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拥有能无时无刻听见周围任何声音的人,在想要获取自己得知的情报会有多快?

    一分钟?

    两分钟?

    都不是。

    在那个因故意伤人而即将被送入少年院的不良少年被警察押着,从你面前经过的瞬间,你突然暴起,把挂在肩膀上,随身携带的隔音耳罩摔在他脸上,他发出了惨叫,坚硬的耳罩外壳砸中了他的眼睛。

    因激烈情绪而颤抖的声线从你牙缝中溢出,“我一定会宰了你。”

    你对着被摔坏的耳罩说。

    眼睛的伤口在愈合时会发痒,你已经放下了绷带,除了难熬的痒意,基本没有了影响。

    耳罩脆弱的外壳裂了缝,几片塑料碎片四处飞溅,很快逃离你视野范围内。

    “五月,冷静!”

    你突然的暴起被他们以为是对不良少年的报复,另一侧警察们见多了受害者家属与犯人之间的争执,娴熟地拉开你与少年之间的距离。

    夏油杰与夏油妈妈连忙拉住你,制止你过激的行为。他们虽然也为奶奶的死而难过,但依旧坚持着准则。

    极端厌恶不良的夏油爸爸休了假,他褪去了警察的外壳后,没有再阻拦你的行为,他沉默地看着少年被磕青的眼眶,叼着烟吞云吐雾。

    只有你自己清楚那句话是对谁说的。

    罪魁祸首不在这里。

    少年低着头挡住受伤的眼眶,沉默到有点冷漠的脸庞看起来似乎对自己的错误满不在乎,但你听见了他心里翻涌的悔意。

    但错误已经无法挽回,你不愿轻易放过他。

    你的手臂被夏油杰死死拉住,他比母亲更担心你会一时冲动对不良少年使用暴力——以你的实力,完全能把对方活活打死。

    但你如今明白了肉/体的报复不及精神层面的苦痛万分之一。

    你望向被扭送进警车的少年,隔着一层尚未关闭的玻璃窗说道,“你所做的事,我会报复给你母亲。”

    少年顿时扭回头,挣扎着想要摆脱警察们对他的束缚,但无济于事。

    他只能用撕裂般的声音,从车窗的缝隙中大声喊道,“这与她没有关系,要报复,你直接报复我就够了!”

    车窗关紧,隔绝了他夹杂哭腔的嘶吼与哀求。

    你平静地目送警车的离去,假装感觉不到身旁人对自己夹带负面意义的目光。

    *

    奶奶死后,她与你住的房屋又一次空置下,因为需要举办奶奶的葬礼,以及对你的担忧,夏油妈妈把你带回了自己的家中暂居。

    充裕的咒力令你对咒术的使用有了更广泛的运用,回到家中,夏油杰看见整栋屋宅都被你的咒力包围,黑红的咒力缓慢流动,如一个暗色花纹鞠球。

    那是独属于你无所不知的自创结界,在被你的咒力包裹的区域内,你能知晓其中发生的任何事情。

    他的脚步有片刻的停滞,在父母的催促下沉重迈进去。

    感觉就跟进入咒灵的结界,诡异又恐怖。

    *

    你对不良少年的威胁令夏油父母出现了分歧,他们在房间里争吵,门未关紧,被前来祓除父亲身上咒灵的夏油杰听入耳中。

    隔着门扉,父亲声音响起,“不,我不同意!”他断然拒绝收养五月的计划,果断到激烈。

    “威胁,打架,与不良混在一起,你没听见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说‘宰了你’吗?甚至还说要报复对方的母亲。她已经完全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家伙了!”

    “五月年纪还小,还有改正的机会,青春期时谁不都是这样冲动不定性的吗?她只是因为奶奶的死太过伤心了才会这样说话,当时那么混乱的情况,你没见到她一路抱着奶奶去医院时的狼狈……”

    母亲心疼五月,不断在为五月辩解,却被父亲打断了话。

    “太伤心了才会说这样的话,谁能比我更伤心?”口水吞咽的声音传来,夏油杰能听见其中包含的哽咽。

    “每天,我都要在不同案件中奔波,你知道其中与不良少年的案件占据了多少案件?就是为了干群架、偷窃或者其他在他们看来很酷的行为。”

    “我目睹他们不知畏惧地拿着刀棍一下一下打在同龄人身上,打在同僚身上,我也曾经被偷袭过……而如今,我的妈妈也死在了不良混混手里。”

    私底下,他抱住自己的头颓废地蹲下,眷恋地称呼自己的母亲,“那是我的妈妈啊亲爱的。”

    他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流露出自己少许的脆弱,再多的香烟也抽不走他内心的悲愤,“你让我该怎么容忍同样作为不良混混的她?”

