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

    章

    桑溪玉皱着眉头将酒喝下,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些什么。

    她笑了笑,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谢侯爷款待。”

    沈徵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一眼,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最是喜欢装疯卖傻。他垂下目光,将手里擦手的帕子丢在地上,叹息道:“桑姑娘何必跟在下玩扮猪吃老虎的把戏呢?”

    他慢悠悠坐回到位置上,往后一靠。

    桑溪玉闻言眉心一拧,她佯装的笑容逐渐退去,五指警觉地收拢,“你调查我?”

    何必呢,她只是个跟在陵王身边的小侍女。

    “是啊,我早觉得你来历不明,便十分好奇,着手一查,你竟然是江湖中人。”沈徵挑眉。

    桑溪玉微微侧过脸往门缝间投了一眼,见文双莺没有跟过来便松了一口气。

    “担心你那位朋友?”沈徵看穿了她的一举一动,指节扣了扣桌子,“放心吧,我们不会动她的。她约莫也是个江湖人?你们江湖人最是重轻重义......”

    “小侯爷您到底要说什么?”桑溪玉开门见山道。

    “我很好奇,殿下想要江湖的势力,却选了你这么个毫无背景的人。”沈徵打量着她,面带疑惑,“如果我查的没错,你来自枕余山的桑家堡,家中唯有你一人。你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似乎还受过伤......”

    他的目光悄然落在桑溪玉的身上,半晌带着微微失落道:“若不是今日见到你是在算不上美艳绝伦,我都要认为殿下他只是单纯贪慕你的美色。”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带挖苦人的。桑溪玉深吸一口气,眸色有些不自然:“那你今日为何要留我下来。公子是贵人,而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她轻笑便转过身。

    “但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

    桑溪玉闻声转过身。

    沈徵手中把玩着玉杯,“萧昀。”

    “萧昀是谁?”桑溪玉好奇,她似乎想起了在文双莺口中还与北崇关一役有关的,萧家。

    “你不知道?”沈徵不动声色地笑笑,屋外的日光投进来,照得杯面波光粼粼。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曾经中都最为盛名的几个纨绔子弟之一,萧昀,他还活着。”

    “而你,竟然全然不知!”沈徵哈哈大笑。

    “沈小侯爷,您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桑溪玉感到一阵寒意裹挟着自己,她往后退了一步,手拽住身后厚厚的门帘。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萧昀他现在在哪,他们要做什么,查到何种地步了?”他一连串甩出几个问题,抓住桑溪玉咄咄逼人起来。

    桑溪玉攥紧了拳头,她目光灼灼:“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今日问我这些,难道不怕我全都告知殿下吗?”

    “怕?”沈徵挑眉笑了一下,还没说完屋外传来一声器具摔在地上碎裂的响声。

    桑溪玉回头,趁着沈徵发愣,立马掀开门帘往外冲去。只见文双莺呆站在原地,手凭空生着,地上是一片碎裂的瓷片。

    “双莺,你怎么了?”她赶忙跑过去,拉着文双莺的手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看。

    文双莺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回廊上,桑溪玉顺着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在了。

    “溪玉,我没事。方才我准备出来找你,一时被一个人给吓了一下,手中杯盏才脱落,不会要赔吧。”

    她小心翼翼道。

    桑溪玉松了口气,朝前面站着的沈徵看了一眼,道:“要赔,也是他赔。”

    说罢她拽过文双莺的肩膀,道了一句“就此别过”,便仰面从二楼栏杆处弯腰倒了下去,翻身一跃,二人便是稳稳落在了地上,不出片刻悄然无踪。

    身旁的侍卫想要去追却被沈徵拦下,他靠着门边若有所思道:“有人帮了她,我们抓不到她的。”

    桑溪玉拉着文双莺一路跑,跑到一处角落才停下来,她几番回过头看,看没有人追来时才放下了心。

    “溪玉怎么了?那个人是谁?”文双莺问道。

    桑溪玉拉她到一边,厚厚的阴翳落在她身上,她目光放远,似乎在深思熟虑着什么,“那位是康平侯沈升徽的儿子沈徵沈小侯爷。”

    “沈小侯爷?”文双莺瞪大了眼睛,她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是否与殿下有关?”

