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许司湉就没再听到了。
她心不在焉地回到房间，接起了周绰约的电话。
“大忙人，终于有时间啦？”周绰约的声音带着些不满。
许司湉还在想着司惠说的“缺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周绰约：“……”
见她哑了声，许司湉赶紧解释道：“我刚刚在想事情。”
周绰约知道她不会说假话，也没生气，另起话题说：“学校附近的小花园那儿开了一个奶茶店，前两天约你，你总说没时间，明天放学一起去呗。”
学校附近的小花园？
那不就是今天她遇到蒋轶的地方吗？
许司湉疑惑：“那里好像没有新开的奶茶店啊？”
周绰约：“在小巷子里。”
“怪不得我没看见，我还以为是开在喵医馆那条街上的呢。”许司湉若有所思地开口。
周绰约果然警觉，立马就发现了猫腻：“喵医馆？那不是蒋轶经常去的地方吗？你怎么知道那儿？”
许司湉心下一惊，佯装镇定：“不是一直都开在那吗？我天天路过怎么不知道。”
果然顺利蒙混过关，周绰约没再继续追问，两人打了十几分钟后就挂断了电话。
许司湉临睡前，司惠端着一杯牛奶走进了她的房间。
她坐到床上，对着许司湉说：“甜甜，你姥爷生病住院了，那么多年我也没回去过，我不在家你要照顾好自己。”
“姥爷生病了？”
司惠是远嫁，许司湉上一次见到姥爷还是她上小学的时候。
她对姥爷的印象不算深，只记得是个非常和蔼的人，读过很多书，写得一手好字。
“急性脑梗，幸好当时身边有人。”短短两句话，却透出司惠浓浓的担忧。
许司湉听了也不由地揪心。妈妈是家里的独女，姥姥前几年得癌症去世了，只剩姥爷一个人，妈妈想把他接到庆河来，他老人家却不愿意来，这下发生了这种事，妈妈肯定很自责。
“妈妈，把姥爷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许司湉看着司惠湿润的眼睛，一瞬间红了眼眶。
司惠点了点头，却没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等我跟你爸商量一下吧。”
“嗯。”许司湉上前抱住司惠，安抚地轻拍她的背：“爸爸应该会同意的，姥爷也会没事的。”
司惠伏在她肩头啜泣，眼泪盈眶：“甜甜，一直以来都是妈妈对不起你，你爸管教你，我不敢插手，我知道他是错的。是我太软弱了。”
许司湉不知道司惠为什么会突然和她道歉，但司惠说的也没错。
她懵懵懂懂开始明事理的时候就知道，妈妈是爸爸的帮凶。她太软弱、太纵容、太言听计从。
不过对许文青那样的人，只有这样才能息事宁人。
所以渐渐地，她也变成了“司惠”。
这样的对话让许司湉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填不平横亘在她们之间十几年的沟壑。
-
翌日。
结束了七天的假期，刚返校的学生都还没从短暂的喜悦中回神，班主任就通知了下周一月考的消息。
众人偃旗息鼓，个个垂头丧气，班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极其低迷。
“总感觉上次摸底考就在上次似的。”周绰约双手抱胸，相当的无语。
后桌的一个男生冷不丁插嘴：“考不考试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周大小姐，反正你以后都是要回家继承家业的。”
“你再说一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周绰约此时的心情已经很不悦了。
那男生偏要往枪口上撞：“我说周大小姐，不努力也可以回家继承家——”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司湉打断了：“这跟你有关系吗？”
“哦豁，怎么还有人冒充出头鸟？跟我有没有关系也轮不到你来管吧？你想巴结周绰约想疯了？”男生不得理也不饶人，目中无人的傲慢从唇齿间溢出来。
周绰约没想到许司湉会维护自己，顿时一阵感动，但听到男生的后半句，她火气蹭蹭往上冒：“你叫什么？”
男生一下子慌了，他一时嘴快，却忘了周家不是他能随便得罪的，连忙找补：“我就开个玩笑，你不会还当真了吧？”
周绰约见多了这种人，知道应付这种人，直接恐吓是最简单、最有效的解决方式：“还想留在怀舟，就少开点玩笑。”
她又转过身，凑到许司湉身旁，小声地说：“谢谢你替我说话。”
许司湉看她一眼，声音淡淡：“我们是朋友。”言外之意，不需要谢，帮朋友说话是应该的。
但周绰约却愣住了。
