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为了名利和钱财跟他恋爱的人，但他真的做的也太过分了。”

    柳甄和小满连夜买了飞往昆城的机票，找到了其中几位跟韩宇峰有过暧昧的女性。毕竟两个人的事只有几张照片，韩宇峰的声明以及网友的猜测，什么也没说明白。

    她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差点付出真心，恍然发现被骗正在悲伤，却又惨遭打压的倒霉鬼人设，拉着妹妹的手一个一个的哭了过去，一起痛骂渣男的所作所为。小满也没闲着，装作经纪人去拜访了其中时间较长的几位，以感情背景需要清晰为由慢慢收集了不少信息，韩宇峰这个渣男的个人形象就一步一步的清晰起来。

    他长得好学历也好，家里长辈都是公职，也算得上富足，刚上博士的时候曾经谈过一个清纯可爱的研究生，女生家境极好，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分手了，韩宇峰大受打击，开始一边追求家庭富裕的独生女，一边背地里搞替身文学那一套。

    大概是四五年前，他遇上了离异的朱万锦，原本是被聘用过去帮忙带朱万锦儿子的语言课程，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展现了个人魅力，最后竟然嫁了进去。

    结婚不是结束，甚至都不是新的开始，他凭借着女方的权势在高校里平步青云，又借着高校的权势再去认识新的女孩，展示自己的一往情深。每一位跟他恋爱或是被骚扰过的女生，几乎都是圆眼睛双眼皮的长发学生，不高，皮肤白嫩，笑起来有些可爱。柳甄一路聊下来，眼睛都有些花了，还碰到不少跟她也像的，不小心多看了一眼都觉得像照镜子。

    可他韩宇峰根本就不爱那个所谓的“卿”，甚至名字都记错了，柳甄见到的那一对袖扣也是某一任学生女友送的，他却跟后来的女孩们说是爱人最后的礼物。

    这种破事还包括了特定的奶茶，蛋糕，水果喜好，听歌习惯。就好像所有女孩被拼贴成一个所谓的完美情人，让他自顾自的沉浸在虚伪的专情里。

    八卦听的一肚子气，却也正是柳甄所需要的。朱万锦作为大企业的接班人，没有闲工夫去在意自己的丈夫身边环绕的青春而无力的莺莺燕燕。但被入赘的丈夫当做白月光的替身，甚至连礼物都暗含对前人的爱意，那就近乎是对她个人的贬低和侮辱，要怎么样面对处理，就看她受不受得住这个气了。

    韩宇峰自己都理不明白的那所谓深爱着的初恋，就由柳甄执笔，让她清清楚楚彻彻底底的落实下来。

    小满的行动也很快，除了来自于前女友的信息，各类娱乐记者手里攥着不少关于韩宇峰的内容，也已经整理成压缩包拿到了手机。大致看过去，他的手段都很隐晦，可以说成是暧昧，也可以解释为前后辈之间的亲近，但这么多的亲近，本来也就是贪心的证明。

    “他还真不愧是搞科研的，怎么能找到这么多同款，我现在看着你的脸都觉得眼花。”小满整张脸埋在按摩床里，说话都闷闷的。两个人原本定的是咖啡馆见面，几天下来实在是精疲力尽，一碰头就拐进了生意兴隆的盲人按摩。

    “他还不如去当星探得了，我看着好几个女孩都生的可漂亮了，哎呦！”柳甄跟她并排趴着，被师傅按的吱哇乱叫。

    “当不了当不了，这个类型撞款才厉害呢，他最近还跟那个国民甜心在当恋综评委呢，女团出身那个小女孩，魏绒。”小满随口说着“真是离谱，竟然跟你编的一样，这个类型的但凡见到了他是一个也不放过，待会儿回酒店给你看。”

    “艺术源于生活嘛，人做的事总比想象中离谱的多。”柳甄听到了需要的信息，知道这次的局大概能做成了，满意的享受起身心放松的按摩，也许是这几天累到了，她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陷入一个模模糊糊的梦里。

    梦里回到了年纪很小的时候，她顶着短短的娃娃头，带黑白卡子，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款校服，走在初中有些狭窄的走廊里。是课间，有人在追逐打闹，有人抱着作业路过，她一路穿过所有的人群，走到最东边的窗户边上，高鼻深目的少年正安安静静的拿着笔记本正在背单词，是她的初恋，沈靳阳。

