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将飞花令放回怀中,正要回头去寻小狐狸时,那个方向却燃起一股袅袅蓝烟。

    我脚步一顿。

    这是冲寒山独有的信烟。

    自从温遣山没了儿子,对自己的这个长孙分外看重,的确没理由会让温近玄莫名死在个龙套手里。

    这信烟代表温家的人已经找到他了。

    飞花令自怀里传来淡淡凉意。

    也罢,下次见到小狐狸再还他吧。

    我提步向司徒致好宫殿的方向走去,此人脑子不太好使,得先去确保他还在不在九转回环内,顺便把沧月镰带回来。

    走到宫墙外,统领苦无第一时间认出我来,惊喜道:“弗欢殿下?!”

    随后转身朝守卫大军吹胡子瞪眼道:“瞎了吗?开宫门!”

    他笑着向我告罪:“王女恕罪,他们大多新来没多久,这才失了规矩。”

    我知他心中好奇,却也没做解释,只是听到苦于的话心中一动:“新来的?原先的守卫呢?”

    苦无凑近我的耳边悄声道:“王女不知,自从那日您与小殿下大婚出现意外,小殿下封锁了消息后便下落不明,现在整个魔界全由大护法把持着,这些年里里外外都快将小殿下的人全换走了!”

    他上巴浓密的大胡子垮下来:“若弗欢殿下您再不出现,苦无过几日恐怕也要被打发去当那劳什子弼马温了……”

    我略一沉凝,终于想起苦无口中的这号人物来,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守卫正要打开宫门,我抬手制止道:“罢了,既然司徒致好不在,我改日再来。”

    苦无“啊”一声,苦着脸:“这、这就走了?”

    我拍拍他的肩:“莫担心。”

    待行至远处四下无人时,我拿出飞花令,心念一转,原本平和的天空便突然黑云压境,狂风大作。

    数条银白电蛇游移于云层之间,下一秒已酝酿出阵阵巨雷轰鸣,令人震耳欲聋,整个大地顷刻间被电闪雷鸣所笼罩。

    我与魔界大护法白玉京只有数面之缘,魔界向来尊崇强者,司徒致好之所以一直无法接掌魔界,到现在为止在外界口中依旧只能称得上一句“魔君之子”,很大的原因是因为白玉京一直在暗中与他争峰。

    此人手段狠辣,修为并不算特别高深,但胜在为人阴险果决。不仅曾亲手斩下亲爹头颅向魔君投诚,放火屠城、虐杀俘军等事迹足以洋洋洒洒写下一大篇论罪文,较恶鬼更甚,人送外号“玉面罗刹”。

    若他一朝身陨落入轮回,那都是要从畜生道开始偿还因果的。

    白玉京下界历劫时,正逢我也在人间,没有记忆的他曾不自觉暴露过一个鲜有人知的弱点——怕打雷。

    一片乌云飞来垫在我的脚下,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将我带到了司徒致好的寝殿上空。

    有了“天公作美”,料想白玉京此刻正不知躲在哪处瑟瑟发抖,短时间内是无暇分心去注意魔宫各处了。

    司徒致好消失了两百多年,此刻他的寝殿除了本人设下的禁制外,早已无人看守。

    这个禁制有点像声控门,只有被录过音的人说着设下禁制时的口令才会打开。

    我一跃而下,口中念念有词:“司徒致好,你是个傻叉!”

    淡金的结界裂开一道缝隙,我翻身滚进了他的寝殿中。

    这时脑中传来一阵强烈的晕眩感,我身形一晃,重重倒在了地面上。

    是使用飞花令导致的。

    即便对此刻没有修为的我来说,使用飞花令只需要耗费些精气,可经历了一整日的奔波走动,如今却难免精力透支,再难行动半分了。

    我满身虚汗地喘着粗气,无力地睁眼。

    肉体凡胎果真柔弱得不堪一击……

    就如今这副随便赶个路都能累死的鬼样子,如何同那群虎视眈眈的王叔斗?

    虽有恢复修为的方法,只是……

    一双温润专注的黑眸浮现在脑海,我心中微嘲:难怪司徒致好一开始就怂恿我杀了他。

    如今整个魔界都在大护法白玉京的手里,他耳目众多,定然知道司徒致好在九转回环内,若被他找到九转回环,估计会直接将司徒致好永远封印在里面。

    好在知晓魔界圣物究竟是什么模样的人少之又少,更没几个人知道此物究竟在何处。

    窗槛上随风飘动的鲛绡波光粼粼,在雷电中更是流光溢彩,让人恍如在仙境。

    我挑眉一笑——白玉京肯定早将整个魔界暗中翻了个底儿朝天吧?

    待体力稍稍恢复了一些,我走到其中一个鲛绡前,拔下发簪在掌中划出道血线,只见“鲛绡”光华乍现,未多时便将我整个人吸纳了进去。

    人人皆以为九转回环大抵是个圆环,殊不知九转回环内因十方幻界层层交错,循环往复,故而才得此名目,和外形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从发簪前端的花蕊中剥出一只绿豆大小的蛊虫,蛊虫从沉睡中苏醒,振翅朝某个方向飞去。

    就这样找了半晌,我跟随蛊虫一路来到了被称作“般若”的幻境中。

    这般若境是取万个求而不得的执念拼凑而成,只有化解在此遇见的第一个人的执念,替他实现心中所想才可以破解出去。

    破解的方式隐晦无比,一切全凭自己推断尝试,我当时也是误打误撞才破除了幻境,司徒致好出不来也在情理之中。

    没再多想,我飞身一跃进入幻境,结果就掉进了只鸟的身体里。

    我站在树干上,一条毛毛虫正在眼前快速逃离。

    来不及思考,我的爪已经条件反射性地摁在了它的身上。

    “啪唧”一声,耳边传来毛毛虫踩爆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

    这只鸟它没穿鞋啊!