从小到大，她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只要花点钱，多得是想做和她做朋友的人，但他们说好听点叫朋友，说的不好听点，就像蒋轶说的一样，把她当ATM机，有真心但不多。
对她来说，朋友是和利益挂钩的，一定是互有所求，才会成为朋友。
可许司湉不是这样的，即使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从来没向她索取过，反而，送她东西一定会收到回礼，看似冷淡可发给她的消息总有回复。
她周绰约，是第一次收到真心。
“许司湉，嫁给我吧，不开玩笑。”
许司湉瞥她一眼，从桌洞里掏出课本，说道：“你能考上Q大的话，我就考虑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周绰约突然觉得，许司湉一板正经地打趣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她把头枕在许司湉臂弯里，咧着嘴笑：“原来你喜欢能考上Q大的？B大的不行吗？”
许司湉认真道：“二选一我选Q大。”
周绰约眼骨碌一转，不怀好意地说：“那这样看来，蒋轶也能进入你的择偶范围啊？”
自从解开了“堕胎渣男”的误会后，许司湉对蒋轶的好感度正在稳步攀升。
蒋轶他吧，说话是不着调了点，但意外地是个靠谱的人，所以不管是从理性层面还是感性层面，她都没办法对周绰约“say no”。
于是，周绰约看到了她笃定地点了点头，声音很平静。
“他可以。”
-
许文青从绥安回来了。
司惠下午刚走，许司湉在外面吃了晚饭，家里自然没有吃的东西，他一回到家就到跑到二楼找许司湉：“你妈呢？今晚没做饭吗？”
“姥爷生病了，妈妈回埝西老家了，她没跟你说吗？”许司湉只看了他一眼，就又低头开始写作业。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许文青打开手机，突然又心虚道：“我最近也忙，工作室那边离不开人，你最近打算怎么办？”
听到他说工作室，许司湉停下笔，转头看向许文青，问道：“工作室？又和那个阿姨一起吗？”
“她是我的合伙人，当然是跟她在一起。”许文青声音越来越小，目光也有些闪躲：“你最近就去你张阿姨开的那个小饭桌吃饭吧，我等会给你徐叔叔打个电话说一声。”
许司湉点头，“嗯”了声，算是回答。
但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去，因为她知道，徐雁回也是在哪里吃饭，她去的话，肯定会碰到他。
对徐雁回，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开始，她觉得徐雁回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总是顾及所有人的感受，所有人都夸他完美。但时间久了，她总觉得他的完美有点“假”。
笑着收下的情书冷脸扔进垃圾桶，讨厌阿谀奉承却无时无刻不在享受别人对他的追捧。
这种假让她毛骨悚然，也让她倍感熟悉。
……
第二天中午放学后许司湉就来到了张岚馨开的那家小饭桌。
许司湉环顾四周，发现来这里吃饭的大多都是怀舟中学的学生，地方不大，人坐的满满的。
人虽多，但所有人都有秩序地排成一行，一个一个打饭。许司湉也学着别人到餐具区，拿了一个餐盘跟在队伍后面排队。
远远地，她看到徐雁回正在窗口帮忙，脸上带着餐饮口罩，手里拿着勺子，给面前的女孩打饭。
女孩的声音不算大，但是也能听得清：“我减肥，可以给我少打点米饭，多打点菜吗？”
“好。”徐雁回帮她打好饭，还不忘朝她笑笑。
轮到许司湉的时候，他抬头看见她，目光凝滞了两秒，而后问她：“你怎么也来这儿吃饭了？”
“一勺就行。”许司湉把餐盘递给他，显然不是很想回答他的问题。
徐雁回给她盛好饭就摘下了口罩，对还在忙活的张岚馨说他要去吃饭，张岚馨那边正忙，没空看他，冲他直点头。
许司湉刚坐下，他就端着餐盘坐到了她对面。
“我妈给我炖的鸡汤，给你带了一份。”说完他就把餐盘上的瓷碗端起一个递到许司湉这边。
许司湉拿筷子的手停下动作，抬眼看向徐雁回：“不用，谢谢。”
徐雁回还像没听到似的，又舀了一勺汤准备往她嘴边送：“你尝尝。”
许司湉端起餐盘就准备走，“徐雁回，你可以跟我保持点距离吗？”
身后却传来徐雁回冷冷的声音：“许司湉，你不是喜欢我吗？”
许司湉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也冷冷地回答道：“不，从来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