    “但不收养五月的话,住所、金钱、教育,这些她一个残疾儿又该怎么办?”母亲的声音明显出现了动摇,她自然是心疼自己的丈夫,但以她的道德准则却又难以抛弃一个孤苦伶仃的未成年孩子。

    “住所,把奶奶的住所给她便是;金钱,我会每月给她一定的生活费,至于教育,看她自己能读到多久吧。”夏油父亲显然早已经过了思虑,快速回答道。

    他抱住妻子,高大壮硕的身躯轻轻地靠在娇小的肩膀上,对妻子撒娇般要求,“别总是把注意力放在脆弱的人身上,我也很需要你。”

    在一片沉默后,夏油杰转身离开,他已经知晓了最终的决定。

    他刚走到你门口,门便打开了。

    在奶奶去世后,你没有再冷脸对待夏油杰,你让他进来,赤着脚躺回温暖的被窝中。

    你靠着枕头,眼眸疲倦地低垂着,地上散落着尚未收拾完的衣物。

    “如果你要告诉我你父母不打算领养的事情,我知道哦。”

    你在夏油杰开口前便回答了他心里即将说出口的话语,“这很正常,如果我是你父亲,我也这样做。毕竟,我与夏油家唯一的联系只有奶奶。”

    再度抛弃时,你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对此的愤懑与对未来的不安。

    当你听见夏油父亲的倾诉时,你便决定要割舍断与夏油家的联系。

    也因此,你不再因奶奶的关系对夏油杰抱有极浓的嫉恨与偏见。

    随着年龄的增长,夏油杰异于常人的强烈掌控欲被深深隐藏在温和的外表之下,如今的他善良、正直、锄强扶弱,具有极强的同理心。

    任谁看去,都会觉得他是一个被教导得很好,与奶奶同类型的人。

    排除他那掌控欲,如果没有奶奶的存在,你很难去讨厌他。

    正如你想的那样,你听见夏油杰脱口而出对你的担忧,“那你今后怎么办?”

    怎么搞的,大家都这么担心你以后的未来,仿佛你离不开别人的扶持似的。

    你无所谓地笑着说,“还能怎么样,反正有房子和生活费,我在哪活不是活?再不济,我还能打零工、做□□。即便我不能祓除咒灵,但我这身咒力与天赋在黑市中依旧有用武之地。”

    你故意踩着夏油杰的雷电蹦跶,在听见他心中不断迭起的怒意与为你真切的担忧后,放下了嘴角的笑,正色对他说。

    “一直以来,我很感激你们对我的照顾,但事到如今,你们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今后的路我会一个人走下去,走到哪一步,都与你们没有关系。”

    这不是埋怨的气话。

    你的声音与你此刻的心情一样平静,甚至带有种疲惫到麻木的歉意,你望着他皱起眉的脸庞,清楚知道自己曾给他们带来多少烦恼。

    与他们断开关系,对他们而言,也算是放下沉重的负担吧。

    但是,夏油杰一如既往地紧追你不放。

    “我不会放弃你,因为你是我的妹妹。”他以同样郑重其事的神情对你说。

    就像是从小到大,被你多次翻着白眼抵触他的管束,但从不悔改,理直气壮的模样。

    现在的你已然丧失了与他争辩的力气,听了这话,你只是轻轻扯开嘴皮,说出一个事实,“奶奶的领养手册失效后,我与你不再是法律定义的兄妹关系了。如果你这么想要一个妹妹来满足你的掌控欲,那就再找一个吧。”

    你们俩之间总会发生争执。

    你以为他肯定又会生气地反驳你的话语,责备你无所谓的态度,但夏油杰没有,他只是抿着嘴,重复一遍道。

    “即便没有了那层纸的关系,你依然是我的妹妹。”夏油杰拽住你的手腕,在心里默默补充道,他会遵守与奶奶之间的约定。

    他会以哥哥的身份,看着她,照顾她,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约定?

    你一愣,你一直以为夏油杰对你的执着只是本性中的固执,令你厌烦不已,却没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

    一个你从来都不知道的约定。

    你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争先恐后涌出,你扯了嘴唇,先是笑了,笑着笑着又仿佛只是单纯在哭。

    你回望他,被水冲净的眼窗露出澄澈的色泽,“你和奶奶,约定了什么?”

    夏油杰怔怔地凝视你,缓慢地眨了眼,你也回以对视。

    “……”

    “……”

    过了许久,你忍不住开口道,“好啦别想了,吵得我耳朵疼。就像是你猜测的那样,我术式天赋开发出来了。”

    “所以,你现在什么都能听到,包括心声?”

    “也不是,超过5米就不行。除非借助咒力,就像是现在这样,被我用咒力裹住的范围我都能听见。”

    “哇哦。”他带有震惊,神色恍惚地感叹了一句,再次遗憾你不愿加入咒术界。

    你不理会夏油杰脑海中的念想,直直盯着夏油杰的双眼追问,“所以,这个约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深浅不一的蓝眸与紫眸对视,在未干的水花下忽闪,荡漾着波澜。

    夏油杰从那双眼眸中猛然抽离回神,回答你,“那是在我们初次见面之前,奶奶与我做出的约定。”

    *

    那时候,夏油杰的父母的职位刚被调回东京任职。

    虽然大人们总会说,在他小时候,奶奶抱着他念过童话书,给他换过尿布,但那些记忆太模糊了,他根本记不起。

    所以,在夏油杰看来,他是五岁起,才见到自己的奶奶。

    但奶奶见到他的第一眼,却是告诉他,他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那个妹妹,一直和奶奶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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