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关莫加了个群，群里都是些本地男人，每天聊些吃喝玩乐的，时常无所顾忌。
之前在网上查到陈宁工作室照片，他翻遍了，失望没怎么看见有陈宁本人的。
不过找到了几个网红美女顾客的社交账号，顺藤摸瓜从她们主页里存到了她们拍的几张陈宁照片。很简单的随拍，人也没什么妆容、衣着简单，但就是很好看。
他把照片发到了群里，说那是他最近在追的女生，语气平静，淡淡装X。
果不其然，群友炸了，拉踩其他人发过的所有女生，直夸他品味，起哄他拿下。
他是海城本地人，父母给买了车房，又在体制内有稳定工作，身高外貌也比绝大部分群友强，本身很有优越感，他们要他加油年底拿下，他直接夸口两个月就行。
然而两个月很快过去，他连陈宁的微信都没加上，后来去她工作室全是闭门羹。
恼怒又没有办法，她那工作室院墙外就贴着片警信息。打算放弃，群友却念念不忘，隔三差五问他进度，每次糊弄都要费心思，只觉心里憋着团火不痛快。
没想到这次陪舅妈到妇科医院能遇到她……还那样一副被人抛弃的样子……
呵。
于是，当群友再次问起他追女神追得怎么样了时，他就给出了全新说辞——
「什么女神？假清高罢了！嘴上说是单身，背地里不知道给哪个有妇之夫做小！一个人跑到郊区医院打胎，那憔悴样，真萎了！以后别提她了，当老子瞎了眼！」
群友诧异，纷纷安慰。
而其中有个总是沉默窥屏的人，曾经把他发的照片投稿到微博素人女神bot，当时很享受地看评论区的各种夸赞，这时也心中生出不快，找到那条转发评论去了。
这人有上万粉丝，很快有人附和——
「这我都当了好久屏保了你告诉我她私生活混乱堕胎流产？明明长这么清纯啊！」
「我不信，这看起来怎么可能！」
「我信，社会就是这样，表面越是不食人间烟火背地里越是玩得花，咱普通人眼里的女神，不过是有钱人的□盆。」
评论和转发一直在增长，不过速度并不快，增量也不大，后来这人就没再盯着看了。也就没看到，后面有人说：
「有没搞错？这是我摄影师啊。 」
……
几天后，陈宁出院了。
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坐很久车回到工作室。在铁门外也挂上了停业的牌子，也没跟任何人联系，以为不会有人打扰。
吃了药睡觉，第二天起来精神尚好。早午餐后，她戴上草帽，去给院中花草浇水。
浇完水，她蹲下身，徒手拔除杂草。
浅黄色草帽，白色衬衫裙，有些温和的阳光和花丛中的蝴蝶，一幅如画美景。
看着含苞待放的桔梗，陈宁感到放松，忘记了出去买早餐回来时没有锁上院门。
吱呀一声响，铁艺院门被推开。
她回头，看见来人，帽檐下的眉眼微蹙。
方关莫看见她在花丛前回头的模样，看呆了一瞬，但只一瞬，很快就大步走进院中，讥笑道：“身体这就恢复了？看来是富豪给的补品好！还以为是什么贞洁烈女，原来是小三情妇！”
手里还捏着杂草，陈宁惊愕地站起身来。
“难怪我这么好的条件都能拒绝！说说，这是你第几次流产了？”
和小院静美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说话时仰着下巴，身高比陈宁高不了多少，便借此居高临下。满脸鄙夷之色看着她，和不久前腆着脸的百般殷勤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想不到竟然会被我发现？”
方关莫朝她走近几步，眼中七分鄙夷三分得意，上下扫视她全身：“差点被你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给骗了，没想到早已是个破鞋！我呸！”
陈宁仍站在桔梗花丛前，雪白裙摆在阳光里被微风吹得轻轻扬起。
近日里，她有些迟钝，无论脑子身体，这时听见对方一堆指责，几乎反应不过来。
方关莫见状，只觉她被拆穿后哑口无言，大步上前对她伸出手：“这脸不知道被人怎么玩——”
“靠谁——”
下一瞬，那只手就被人猛地打开，他捂着胳膊回头，对上一张凌厉漂亮的脸，张着嘴上下打量，长卷发红T恤牛仔裤，处处都好看至极，好看到他把骂人的话吞进了肚子里，重新思考措辞：“你——”
没等他思考出来，项悠悠就满脸气怒地指向院门：“你什么人在这里胡说八道？滚出去！赶紧滚出去！”
她另一手拿着手机：“寻衅滋事，再不滚我就报警！”
她站在两人之间，挡在陈宁面前，这情景像是前几日的重现。
