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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马冰河入梦来(1)

    很长一段时间,宣峋与都是茫然的状态,似乎那句话剥蚀了他的生命,只剩下一副躯壳,能做到的只有一动不动地看着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

    直到游照仪有些担忧地喊了他几声,无奈地说:“别哭啊,阿峋。”

    此话一出,他才惊觉自己早已落泪,伸手摸了摸,满手水渍。

    他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攥着自己衣角的手却已经克制不住的战栗,极其艰难地问出声:“为什么?”

    游照仪没说话,伸手想替他擦眼泪,被他侧脸躲过,只好收回了手。

    她说:“我曾经以为,我说出的话一定能做到,说好要陪你一辈子,便真的会陪你一辈子。”

    “你和王妃把我带回府,此等恩情无以为报,故而我立誓要保护和陪伴你,你过得好这件事已经变成了我前半生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为此我付出了所有我能付出的。”

    “可有日我发现,这种陪伴对你来说变成了一种折磨。”

    闻言,宣峋与急促的摇头,拉住她的手,语句破碎的说:“不、不,不是,不是折磨。”

    游照仪安抚的回握他,继续说:“你开始问我爱不爱你,喜不喜欢你,也越来越看明白我。”

    “我已经骗不了你了。”

    宣峋与还是摇头,脸色惨白又可怜,从椅子上跌下来摔在地上,伸手抱住她的腰,哭着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不问了,我再也不问了,灼灼、灼灼!求求你,你答应过我的——”

    骗子!骗子!骗子!

    明明答应他要陪他一辈子,明明他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还是会这样……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这样!

    骗子……

    “你没错,阿峋,”游照仪双手托住他的脸抬起,声音平静而温和,“夫妻合该相爱,你想要你的妻君爱你,一点错都没有,是我错了。”

    “是我变了,是我反复无常,朝令夕改,年少时不知天高地厚,轻易许诺,你没有错。”

    这是一种自暴自弃式的话语,宣峋与愣在原地,一时间被这个说法砸的头晕眼花。

    不知从何日起,他突然看穿了枕边人极力伪装的一颗真心,于是惴惴不安,孤愤难评,无数个深夜都惊惧哪日灼灼会骤然离去,只好咬着牙装出一副温驯柔顺之态,渴望她能怜惜自己,把这场骗局再次延续下去。

    可惜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天翻地覆。

    游照仪是那样的平静,把过错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让他想求饶,想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都无处着力,只好全然舍弃自己的尊严,不讲道理的重复:“你说过不会离开我,你说过,你就得做到。”

    他的眼泪急促滑落,滑过脸颊,落进她的手心。

    游照仪感觉到那眼泪是无比的灼热,从手心那一点极速的烧尽心里,让她已经结冰的心又吱嘎作响。

    可她还是没有心软:“对不起,阿峋,我可能做不到了。”

    “不行!”他终于忍不住哭喊出声,声音悲苦:“你不能这样,灼灼,是你说要陪在我身边,试着喜欢我,我知道我太贪心了,我任性,我狭隘,总是仗着你在我身边就肆无忌惮,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离开我。”

    他死死的望着她的眼睛,像个穷途末路的犯人摇摇欲坠且可悲地还想从中获取最后一点生的希望。

    可游照仪还是摇头,说:“对不起,阿峋。”

    对不起,阿峋。

    好似有什么东西骤然破碎,却没发出一丝微响。

    ……

    游照仪下定决心的事,谁也更改不了。

    她很快写好了和离书,送到他面前,他浑浑噩噩地看着眼前这张纸,上面字迹不小,笔法熟悉,可大部分他却看不清,只有和离两个字格外醒目。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静静地看着,内心一片死寂。

    良久,巨大的悲伤反而让他冷静下来,轻声说:“我不会同意的。”

    游照仪却说:“你同不同意,我都会走,阿峋,你又拦不住我。”

    ……她怎么能说这种话,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么多年,那么多事,她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吗?!那些欢愉、陪伴、快乐、悲苦……对她来说,难道就什么都不是吗?!

