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杀人啦!”

    和谐欢快的夜市猛然炸开一句突兀的惊呼,便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是歌舞升平的街道顿时因为这句惊呼骚乱起来。

    集市虽不乏守卫,一时间竟也无法从茫茫人潮中辨别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大声叫嚷着维持秩序。

    我被蜂拥而来的人群挤晕头转向,好在扶光紧紧牵着我,不至于被人群冲散。

    他附在我的耳边沉声道:“有蹊跷。”

    人群越来越拥挤,只知道前方的确是死了人,从杂七杂八的尖叫声中依稀能了解那人的死状甚是可怖,这才引得众人如此惊惶。

    身边剧烈的挤压感突然消失,小狐狸暗中捏诀在我身边化出一层透明的结界,我好不容易得以轻松呼吸,身上就传来一阵凛冽寒意,而后一个锋芒毕露的短刃带着尖锐的蜂鸣破空而来,径直指向我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扶光只来得及反身挡在我身前,他的脸色一白,是那个短刃没入了他的身体里。

    周围的人群见状愈加混乱不堪,连声尖叫震耳欲聋。

    扶光握紧我的手,嘴角流出殷红的血迹。

    一个带着些许困惑的声音隐约响起:“咦?”

    紧接着耳畔风声骤变,我们瞬移到了远处的湖岸边。

    替我挡下暗器,此刻的扶光脸色惨淡苍白:“此人在街道设了禁制,若非方才他一时大意漏了破绽,否则我们根本出不来。”

    我担忧道:“你的伤势如何?”

    他虚弱一笑:“皮外伤。”

    我心念急转,当今天下六分为界,虽看着平和,内里却必有纷争。如今被人盯上想来与几百年前被袭击的事情有关,即便不是,定然也是冲着鬼界来的。

    我不愿牵连他人,尤其是这只笨狐狸,放着好好的逍遥日子不过,先是陪我一道封印了几百年,如今宁愿自己挡在前面也不愿让我有危险,恐怕都进棺材了给我留的遗言都是“我没事”,怎么想怎么不稳妥。

    我当机立断:“城中那人想必是冲我而来,你们冲寒山来头应该不小,料想他不敢把你如何。”

    扶光一听果然神色慌乱:“你要走?”

    我点头:“若再与我一起,你定会为我做傻事,甚至不惜……”

    甚至不惜以命相护。

    小狐狸双眸溢出水光:“可我不会死。”

    他倔强地看着我:“也不会拖累你,不会让你有危险。”

    就差把“我很有用”写在脸上,像个即将被抛弃的小兽,惹人可怜。

    初升的月牙斜挂空中,残缺不堪地散发出微弱的光亮,从热闹非凡的夜市来到河畔边,此刻周遭静谧得如同在一开始的山洞里。

    我定了定神:“小狐狸,你先回去好好休养,等我找到神器就来寻你,好吗?”

    听到我的回答,扶光眸光黯了黯,沉默片刻后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给我:“好。”

    正欲解释玉牌何用,小狐狸面色一变:“那人来了。”

    下一秒我整个人就被转移到了数十里开外的另一处,只能隐约瞧见远处那抹失去支撑后孤零零地跌倒在地的身影。

    手中的玉牌还残存着他的温度,虽不知是用来干嘛的,想来约莫是什么信物。

    我放进怀中,沿着岸边南行,待月牙高悬时,远处终于出现一座绵延数十里的殿落。

    只见殿落都被外圈宫墙包围得严丝合缝,在各座行宫的簇拥下,一座通身以黑色萤石所筑的大殿显得格外醒目,四根巨柱撑起高渺的殿穹,窗槛以波光粼粼的鲛绡为饰,整座宫殿高耸入云,飞鸟环绕。

    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正打算继续向前,周遭风声突变,一道破空之声传来,身体先于思考及时躲避,一枚短刃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哧”地扎进身后的树干上。

    几缕削落的发丝缓缓飘下。

    那被击中的大树本枝繁叶茂,生机勃勃,此刻竟肉眼可见地萎靡颓败下去,随后猝然消弭,夜风将它的灰烬吹得满天飞舞。

    是魔都里的那把短刃!

    脑海中闪现出挡下这一击的小狐狸,我的脸色不由发白。

    “王女好身手啊!”

    随着话音落下,前方出现一个身量高大的黑衣男子,脸上戴着面具,无法辨清面容。

    他抚掌大笑,杀意凛然。

    短刃“嗖”地回到男子手中,他双指夹着短刃,满意地欣赏着刀尖上的寒光:“没想到我的魂刃今日竟饮到了温家长孙的血,真是意外的收获……你说呢?”

    我讥嘲勾唇:“少装逼了,温近玄也是你能杀得了的?”

    男子咬牙切齿:“一个出了鬼界就只能逞口舌之快的女人,真不知为何那帮废物竟会连连失手!”

    反正也跑不了,我索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见我反应如此平淡,男子冷笑道:“你们这些上位者总以为天生就比别人尊贵,真叫人倒胃口。”

    他从怀中取出个物什,握着手柄往地上一甩,脚底青草瞬间被连根卷起,露出道深刻的鞭痕。

    赫然是条遍布棘刺的长鞭。

    “像您这么尊贵的人物,直接死在魂刃底下岂非可惜?”