    那窗口几乎是他专属的位置，少年日复一日的站在那儿读书，也偶尔会跟人闲聊几句，或者是身体累了轻轻的伸展自己，迎着窗口的风揉揉疲惫的后颈和肩膀。就好像他也是风景的一部分，永远被妥帖的保存在阳光和微风里，柔软而温暖的。

    “沈靳阳。”

    她喊他的名字，声音中带着一丝慌张。他闻声回过头来，脸沁在春天的暖阳里看不清楚，大概在笑，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他从不肯回应她的心意。

    柳甄猛的惊醒过来，眼前是天花板上长条的led灯，冷白的光长剑一样横在视线里，照的眼睛有些花。小满已经睡了过去，按摩师傅安安静静的揉捏着她的小腿，大概发现了她身体的僵硬，略微加重了一分力道。

    怎么会突然梦到你呢。

    柳甄呆滞的盯着天花板，脑袋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掺了泥浆，变得沉重而缓慢。

    她爱了沈靳阳很多年，在年少无知的日子里，甚至可以放下自己的，向日葵一样的绕着那颗心里的太阳转。她憋不住话，无数次的告白却又失败，无数次的祈祷最后失望，努力学习希望能跟他有更多的关联，可是沈靳阳从来没有为她停留过任何一个短暂的时刻，甚至梦里也未来过。

    她曾经在睡前无数次的许愿过要梦见他，没想到会在这么一个平庸而有些世俗的日子里实现了。

    是因为韩宇峰这件破事吧，她想，世人都说阶层是无法跨越的，多么努力最后都会被打回原型。所以她无法对抗韩宇峰背后的势力只能选择忍着，所以她永远也配不上世家出身的继承人沈靳阳只能默默的守望。

    可她不听世人的话，但凡不发自于本心的就当做耳旁风。出生的近三十年里无数次的反抗，无数次的被打压，再无数次的找到新的生路，才成为了如今的柳甄。

    她看过太多的史书和人情世故，比所有人都清楚以一人之力对抗庞大的资本集团是一种螳臂当车的行为。但她就是这样一步也不会退的人，非要靠着一颗还算灵光的脑子和一颗非常勇敢的心撞上去，更想要赢，赢下这不平等的战争，为自己争个公道回来。

    “沈靳阳……”她轻轻的念着那个名字，却没想到叫醒了小满。

    “我在这儿呢，怎么了？”小满刚睡醒没听清，迷迷糊糊的回应。

    “没事，就是觉得这次我们一定要赢才行。”柳甄轻轻的捏着自己的手腕，感受自己血脉间的震动，她喜欢通过这种方式感受自己的存在。娱乐圈几乎凝聚着国家所有人的声音，他们热烈的讨论着那些跟自己生活无关的事情，高谈阔论，感慨万千。来源于外界的冲击太大，也遇到了太多有能量和势力的人，柳甄为了保护自己，这几年一直压着性子装作柔和乖顺，忍得都快要忘记真正的自己了，好在现在慢慢的醒了过来。

    “当然，我们一定会赢的。”小满温柔的看着柳甄，就像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那让她骄傲的朋友柳甄。

    在盲人推拿馆睡了一觉缓过精神，两个人飞快的赶回酒店，把针对韩宇峰的舆论导向和曝光方案又完整的规划了一遍。

    柳甄把收集来的信息进行整合，融合了韩宇峰所有在意的点，完整的构建起了他心目中那完美的初恋：温柔，可爱，笑容灿烂，家庭富裕所以天真无知。留着柔软的茂密的黑色长发，皮肤白皙，总穿一身雪白的裙子。送给了他有着白色花纹的贝母袖扣，喜欢吃葡萄和芭乐，黑森林蛋糕，冰镇的茉莉花茶。喜欢听宫崎骏主题的音乐会，也喜欢跟他坐在月亮下面喝红酒。

    多么标准化的形象，恨不得把白月光这三个字刻进人物的骨缝里。

    小满也买到了韩宇峰最近的照片，包括录制节目以及私下和魏绒见面的照片，虽然行动并不暧昧，但综艺里时刻珍视爱护的戒指被摘下来不知道藏在了哪里，贝母袖扣倒是好好的带着。

