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间厅内，一行人围着中间摘下斗篷、满脸难掩兴奋的女生坐下，大眼瞪小眼。
还没等池野开口，她便主动对大家介绍起自己来：“我们能成功碰头，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我高超的伪装技术，还有的话！就是我们真的很有缘分——西尔维亚女王与阿斯特里德友谊长存！那么鄙人就是这次联合实训的小伙伴：彻里源，你们可以叫我源源。不过，最近好多人都叫这个读音的名字呀！不过的不过，我也不介意被这样叫的哦！”
海水：“……”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奇葩又话多的同龄人，简直能拿去跟须来病在有大病方面比量一番。
池野没什么表情地点头，海水还算友好地冲人摆摆手，申屠真和往常一样对待任何人都尊重而礼貌。但剩下几人的态度却都一般般：万百傲慢而冷酷地睥睨着，天道乾一如既往地阴沉着死人脸。而最该成为几人之间桥梁的交际能手乐神望，却一反常态地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彻里源，没有任何反应。
……小乐好像是有点变得不一样了。又或者说，这可能才更接近于他本来的样子。
本来喜欢、本来享受、本来想成为的样子。
海水默默盯着乐神望，见他的确没有想开口热络寒暄的意思，刚要把视线转到老王八蛋身上，便见这位友校同学见自己像是见了救星，一猛子占据了她的大半视野，亲热地扑了过来：“女孩子！太好了！猫老师怎么没告诉我，这次实训还有女孩子！有人一起睡觉了！耶耶耶！”
海水不是很适应这种热情，坐姿格外拘谨。彻里源似乎也不介意她回应与否，只是眨巴着细长的眼，终于闭上了嘴巴。
……这么一位古怪的新同学，真的有对付兀鹫的神奇本领吗？
池野终于有时间介绍起阿斯特里德的众人。彻里源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愣是没记住一个完整的名字：“……什么百？什么望？对不起，我好没有礼貌，可我真的记不住……”
“——先从代号叫起。”池野神情严肃，重复了一遍众人的代号和人设，“我们此次的实训绝非儿戏，是要像真正的军人一样听从指挥、执行任务。因此，任何人都不能懈怠，包括友校的同学。彻里源同学，给自己取个代号吧。”
彻里源的表情也郑重起来：“……好吧，好的！长官！我不像大家一样有名气，应该也没什么隐藏身份的必要，起个名字就好了！”
海水本以为彻里源会取一个如何搞笑的外号，却见人顿了顿，微笑道：“‘萤火虫’。就是这个，这样叫我吧！”
还挺唯美。
海水默默拢了下衣服的裙摆，准备听池野下一步的部署。
显然，联邦最出色的侦察兵有着极其高效的行动力：“今晚原地修整，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前往兀鹫戈壁。”
池野道：“现在军方和校方给到的情报只有兀鹫伤人，没有更多细节性的指向，既不确定作乱者是兀鹫族的兽人、未开化的兽族，也很难判断是否为尸族，更不清楚期体的伤人原因。因此，我们本次任务除了狩猎行凶者，还要——‘调查真相’。”
男人最后一句话咬字很重，像是一语双关，眼神也故意看了眼申屠真。于是海水便一下就猜到了他的意思：除了任务的真相，还有池野和申屠真当年之事的真相。这次黑尼尔之行，他们必然是要到池野那群兄弟的坟墓前走一遭的。
万百觉得分析原因是件根本没什么必要的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管他兽人或者兽类，只要学了黑魔法，不就都是尸族了？发现尸兽就格杀勿论，有什么可调查。”
好像是了，动乱不安的黑尼尔却是金色大陆最有“正义”感的地方，和红点城、威尔根皇家学院并称为大陆上三大灭尸地：缴杀尸族数量之最。
池野回答他：“同为黑尼尔人，某种程度上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既然上了我的课——既然已经在学校接受过教育，万百，我希望你看待问题时至少带着一些多元的思考意识，不要说一些会让我觉得很蠢的话。”
万百不会忤逆任何来自教育者的教诲，闭了嘴。
彻里源在海水身边小声嘀咕——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本来猫老师说的是有四个大帅哥在，怎么也不是呀？还有点呆呆的。”
“四个帅哥？”
海水喜欢这个问题：“这里有五个男生，如果是四个帅哥的话，来说说，你觉得谁不是其中之一？”
