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盯着柳甄思考一会儿，露出了了然而骄傲的笑容，点了点头。
剧组里人多眼杂，虽然同事之间相处的好，碰到这种大流量的新闻，难免还是会有些憋不住事情的人。
柳甄个子小，身份又特殊，这时候单独见面被发现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吃瓜群众猜出来，所以她约了公共化妆间。用来工作的电脑就放在那边，又是两个人都经常在的地方，看着公事公办一些，不容易让人猜疑。
柳汀已经到了，坐在靠墙的位置，穿着戏服，没带发套，脸上还有些水珠，不知道是卸了妆还是出了汗，远看浮着一层莹莹的光。
誓言仙门同僚的几位演员也在，新画的妆面，大概很快就要去拍摄了，化妆师也认真的在工作，没有人靠近柳汀。
柳甄找到自己的电脑，走到少年边上打开。
“现在空吗？有几处的台词我觉得有些奇怪，想问问你的意思。”她随手新建一个word文档，点开了空白页。
“好，导演怕我现在找不到状态，让我上午先处理网上的事情。”柳汀也随着她的话接下去，眼睛认真的在空白页上浏览起来，仿佛真的能看到文字一样。
“在跟那边沟通吗？就这一段，你看这样行吗”柳甄问到，脸色冷淡，手上飞快的打字。
‘你喜欢我？’
柳汀显然没想到她这样直接，整个人都楞在原地，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半天才应了下来。
“嗯。”
“碰到这种事压力应该很大吧，别紧张，会好的。”柳甄继续一本正经的瞎扯，电脑上飞速的输入。
‘为什么？’
她把电脑推给柳汀，示意他可以打字，毕竟眼睛的余光可以看到周围，在化妆的几位演员，脸上都已经挂上了憋不住的期待和好奇。
“是的，会好的。这样改可以吗？”柳汀已经调整好表情，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盯着那几行字斟酌了许久才开始打字，只剩耳朵微微泛红。
‘我想找个正式的场合和你说。’
“你觉得这样好吗？”柳汀转头看着柳甄，像跟主人撒娇的小狗，眼睛亮晶晶又小心翼翼的问。
“再想想吧，韩宇峰的破事闹得我还是红酒姐呢，我思路不够清楚。”柳甄随口说着，并不在意其他人震惊的表情，原本她就没做错什么，也不觉得忌讳。
“我知道不是你。”他显然有些生气，皱眉盯着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然，最近空一些了，得先去解决一下。”
她迅速的输入了最后一行字，
‘我们不合适，你那时候太小了，有这种执念会影响你的判断，早点放下吧。’
确定柳汀看完了，柳甄迅速的关闭了空白页面，合上电脑，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说的是实话，但也有些伤人。眼看着柳汀愣着不说话，脸色也变得苍白，柳甄轻轻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加油，就抱着电脑走出门去，留下房间里一片寂静。
小满最了解柳甄的性格，看她回到房间的时候脸色冷淡又有点思索的表情，就猜到了大概的内容。
“你拒绝他了？”
“嗯，化妆间有人，我打字给他看了。”
“他没说什么吗？”小满知道柳甄的性子，但没想到解决的这么快，就好像柳汀对此毫无反应。
“这还能等他说呀？说完我就走了。”
“也好，早点解决是好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舍不得了？”
柳甄坐在靠近小满的沙发上，整个脸都埋进枕头里，闷闷的回应。
“不是，我说了沈靳阳说过的话。”
这个名字已经太久没有说出口了，张嘴发出音节的时候，甚至唇齿间都有些颤抖。
“没关系，没关系。”小满一把搂住柳甄的脑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长发。“人都会有点这样的，初恋这东西都有滤镜的，他就稍微深刻一些！”眼看着柳甄的嘴唇越撅越高，小满忍不住一下捏住了她的嘴唇，像抓住了一只小鸭子。
“你现在才是第一女编，还不是第一名编呢，事业心给我醒一醒！不许为了男人想东想西！”
柳甄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眼睛里的求胜□□苗一样窜起来，照一双眼晶晶亮，她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想了什么，最后露出一个满肚子坏水的笑容。
“算了，柳汀这边就先这样吧！先把韩宇峰这个混蛋玩意搞掉再说！”
小满想一听韩宇峰的名字人也上头了起来，这件事实在是无妄之灾憋了一肚子火，两下把中长发扎成老高的丸子头，打开平板翻出相关的新闻和时评，当即和柳甄讨论起舆情当下的走向和对方公司的宣传管控。两个人就这样一边骂韩宇峰一边分析收集但到的资料，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韩宇峰毕竟作为老牌企业蜜竹的女婿，不论是为了企业发展，还是个人感情，他都能得到妻子朱万锦和背后资本的庇护。柳甄尽管已经是知名编剧和作家，但文字工作者本来就偏向幕后，在影视行业中也相对弱势，社会影响力和知名度要弱的多。直接起冲突得罪了大企业，反而对她的事业发展可能会有影响，这也是当时柳甄公司选择沉默的原因。
好在韩宇峰这个人走红之后有些漂了，综艺接了不少，女性相关的小道消息也传了许多，他拿着红酒来敲柳甄的门前后，竟然也敲过其他人的门。尽管相关的照片没拿到，但有了方向总能挖出东西来，只要找到任何一条相关的线索，半夜双方私会就变成了韩宇峰单方面的骚扰，反转舆论就容易许多。另一方面，这件事已经过了两三个月，蜜竹宣传部的风评管控也会松动一些，删帖子慢了不少，是翻盘的好时机。