陈宁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耳后别着的珍珠发夹，微微垂下的眼睫轻颤。
“还不滚是吧？”项悠悠见人不动弹，拿着手机就开始拨号，按键格外用力。
嘟嘟嘟的声音在她手指下响起，方关莫见人来真的，立即往后退：“你、你等着！”
退出去后很快跑没了影。
“等你大爷！”
项悠悠双手叉腰，用力踢出一块石头，声音中气十足，震得院中枫叶都颤了颤。
等她平复些后，陈宁走上前，慢慢开口：“你怎么会来……”得这样刚刚好。
项悠悠站在院门口，和便利店前面的阿姨对视了眼才转身，望着人语带控诉地道：“我天天来，怕你又不说一声就跑掉。”
其实是留了阿姨的联系方式，拜托她看见陈宁回来就告诉她。
接到阿姨电话，她立即赶过来，没想到就撞见那一幕，将那面目可憎的男人的话听了个清楚——流产小三？简直离谱！陈宁竟然还不反驳！
项悠悠很生气，不仅对那个神经病，也对陈宁，但看着后者苍白的脸色，那些气又渐渐地泄下去了。
两人锁了院门，回到室内休息。
陈宁坐在沙发上，手机有震动，拿起来看见是房东发来的消息，还是续租的事。
她低着头，长发垂在脸侧，抿唇思索。
她不知道那些人怎么知道的各种对的错的信息，也不想去探究，因为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要冒险的，这一切并非没想到过。
小院小楼，这一年来每一处都是自己精心布置打理，舍不得离开。然而事已至此。
“在跟你那个朋友聊天？”
项悠悠坐在她旁边，隔了点距离没挨着，大概看见了她手机上的微信聊天页面，克制着酸溜溜的语气道。
“什么朋友？”陈宁微微疑惑。
“那个这几天你住在她家的朋友啊。”这话说出来时项悠悠心里都泛着酸，她问过了，不是秦晚，那就是她不知道的人。
“……”
陈宁这才记起自己住院时在电话里随口说的谎，无从解释，默了默道：“不是，是房东，问我要不要续租。”
“嗯？”项悠悠睁大眼，短时间内想到很多方面，“那你要吗？”
“我不知道。”
“……我觉得这里很好。那些有病的人再来找麻烦就报警，或者让阿姨的狗咬他们。你不用因为他们就放弃这里。”
此刻坐在布置雅致得能直接拍影视剧的工作室一楼，项悠悠是真的还和之前一样，怎么看怎么喜欢，别提还有温馨的二楼。
项悠悠侧对着陈宁，认真道：“真的，你再考虑考虑。”
陈宁抬眼和她对视：“……好。”
可是，她和项悠悠不同，她感受到的不安项悠悠感受不到。
方关莫那种荒诞的揣测可以不管，钟燃那天说过的话却被附近的人听到了……虽然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但肯定是听到了。
他们就住在这附近，会怎么看“她”？
想到这些，陈宁几乎不再敢出门。
让项悠悠不要担心她不告而别，这几天让她自己静一静，她闭门不出，吃空冰箱。
可她不知道在这几天里，方关莫又来过几次，伪装出友善模样，和附近人说上了话。那些她害怕被议论的，终究被议论了。
几天后她出去买菜，在超市门口撞见他，正要远远躲开，却先看见他眼神异样至极地盯了她许久，然后一脸菜色地离开。
方关莫回去后，抽了一整晚的烟，在黎明时算着时差给之前闹得不欢而散的好友胡宇打电话，电话接通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听到了对方仍带怒气的声音：
“我说了我不信，她不可能是那种人，你别自己脑补得那么离谱不堪！”
方关莫捏着烟头：“……你说的对，之前是我错了。”
胡宇意外于他的态度转变，都有些懵了，在跨国电话的另一边一时沉默下来。
方关莫盯着烟灰缸继续说：“……她不可能打胎，也不可能被包养。因为，她他妈的根本就不是女人！！！”
胡宇傻了：“……你说什么？”
一通讲述结束，方关莫恼怒拍桌总结：“真他妈的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本来还拿她当x幻想对象，现在恶心得硬都硬不起来了！！”
“……”
“喂、喂？”方关莫还想继续说，胡宇已经挂了他电话，并且之后再没打通过了。
没了同样认识陈宁、能宣泄内心愤懑的朋友，他心中被蒙骗的憋屈无处发泄，没忍住在某个热闹的网络社区里发了帖。
在帖子一开头就放了之前存的陈宁照片，再加上添油加醋又义愤填膺的讲述，很快就成了首页热门帖，进而被搬运到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