    Ai生成白月光的背影，再点缀一些适度伤痛的文字，配上这些被撩拨女孩以及朱万锦身上重复的那些礼物和浪漫的照片，这个充满了戏剧色彩的替身故事完整成型。

    关系好的几个大营销号已经收到了小满发过去的故事线，也连带赠送了柳甄被骚扰那晚韩宇峰的照片，韩宇峰跟魏绒见面的照片，还有他和朱万锦婚姻的一些消息。主角如此丰富而有趣，营销号们快乐的大显身手，毕竟是吃这碗饭的人，几位博主文案写的天花乱坠，柳甄自己看了都震撼于这种牵动人心的能力。

    这几天聊过的女孩里其中几个心思通透的早就明白了柳甄找过来的原因，表示愿意用自己手里留下的那些同款礼物和照片帮忙对付渣男。柳甄有了更多的素材，熬夜仔细理顺了朱万锦的所有平台和软件上发布的照片以及信息，把其中所有的初恋款标记出来，整合成文档发给营销号和愿意帮忙的女孩，甚至连夜设计好了发言模板和攻击重点。

    凌晨1：36分，所有准备都已经就绪，只等约定的2：00到来，然后大家一起，把这个针对韩宇峰的故事讲出去给全国人民听。

    其实故事线很简单，不过是最庸俗但也最让人心生厌恶的宛宛类卿。

    他无数次的让那些年轻而人微言轻的女孩模仿着那个心目中梦幻的形象，但他不敢把这种要求强加在自己强大的妻子身上。所以偷偷的打擦边球，在礼物和周年纪念里隐藏白月光的痕迹。韩宇峰其实很谨慎，用的很少，但经不住岁月漫长，积少成多。不论是结婚纪念日时邀请妻子看久石让的音乐会，还是亲手制作的黑森林蛋糕，或者是月下共饮红酒的告白。美好的经历一旦有了前人的影子就变得不堪入目起来。只要朱万锦生气了，放弃对韩宇峰的舆论保护，就算只有很短的时间，这样信息密集而具有戏剧性的爆料，也足够韩宇峰的形象彻底的倒下去，承担人们的厌恶和愤怒。

    煽动言论集火韩宇峰，既能保护那些女孩们不去遭遇网暴，柳甄也可以作为倒霉鬼替身之一，把那些污蔑冲洗干净。

    “也得谢谢韩宇峰这些年太顺利，做事越来越不小心。”柳甄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轻轻的感慨。还有20分钟就要发布信息了，她真的很期待明天来自于网络世界的反馈和韩宇峰背后宣传团队的回应。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小满感慨着，轻轻的摸了摸柳甄的头。

    她们都也很清楚的知道，这一场反击尽管可以获得短期的胜利，但朱万锦和背后的资本很快就可以查清是谁营造了这次的舆论事件，他们基于对企业股价的保护和维持，大概也会倾尽全力的反踩柳甄，打压她在娱乐圈的存在，来杀鸡儆猴。她们还有很多要做的事，要提前准备好后手才行。

    “小满，是不是快到建国周年了。”柳甄翻来自己的电脑，翻出一个读研期间写好的中长话剧剧本，重新阅读起来。

    “是的，明年十月。”

    “你帮我去广电局问一下吧，说我写了一个跟民族情怀家国大义相关的剧本，希望能够投到最专业的制作公司那里，想参考他们的意见。”

    “他们正需要本子呢，哪里会给你推公司。等等，你这是？”小满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们需要好故事，我需要他们的庇护和认可，就让我们互帮互助一下吧。”柳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不过太直白送上去就不值钱了，得绕个小弯，你放心谈，我从今天就开始写，一周内一定写完。”

    小满笑了起来，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强大而聪慧的朋友感到高兴。柳甄抱着电脑，缩在沙发上，裹着毛绒绒的毯子，像一只柔软的小猫。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这样柔软的皮相里面隐藏着着一颗怎样的心脏，透明，坚硬，尖刺纵生。

    刚遇到柳甄的时候，小满就震撼于她那样鲜明而锋利的棱角，那种不畏惧于砸碎一切规则或是破裂死亡的自由，跟世界上所有人都不一样，跟世界上所有规则都不相容。

    这种震撼几乎使她着迷，让她心甘情愿的陪伴在柳甄的身边，成为背后的推手或是助力者，即使后来她收敛锋芒隐藏自己，似乎变成了普通而真实的人，那份陪伴的心意也没有丝毫改变过。

    “好好写，我明天就出发去首都，把合同给你拿回来。”

    凌晨两点到了，咔哒一声按下发送键，又是一夜安眠。

    迈出这一步，后面还有很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