    那人歪歪头,眼色狠戾:“就从王女的美丽脸蛋开始吧——”

    长鞭霎那间呼啸而至,我侧身闪过,脖颈忽地传来皮肉分离的剧痛。

    冷汗猝然沁透后背,我的口中也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啧啧”一声:“不愧是鬼界王女,与凡人无异时身手还这么敏捷。”

    “所以你一定得死!否则后患无穷。”

    他振臂一挥,冷劲的风声立时响起,可我的身体潜能却像是得到激发,几乎在同一时间退到了长鞭距离之外。

    然而大幅动作牵扯到了伤口,痛意让我发出阵阵战栗,几乎无法直起身,呼吸也变得沉重艰涩起来。

    未给我喘息之机,男子见状欺身逼近,眨眼间便仅相距几步之遥,长鞭如毒蛇般急掠而来。

    眼见避无可避,我徒手握住了鞭子的尾端,数根倒刺登时齐齐剜进掌心。

    手上钻心的刺痛令我倒吸了口凉气,浑身冷汗淋漓,喉头也随之一甜,一口猩红的鲜血猛然咳出。

    我半跪在地,握着鞭子的手传来黏腻的温热湿意。

    那人得意地猖狂大笑,见我如此狼狈的模样分外畅快。

    长鞭被抽出,我的掌心登时被剐得几可见骨,涣散的意识也被迫清醒,剧烈的疼痛令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男子兴致勃勃地舔唇:“再来!”

    他加大力道,长鞭卷起的罡风刮得我眯了眯眼。

    千钧一发之际,我的四肢百骸突然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原本还血肉模糊的伤口竟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了。

    只片刻愣神的功夫,鞭子已经骤然而至。

    我条件反射地一挡,谁知男子竟然身形暴退,重重摔落在地。

    他显得比我震惊多了,失声脱口道:“你的修为恢复了?!”

    我感受着身体里暴涨的玄妙能量,只觉得此刻万物似乎皆可为我所用。

    这便是我的修为吗?

    那人见形势不妙,爬起身在空中一个闪烁消失不见,我身形如电,鬼魅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怒极反笑:“难怪温近玄的修为变得如此不堪,没想到温遣山的宝贝长孙居然为个女人自践至此,实在可笑至极!哈哈哈哈哈……”

    听到小狐狸的名字,我面色一寒。

    四周的风随之静止,旋即凝聚成上万道尖锐的箭簇,朝他急风骤雨般发射出去。

    原本正哈哈大笑的男子瞬间被万箭穿胸而过,巨大的血洞让他看起来像个漏了风的斗篷。

    他不甘地瞪大眼,从空中直直坠落下去。

    身体中的记忆似乎正在慢慢恢复。

    我怔愣半晌,随即咬破指尖,以血在空中书写一番,那些字凝聚成形,最后朝着鬼界的方向消散而去。

    就在这时,体内那股充沛的力量却毫无征兆地褪去,未待我惊呼,整个人便从云端倒落下来。

    呼啸的风灌进耳鼻,我难受得眼泛泪花,差点背过气去。

    怀里掉出一个东西,是温近玄最后交给我的那枚玉牌。

    玉牌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牌身以青莲雕花为饰,清雅温润得与小狐狸本人别无二致。

    此刻才觉得它莫名眼熟。

    这是……飞花令?

    我心念一转,急急将它从空中胡乱捞回。

    将它握回手中后,身边缭绕的云雾很快汇聚过来,将我托举在空中缓慢下落。

    旁边就是掉成肉饼的面具男,反观我除了有些疲软外却毫发无损。

    飞花令光华尽敛,自掌心传来舒适的凉意。

    说起来几百年前,我与它还有曾过一面之缘。

    此物是由上古白龙的内丹熔铸而成,白龙早已灭绝万年,天下仅此一枚,是当年温搪石于陆沼之泽九死一生带出来赠予梁兆儿的定情之物,可驭山川水流,风雨雷电等自然力量。

    只是白龙乃万灵之主,内丹也不可能平白为人所用。是以每动用一次,飞花令便会从所持之人身上消耗数倍的修为。故而这东西越是修为低微,或者干脆没有修为的人用才没什么副作用,最多会让人体力不济罢了。

    有关于飞花令的记忆缓缓浮现在脑海中。

    梁兆儿是凡间女子,即便有温搪石时刻以灵气滋养,也不过只多活了三百余载。

    短短几百年在身怀修为年寿隽永的人眼里等同于过眼云烟,温搪石本来大可过几年重新再娶,当作图个凡人的新鲜,可他却自殉于梁兆儿墓前,一路追到了轮回。

    印象里那个挺拔如竹的身影跪在往生大殿前数日,只为了求我给他和梁兆儿永世轮回的姻缘。

    我虽不喜搭理这种芝麻大小的破事儿,奈何自己的确欠温搪石人情,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所求。

    临别前,梁兆儿从腰间取下一个玉牌,眼神柔和:“此物乃我与搪石的定情信物,无法带入轮回,恳请殿下差人交给小女之子,若近玄日后也遇到心爱的女子,便将这飞花令赠予她吧。”

    玉牌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牌身以青莲雕花为饰,看起来就像块上好的玉佩。

    便是如今我手中的飞花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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