小满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认真上没人能比，因蜜竹的宣传部截胡了当天的酒店录像和其他材料这件事憋了一肚子气，这一个月都要把韩宇峰的名字刻进骨头里了，把他的个人经历查的清清楚楚。之前柳甄没有主动提，不想她为此心烦，所以才压在手里没用，现在终于可以拿出来。
“我的天？他怎么只谈学生啊？”柳甄看着韩宇峰的资料，眉头皱的像麻花。
“没错，自从他担任讲师以来，就一直在跟同校的学生暧昧，第一任是自己带的研究生，第二任竟然是大一新生，两个人差15岁。”小满把信息汇总做成了ppt，竟然有40几页。“他从来不确立长期关系，基本是一个月到三个月之间，关系结束会送一些礼物，类似于项目、成绩、比赛奖项、带发作文。”
“好抠门哦……我还以为送什么呢。”柳甄撇了撇嘴，忍不住吐槽道，“这些他自己随便就能给的东西，也就是对学生们有用，滥用职权！”
尽管找到了突破口，但网络对男性的负面新闻总是很包容的，对于劈腿和利益关系受伤的也多半是女方，很难伤及根本，这样的冲击顶多被骂几句渣男，也显得太无力了一些。
可柳甄毕竟是柳甄，盯着材料想了许久，她眼睛亮亮的抬起了头。
“小满，我们要不要玩个大的。”
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讲了半天，小满也兴奋了起来，飞速电话联系公司和朋友布局，悄无声息的编织起这张针对韩宇峰的，无形而细密的网。
柳甄这边柳暗花明，另一边也没闲着。
柳汀强撑着维持起从容的表象，跟剧组成员客套了几句，就借口要外出买东西，逃回到自己的保姆车。刚好钱家男今天在陪别的艺人，他用买咖啡的理由支走助理，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陈旧的平板电脑，解开锁屏，桌面上除了微博就是计时app。
“已经过去1900天了吗。”柳汀盯着那个小小的方框，标题上的唯一的小烟花，一下子就把他带回了跟柳甄看烟花那个晚上。
那天的烟花真的很漂亮，晚风有些凉，吹起她的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漂亮的眼睛，变幻的光都落进她眼睛里，像对漂亮的万花筒，让他挪不开眼睛。
她叫了他的名字，用语言树立起清晰的边界。她严肃的时候会用另一种声音讲话，凉凉的，也有些低沉，带着一种直钻进人心里的魔力，说拒绝人的话的时候，好像就更伤人一些。好在这样的声音他也已经听过上百遍，只觉得有一点伤心。
在那个控诉伤害的视频里，她就是用了这样的声音去导入的。很简短的开场，只有四秒钟，却在这1900天里一次又一次的把他从无尽的泥潭里拉出来。
她说：人有善恶这个事实，绝不是为一己私利伤人的工具。
在无数次被造谣恶评看不起和打压里，他重复的听着这句话，回想着图书馆里柳甄落泪的样子。
她也觉得害怕，悲伤，委屈。但她坚定的站在那个女孩前面，用上天赋她的智慧和无所畏惧对抗着源自于世界和人性的不公。那是一种令他羡慕的坦荡，因为不说谎，对自己真诚，不违背自己的内心，让她从始至终都像太阳一样明亮，爱和愤怒都散发着强烈的光芒。
而那正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从5岁被选入剧组开始演戏之后，好像就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心情了。他原本叫刘一，父母很早就离异，生性自由散漫的父亲随便起的名字，母亲不喜欢，但忙于经营店铺没空去改，就一直用着。柳汀是出道那时候公司给起的，只因为第一次拍戏在宁城的柳汀街，很好听。粉丝们很喜欢他的名字，总夸赞他人如其名，温润的，礼貌的，垂杨柳一样清秀的少年，拥有一个男明星应该具有的所有特征。
可他比所有人都清楚，其实他一无所有，内核是空的，别人要什么，他就去去模仿和学习，换一点爱回来。这样的日子过了太久太久，直到模糊了究竟是模仿，还是出于本性。
柳汀是粉丝和公司的柳汀，自己只是个扮演柳汀的透明人，尽管喜欢柳甄之后他无数次的自卑难受过，但他从没有责备过命运或是别人，因为有了名声，金钱，知名度这些在外的东西，才可以一点一点的靠近她。
柳汀四处张望了一圈，确定没人在车附近，才点开微博，轻轻的翻阅着这些年来柳甄说过的话，其实并不多，她有时候一两个月也不发一句，看的多了，位置都能记住，很快就翻到了三年前她失恋发的笔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气死了！！我再也不要喜欢我走九十九步退一百步的人了！走这么多年容易吗！为什么不能有人这么喜欢我呢！”
那时候她还很喜欢发叹号，情绪强烈的好像可以从屏幕上飞出来大声的呼喊。
“真是是孩子脾气。”
他轻轻的说，胸口的闷痛慢慢平复，融化成一种坚定。
从意识到自己情感的那一天开始，他已经跟自己约定过，要百折不挠的向她走过去。
才被拒绝了一两次而已，还差得远呢。
“小汀！咖啡！”助理小铭是新人，有些一惊一乍的，刷的就把车门打开，把咖啡放进保姆车的扶手卡扣，又刷的关上。柳汀吓得背都僵了，飞速关掉平板塞回背包里，又在小铭上车前拿出同款的新平板装模作样的看起来。
“咱们去哪儿？”小铭上了驾驶座，完全没发现柳汀的紧张，高高兴兴的掏出手机准备导航。
“去商业街那家有致吧，买点猪肉脯。”
“那太甜了，钱哥听了会生气的。”
“我不吃，这几天闹绯闻影响大家了，买来作为道歉礼物。”柳汀窝在车座里，一想到两人的绯闻只觉得嘴角都要翘起来，飞速的带上了口罩。
真好，这次绯闻，是跟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