    桑溪玉面色难看,摇了摇头,“他倒是没有谈及殿下,不过说了一堆我听不明白的。”

    “双莺,你之前跟我提过的萧家还记得吗?”她道。

    文双莺点点头:“记得啊。”

    桑溪玉咽了口唾沫,慎重道:“有一个人我想知道他是谁,萧昀。”

    “萧昀?”文双莺蹙眉,她回忆道,“萧昀就是萧准的儿子啊。”

    “这萧家呢,慎安侯萧准武将出身,功名赫赫才搏出了一个爵位,他的夫人陈氏出身名门,他还有一个妹妹。萧昀呢,便是萧准的独子,听闻是个三教九流的纨绔子弟。”

    “纨绔子弟?”桑溪玉诧异,她想起沈徵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是啊,当时中都的纨绔子弟就数他一个。”文双莺解释道。

    “后来呢?”桑溪玉继续问。

    “后来?”文双莺故作叹息状,将当时情景娓娓道来,“五年前北崇关一役,大将军萧准率手下虎贲营奔赴战场,战事长达半月最后却战败而归。慎安侯惨死关外,尸骨无存,其麾下副将回京后却陈上萧准通敌卖国的罪状。圣上当时正值怒火,便赐死了萧家满门。”

    “满门?”桑溪玉瞪大了眼睛,她觉得这一切都太过离奇,圣上竟不经查证就轻易定了罪,灭了萧府满门。

    那既然萧昀五年前已死,那为什么沈徵却在自己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他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萧昀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桑溪玉道。

    文双莺点点头:“按理说是这样,当时血流成河,惨状无法用言语表示啊。只是后来收尸的人来时却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

    “小道消息哈,”她补充道,“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真假又孰知呢?”

    “萧家的人埋在哪里?”桑溪玉低头理了理袖口。

    “什么?”文双莺愣了一下,她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绕着桑溪玉转了一圈,“不是吧,女侠你要掘人家坟吧?且不说这多么不可思议,当初萧家的人是被扔在乱葬岗,现在估计连根骨头都找不到了。”

    桑溪玉思索片刻,“这慎安侯为人如何,连个让他们入土为安的曾经的家仆都没有吗?”

    她心里莫名觉得这个萧昀是有问题的,即便知道他已经死了五年也要找寻蛛丝马迹,沈徵向自己提起他绝非空穴来风,他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既然这样就麻烦你去查查,这个萧昀是死是活,死的话他的尸体在哪?”桑溪玉淡淡道。

    这也太为难人了,文双莺在心里吐槽着,不过她就是为桑溪玉跑腿的命了吧,谁叫她三番五次地救自己呢。

    自己初识的时候就觉得桑溪玉有些奇怪,明明很重视自己,却总要离自己远远的,装出一副不熟的样子,还在那个生杀营的少主面前说她只有自己一个朋友了。

    她以前的事给她留下了太多的阴影,后知后觉时已经改不过来了。

    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桑溪玉站在阴影里,保护着那些她想保护的人。

    ......

    “殿下正在房中。”侍女低垂着头,发髻上的绢花在风中摇曳。

    桑溪玉微微点头,道了声“谢”,便走过廊间到赵琮行的房中,她推开门时里面并没有人。

    “殿下。”她轻唤一声,入目便看见一株没在琉璃瓶中的兰草,在日光下莹莹发光。

    桑溪玉有些诧异,按理说赵琮行这个时间都不会离开府中,难道?桑溪玉的目光落到内殿之中。

    她推开暗室的门时,赵琮行正头戴着草帽躺在摇椅之上,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无声地在摇椅上摇啊摇的。

    那一瞬间让桑溪玉有些怅然,误以为自己还在漠北的狩猎场中,不由得浑身一颤。

    门推开的声音不大,却漏了一丝光来,赵琮行眯着眼,从草帽地缝隙中看到了桑溪玉模糊的影子。

    “阿关,你怎么来了?”

    桑溪玉道:“我找殿下有些事。”

    “什么事?”赵琮行支起身子,取下头上的草帽。

    桑溪玉的眼睛动了动,注视着这里,比起上次被赵琮行带着来着,这里似乎又多了不同的东西,更多了几分人气。

    这段时间他一直待在这里?

    赵琮行感受到她审视的目光,轻笑道:“这里是我最安全的地方?”

    “最安全的地方?”桑溪玉好奇,“王府戒备森严,哪里不是安全的地方?”

    “这不一样,阿关。”赵琮行踱步到她身侧,手里捻着一根枯黄的草,他指向自己的心脏,“这里的安全,心安。这里是让我感到心安的地方。”

    “五年前,我遭人暗害留在漠北隐姓埋名,大家似乎都觉得我应该过的很痛苦,可是不是这样的。比起皇宫中的阴谋诡谲,争权夺利,我更喜欢在漠北的时光,那间躲不了风沙甚至避不料雨的草屋,草棚下的摇椅和火炉。还有那些狼,我花了一年之久才驯服他们。”

    桑溪玉不解,但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她只能表示尊重。她明白赵琮行以“十七”的身份居于漠北时,过的也并不算什么好日子,或许比起兽心,人心更难猜测。

    “殿下,”桑溪玉没有忘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她沉吟片刻终是开口,“萧昀是谁?”

    萧昀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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