢来,让她比平日看起来多了几分柔美之态。

    尤其她弯腰布置碗筷时,从后看她的身形便有如一个沙漏,中间那一点小腰简直不赢一握。

    许大山走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迷人画面。脸上又是不受控制地一热,目光停留在那个毫无所觉的忙碌身影上一时忘了移开。

    直到她转过身来朝她柔和一笑,“大山哥来吃饭吧。”

    他回过神来垂目看她,眼里还有刚才残留着的某种情绪,朱水莲见他神情有些发怔,不由认真看向他关切问道: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大山随自然地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没事。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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