    宣峋与牙关紧咬,狠狠地扼住自己的泪意,企图为自己在她面前留下最后一分体面。

    别哭……宣峋与,别哭,别再在她面前哭了。

    游照仪继续说:“侧妃和离之事并不复杂,若你有空,改日将我于玉碟除名即可,广邑王府一分一毫我都不会带走。”

    想了想又说:“你值得更好的,阿峋,我也过过自己的生活,好吗?”

    宣峋与低着头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外面太阳西落,灿灿日光洒进来,却照不到他脚下。

    游照仪并不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站起来,说:“我明日走,若有机会,还是会回来的。”

    言罢,她抬脚,一步步走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宣峋与才抬起头,早已双目通红,满面泪流。

    ……

    夜半,游照仪已然于另间酣睡。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只一个布包,她在广邑王府待了近二十年,左右来去,竟也没什么值得带的。

    宣峋与只看了一眼,就像灼伤似的匆匆地收回了目光,径直朝床铺走去。

    游照仪自他开门就醒了,眼看他越走越近,问:“你要干什么?阿峋。”

    宣峋与在她床前站定,与她对视了几息,突然把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开始脱衣服,像竹笋一样把自己剥出来,莹莹如玉的躯体一点点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几息才上前拽住他最后一件衣服,声音大了一点:“你要干什么?!”

    宣峋与顿时泫然欲泣,整个人衣衫不整地软倒在她床上,哀求道:“灼灼,最后给我一次罢。”

    游照仪一顿,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趁她怔愣的间隙,宣峋与已经把最后一件衣服脱掉,肌肤如玉,轮廓起伏,丝毫无瑕。

    见她还是不动,宣峋与只得咬牙,丢掉最后一丝廉耻,曲腿摆出引诱的姿势,月光柔柔的洒进来,只有令人遐想的阴影为他遮羞。

    游照仪扶额,叹息着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宣峋与长发散乱,容光惊世,纤长细韧的腿一点点缠到她身上,见她没拒绝,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说:“最后一次——给我留点念想,我不拦你了。”

    游照仪在昏暗中和他对视了半晌,终于妥协地把他压入锦被之中。

    ……

    几乎一夜无眠。

    直到天边泛白,宣峋与才力竭地倒在锦被之中,痴缠着游照仪的双腿早已绵软,喊了一夜的嗓子也异常嘶哑。

    本只一次,游照仪便打算收手,可他却哭喊着缠上来,极尽引诱,只说是最后一次,求她多疼疼她。

    游照仪一时不察,竟从中觉出一丝心软来,连忙遂了他的意,同时借此麻痹自己。

    ——又睡到日上三竿,游照仪才睁眼,掀开被子看了看依着自己安眠的宣峋与,满身痕迹,一片脏污。

    看了床顶半晌,她翻身起床,宣峋与一下子惊醒,茫茫地看向她。游照仪没说话,叫了热水为他净身,擦洗,最后放回收拾干净的锦被中。

    她又收拾好自己,吩咐熬避孕的药,拿起外间送进来的早点,坐在床边轻柔的抱起他喂了几口水。

    他嗓子干哑,喝了几口水才觉得神魂皆定,又眷恋的靠在她怀中,一口一口的吃着她喂来的稠粥。

    照顾完他,游照仪才自己坐在桌边吃完了剩下的东西。

    敲门声轻轻响起,游照仪走去,接过熬好的药,站在门口便一饮而尽,又回来打开看了看那布包,扎好,随身的武器也又检查了一遍。

    到这里,所有该做完的事情都做完了,她才回头看向一直盯着她的宣峋与,说:“我走了?”