    我魔怔地把爪子在树干上蹭来蹭去,想要把毛毛虫的尸体和浆水擦掉。

    突然“嗖”的一声,从斜刺里冷不丁飞来一枚石子,连脚趾盖儿大小都不到,直愣愣向我砸来。

    切。

    我不屑地撇了撇鸟嘴,不稀罕去躲,继续一心一意地蹭爪。

    石子砸在翅膀上,出乎意料地传来一阵剧痛,我口吐芬芳地从树枝上掉了下去。

    可恶,忘了自己现在是只鸟了。

    天旋地转间,一道干净的衣摆映入眼帘。

    衣摆以白作底,绛紫为边,上用玄色绣线精细地勾出几个好看的暗纹。微风一吹,暗纹就在上好的布料上若隐若现地闪着微光。

    正欲顺着往上看,我的眼前突然一黑。

    来人走得匆忙,堪堪停在我的面前,底下的衣摆就不偏不倚地盖在了我的脸上。

    好家伙,一来就给我看这个?

    可惜视线一下子变黑,也没看清里面的光景。

    那人姗姗后退,我被迫重见天日。

    冷硬的地面忽然变得柔软起来,我身子一轻,被捧在了一个软和温暖的掌心之中。

    视角上移,正好对上一双点漆双眸。

    这双眼睛过于干净清润,以至于清晰地倒映出了我四仰八叉的鸟样。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眼熟的笑意,只是很快又平复了下去。

    “近玄哥哥!”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竟然有些耳熟。

    等等……

    近玄?

    我定睛一看──好家伙,眼前这个人不正是小狐狸吗?

    只是此刻我成了一只鸟,不知是不是自己变小的缘故,看什么东西都放大了数倍,导致我见到他放大的帅脸一时都没认出来。

    “近玄哥哥,你拿着这只傻鸟做甚?打它都不晓得躲,干脆烤了吧。”

    傻鸟?

    有完没完,怎么大家说话都这么喜欢人身攻击?

    我炸起鸟毛,瞬间从小狐狸掌中弹起来,就又见到了个熟悉的面孔。

    好半晌终于想起来──这不是温近玄那个私生饭吗?

    好家伙,原来是被同一个人攻击了两次。

    不过此刻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挺和谐的,原来小狐狸和封晚玉这么相熟?

    就见温近玄突然正色对封晚玉道:“我与你并不热络,以后请莫再这样叫我。”

    封晚玉却不以为意地走过来,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肆意笑道:“那怎么办呢?温爷爷希望我们很熟啊。”

    温爷爷?

    看来果真关系匪浅。

    还没等我在心中嘀咕完,小狐狸便走到封晚玉面前,微微紧绷着身子将我捧在手中,像是随时都在防备着有人来将我抢走。

    一只鸟有什么可紧张的?

    我挠挠鸟头,感觉是自己想多了。

    只听他话语冷淡干脆:“温家狐族早已脱离青丘,爷爷不过晚来念旧,你我仅是曾同属一族,日后也不会有任何其他瓜葛。”

    我终于懂了——原来他们是老乡啊。

    被拒绝得那么果断,封晚玉却一点儿也不见难过,反而以团扇遮唇,媚眼如丝道:“近玄哥哥,你怎么知道~晚玉最喜欢你这冷冰冰的样子……”

    我叹服。

    不过封晚玉长得真是明眸善睐,又娇又媚,换作是我早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反观小狐狸却肃着一张脸,一副守身如玉的样子。

    他似乎垂眸看了我一眼,却没再说话,径直从封晚玉身边走过。

    封晚玉的目光只在我身上短暂地落了一瞬,温近玄便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将我挡住了。

    要不是知道他应该不会把我烤来吃了,否则怎么看怎么像在护食。

    我躺在他的掌心,看到小狐狸又弯起了嘴角,连幻境中的他都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也不知道现实中怎么样了。

    有些伤痛是定然的,那个魂刃看着威力不小,不过既然已被带回冲寒山,大抵是无虞的。

    待我流着口水醒来时,自己已经被他带到了一个房间中。

    ……

    可恶,竟然又睡着了。

    不过小狐狸带我到房间里干嘛?就算要养我也应该放鸟笼里吧?

    对上我大惑不解的目光,温近玄握拳在唇前咳了一声,似是斟酌了一番,竟然对我说起话来:“我见你体内灵气自生,是有灵根的,能听懂人语对么?”

    啊对对对!

    我点头如捣蒜,在他手中扑腾着翅膀激动地蹦跶了两下。

    谁懂啊?要是变成鸟以后没一个人和我说话真能无聊死啊!

    他突然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约莫是我这副鸟样实在有点搞笑。

    我顺着他的手掌走到桌上,此时上面正倒着两杯热茶。

    温近玄贴心地问我:“要不要喝点水?”

    ……

    喝不喝水的,问题你方才还对个大美女横眉冷对,回头却跟我一只鸟整这么客气算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想了想,用翅尖羽毛蘸了点茶水,一笔一画在桌上写起字来。

    ——“找蓝绿虫”

    刚才阴差阳错间叫蛊虫飞走了,好在它只能离我最远十里,且颜色好认,不过这么小一只虫子找起来还是费劲得很,不如让小狐狸开挂帮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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