彻里源：“……”
面对房间内或直白或探询、或假装不介意实则集中注意等待答案的五道眼神、十只眼睛，彻里源吞了下口水，干干巴巴：“一定是我记错了，呵呵，应该是五个……”
火是海水拱起来的，可后面的热闹她却没再分神去凑。万百的那番言论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同样有着一股子莽撞，和理所当然的成见。
自从期末的小口角后，白白还没联系过她呢。
少女想着关于友谊的小小心事，拄着胳膊望向窗外。她的眼睛圆溜溜，像两只尾巴短短的蝌蚪，似乎想变成雀跃的青蛙，蠢蠢欲动着，却已然跳进了注目者的眸中，一跃而上，直踏青云。
乐神望安静地看着欢快又哀伤的小兽，良久未语。
……
和彻里源同床共枕的感觉算不上好受。初来乍到的女孩过分自来熟，长胳膊长腿地搭在她身上，睡得香喷喷，口水还流了一枕头。
除此之外，好奇的外校同学还热切地表达了自己的求知欲，一大清早就开始继续昨晚未完的话题：“所以，他们五个里，你最喜欢哪一个？”
海水被问得不胜其烦，一边穿袜子一边敷衍：“我哪个也不喜欢！行了吧！”
彻里源眯眼一笑：“我看，那个叫瓜皮的大个子，蛮喜欢你哦！还有那个女装大佬，那个小精灵，好像总是盯着你。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纱下看不到样子，可我却觉得他一定是个大美人！呀呀呀呀，真奇怪。”
看不见脸都能被感觉出来好看，真是活见鬼了……
“瓜皮虽然看起来有点那个，但确实只是我的好朋友。精灵嘛……精灵是我的旧识，正好又做了同学。”
海水扁扁嘴，突然想问彻里源：“那你觉得——大胡子老师怎么样？”
彻里源这回却是信心满满地摇头：“哎呀呀，不怎么样！一大把年纪，个子又矮——说实话，如果剩下四个都是帅哥，那唯一不是帅哥的就肯定就是大胡子老师啊！别告诉我你真搞这么刺激的！你喜欢老师？”
海水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不自觉地辩解着：“你知道嘛，他之前是联邦最厉害的侦察兵。”
彻里源没想那么多：“哇，兵哥哥！虽然是之前了，但也还蛮酷的。”
两人闲聊好几句，这才走到方厅。乐神望恰好从房间走出，这时的他还没易容，葆留着俊美绝伦的本色，神情带着几分晨起的倦懒，反而更显迷人。
彻里源下巴都快惊掉到地上：“老鼠？……老鼠？！这个大帅哥是那个一脸雀斑的老鼠！谁来给我一拳？受不了了！”
海水装出一副对如此美色习以为常的淡定模样：“还好啦，多看几眼吧，后面他可都要易容了。”
两人交谈声并不大，可乐神望却顿了顿脚步，转过身来，笑问：“那么，小水也多看几眼吧？”
彻里源小小吹了声口哨，目光在两人之间鬼祟地游移。海水现在还不想给他好脸色看，只是说：“你都还没梳洗打扮，看什么呀？”
男生笑容不变：“可之前的早上，小水在宿舍客厅碰见我，都会说我即使这样也很帅的。”
“……”
……她真是个该死的颜狗！现在纯纯是自食其果！
海水没话说了，索性拉着彻里源走到露台去，装死回避。彻里源嘴里嘀咕：“瓜皮，精灵，还有个老鼠……说说嘛，谁是真爱？谁是备胎？谁是池塘里的鱼呀？”
彻里源同学，懂得还蛮多的嘛……
海水赶紧摇头：“不不不，大家都是同学，只是正好小队的男生多了点而已。再说，男女之间的关系，也不是都那样纠缠不清的呀？”
彻里源也摇摇头：“不不不，我可是发现了！他看你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海水还是觉得不对味：“不是这样的……小——好吧，小乐——老鼠，他是我的好朋友，只是最近有点钻‘友情以上’的牛角尖。”
彻里源点点头：“嗯嗯，我懂得！恋人未满嘛。”
海水无语得彻头彻尾，只好向她转移战火：“那你呢？现在有在交往的对象吗？”
“……不知道能不能算，但我是有喜欢的人啦——他也是我来参加这次实习的原因。”
彻里源抬眼看向窗外。月牙湾今日天气阴，小雨细如均匀的水雾，连对面的建筑都有些朦胧，似一场故梦。
她坦荡道：“我喜欢的人是我的兽人笔友，来自兀鹫族。”
在八五零年的金色大陆，人类伙伴之间谈及兽人可不算一件轻松平常的事。海水讶然于她的率直，自己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反应。
有兀鹫族的故交在，怪不得会参与这次调查呢。
“我们通信三年，周周不断。可是自从夏天以来，他都没有再给我回信了。”
彻里源伸手捋了下自己矮矮的马尾，笑起来：“他绝不会不回复我的信。所以，我怀疑，他可能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