    宣峋与顿时鼻子一酸,可好歹忍住眼泪了,攥紧被子艰难的点了点头。

    游照仪最后说了一句:“我总是希望你过得更好的。”

    希望他过得好……呵……

    他没起身,没动,似乎真的已经接受了她要离去的事实,静静地盯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直到走出房门,消失不见。

    锦被之下,宣峋与正伸手轻轻的贴着小腹摩挲,低头露出了一个苍白病态的笑容。

    ……

    直到日光西斜,宣峋与才从床上坐起来,细细地摸了摸她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迹,又再次摸了摸小腹。

    没事的……没事的……

    灼灼总会回来的……他会让灼灼回来的……

    艰难地给自己一件件的穿好衣服,下地,双腿绵软地歪了一下身子,又眼疾手快地扶住床架站稳。

    一步一步的挪到桌边,那上面还放着她摁了手印的和离书。

    他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轻轻的撕碎,点了火烧成灰烬。

    ……

    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

    小游走了,兰屏本以为宣峋与会不饮不食,伤心难过,却没想到他倒还好,每日三餐不落,甚至对食宿更为挑剔。

    她这才松了口气,想着或许小游是对的,离开了她,殿下才能真的长大。

    ————————————————

    五月底的时候,当值的盛道谙在夜半接到世子的密令,前往面议。

    乍接到消息,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心中惴惴不安的去了,屋内只点了一盏灯,一片昏黄,世子殿下一人坐在桌前,从背影都能看出无边的寂寥。

    他自然也听说了游照仪离开的事,一时心中也有些酸涩,走上前去道:“殿下有何吩咐?”

    听到声音,宣峋与空茫的眼神才渐渐聚焦,看了他一眼,轻拉袖口,朝他伸出一截如霜如雪的皓腕,淡淡地说:“为我探脉。”

    他应是,坐下来伸手搭脉,仔细探寻。

    好半晌,盛道谙手一僵,顿时感觉心跳如雷,抖着手又细细的探了一遍,良久才撤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宣峋与。

    见他如此神色,宣峋与心中那块日悬已久的石头终于落地,喃喃道:“那就好。”

    什么那就好!盛道谙忙退后一步跪在地上,恳切道:“当今唯有崇月有此秘药可使男子怀孕,但那药九死一生!崇月皇帝十几个孩子大多没有父亲,殿下!您三思啊!”

    宣峋与充耳不闻,只挥了挥手,说:“你将孕期事项给我列个单子,明日呈交给我,六月起随我去往皇寺,直到生产。”

    盛道谙言辞恳切,又道:“殿下——”

    “滚。”宣峋与淡淡地打断了他,轻抚腹部,目光柔和。

    盛道谙僵硬地咬了咬牙,无奈地退了出去。

    ……

    “你想清楚了?”宣芷与神色难辨,看着面前还未显怀的宣峋与,语气叹惋。

    游照仪走前的那一日下午,他神色癫狂的闯入宫中,问她要明德帝君从崇月带来的皇族秘药,她吓了一跳,本不愿给他,可他却跪在下首,低三下四、苦痛难当的哭求,她实在不忍,只能松口。

    即便是坐着,宣峋与也小心的护着肚子,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对外便说我去皇寺为国祈福,若是能年前生产最好,若是不行,麻烦堂姐您帮我拦拦爹娘。”

    宣芷与点点头,说:“这些都是小事,只是……只是此事实在九死一生,你……若是……”

    她没说下去,宣峋与却明白她的意思,看着宣室殿中跳动的烛火,声音阴冷的说:“没有灼灼,我不如去死,”话中满是戾气,让人生寒,他继续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要争。”

    宣芷与指尖捏得发白,只好说:“不如我让裴太医随你去皇寺?她专擅生产之事。”

    宣峋与摇摇头,说:“不必了,盛道谙够用了,况她是个女子。”生产必然袒露,他不愿意被除了灼灼之外的女人看到他的身体。

    宣芷与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心道:人命关天,是关心男女的时候吗?!

    可她知道劝不住他,最后叮嘱了几句,便让他走了。

    他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该我的朝事直接把卷宗送至皇寺便好,灼灼希望我做点事情。”

    宣芷与叹气,说:“知道了。”

    宣峋与这才走出去,单薄寂寥,形单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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