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夜晚。夏夜的音乐会。陌路后的演出。
繁华城市亮着灯的海边。舞台上的乐队，各种乐器的声音，还有树木枝叶间的蝉鸣。
说自己没有粉丝的阿悟打着鼓，被观众席扔上去的玫瑰花朵砸得笑容灿烂。
冷酷的主唱在舞台正中，比他更好看，但没人敢砸，连对着他拍照都关了闪光灯和快门声。
因为没有提前宣传，又下着小雨，观众数量不多，演出结束后还能留下来，和乐队成员有一些互动。
“我能加你微信吗？就躺列就行。”
钟燃离场时，被许多人围住，其中一位非常漂亮的女观众对他说。
女生眼妆很漂亮，珠光闪闪，眨眼看人的模样楚楚动人。旁边其他人听见这话，都兴奋不已，甚至欢呼赞叹她的勇气。然而，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钟燃面无表情对女生说：“不行。”
他走了，十分我行我素地自己开跑车离开。阿悟落在后面，被观众们围着，倒是加了不少人的微信。
“主唱台上台下反差好大啊。”漂亮的女观众对阿悟软声埋怨，“在台上唱《离场》，歌词那么深情，结果真离场时那么冷漠……”
“哈哈。”阿悟笑着给她在雨伞上签乐队名，“他那歌是写得深情。”
有人问：“是写给女朋友的吗？”
有人说：“前女友了吧？他最近都……”
项悠悠在公司里，也听见同事说类似的话。
“Ares新歌很火诶，几个音乐APP首页都看到了。”
“《离场》吗？我听了，确实好听，这种抒情歌比他们之前的歌更受大众欢迎吧。”
“是啊，好像还是钟燃自己写的，歌词真不错。”
女同事们偷偷看她，然后凑近脑袋压低声音：“……你说，这会是写给项悠悠的吗？”
“……也许吧。”
“不一定，他不是还跟女歌手合作舞台了吗？两人合唱挺有感觉的，一点不像还想着前任的样子。”
“也是，感觉最近新闻里的钟燃都变了个人，跟以前见到的样子很不同。”
“我也觉得……以前完美好男友，现在有点浪子的意思了。”
“别说得好像他被那谁伤到了似的，没准就是忽然想开了随心所欲了呢？他那种家世，现在这样才正常。”
项悠悠对着电脑写稿子，戴着的耳机里其实并没有声音。
听到和钟燃相关的这些议论，她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双手停顿了许久才继续打字。
中午吃饭的时候，同事们跟她也说起了这些。
“钟燃教养是真好，对外说是悠悠提的分手，很维护女生的面子。真羡慕啊。”
女同事说着，看向项悠悠的眼神有些嘲讽。
项悠悠拿筷子的手停住，一时有点后悔没下楼去吃。
“本来就是悠悠提的分手……吧？”胡静圆出声，又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项悠悠，“毕竟之前他还那样认真求婚了的。”
“但他现在已经有新欢了啊。”女同事放下筷子，翻出手机里的新闻图，“跟这个女歌手都合作好几个舞台了，还有双人舞，这场面，算不得清白吧？”
“也许是故意气悠悠的呢？”胡静圆说得底气不足。
“我去一下洗手间。”项悠悠用纸巾擦了擦嘴，从休息区的椅子上起身离开。
她一走，众人议论声瞬间更热闹了。有人直接讽笑着对胡静圆道：“就别给她挽尊了。想嫁入豪门哪有那么容易，我看啊，就算钟燃还想着她，钟家肯定也不会同意的……那个求婚，没准他爸妈都不知道呢。”
“再说那女歌手微博都发好几条暗示了，说不定过两天就会官宣秀恩爱了。这时代，什么都变得快。”
“可惜啊。本来还以为可以亲眼见证一下豪门婚礼。”
胡静圆有点被气到，憋了会儿憋不住了，对着眉飞色舞不怀好意的女同事道：“你想多了，就算悠悠嫁入豪门办婚礼也不会邀请你的。”
“你——”
女同事涨红了脸，想要反驳却看见项悠悠回来，站在胡静圆身后淡声道：“她说得对。”
项悠悠冷脸的时候很有气场，即使其他人已经知道她不过来自外省小地方也会被唬到，几乎成了本能反应。于是当下所有人都噤了声，也没人为那女同事解围，气氛一时间很尴尬。
过了几天，又是午饭时间。
那女同事又跟没事人一样了，甚至还端着碗坐到了项悠悠这桌来。
她吃着饭，拿出手机放在支架上看。
胡静圆瞥了眼，发现是跟钟燃合作舞台后传出了暧昧绯闻的女歌手在直播，内心十分无语。
另一个女同事也坐了过来，一起看直播：“她心情真的很好的样子，弹幕说是不是恋爱了也不否认。”
“就是，她微博小号又秀游艇了，虽然只有一个角落，但还是看得出来就是钟燃的。”
“她也不是很漂亮啊，钟燃要找找得到更好的吧。”
“但她红啊，人气很不错，我觉得可以，总比素人强。”
“哇，她直播上热搜了诶！”
“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20多名的位置。”
“看到了看到了。”
项悠悠面不改色地吃着糖醋排骨，已经不是很在乎同事刻意在自己面前的演出。
“钟燃也在线！广场有人@他了！”女同事突然激动地拍了下桌子。
“网友吃瓜@而已，他又不一定会理——等等！他回复了？？”另一个女同事漫不经心划着手机，突然也惊得愣住。
两人同时在词条广场上刷新，然后看见了钟燃回复网友：没有在一起，我单身。
还有网友开玩笑的另一条：钟少最近绯闻女友太多了，正主到底是哪一个啊？
他回：我只有过一个女朋友。
网友也立即回：之前求婚的那个？
他没再回，但点了个赞。
女同事们：“……”
胡静圆嗤笑出声。
项悠悠吃完饭起身，“我去午睡了。”
距离盛意公关不远的FCL集团大楼里的某间办公室中，小雷暗戳戳地给钟燃买热搜。
先是把女歌手相关的那几个已经挂了足够久的词条都撤了，再把他这两句回复买到了前几位。
因为知名度不够，曝光大了很多网友乱喷，他也敬业地请了人控评夸钟燃深情。
钟燃则在时隔很长一段时间后，重新回到曾和项悠悠一起度过了很多时光的大平层公寓。
乐队演出暂时停了，公司也暂时不去了，社交过度的后果是现下不想见任何人，手机都开了静音。
睡到天昏地暗，醒来拿了小雷叫的晚餐外卖，他才拿起手机看消息。
小雷一直在给他汇报项悠悠的反应，但每一次每一句都令他失望。一次次生出希望，然后又失望，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折磨。到现在，他觉得累了，好像自己怎么样她都真的不在乎了，心中忽然变得很空茫。
堂哥打电话过来，叫他出去聚个会，他本想拒绝，不知怎的却答应了。
聚会完，堂哥和他在深夜的城市街道上边走边聊，起初他很正常地应答着，到后来，情绪突然间崩溃，停在路边蹲下来，双手捂住了头。堂哥吓一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拉开他的手，发现他在哭。
故意营造的冷酷感全部破碎掉，故意冷漠的表情也变得脆弱而无助。
钟燃蹲在路边，捂着脸不出声地哭。
“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别吓我啊。”堂哥慌得也蹲下身，像小时候一样摸摸他的头。
“……没可能了。”指缝被泪水浸湿，钟燃捂着脸喃喃，“好像真的没可能了。”
他没理会堂哥，独自又回到公寓，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处翻找项悠悠留下的东西。
之前她走的时候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带走了，她很会收拾东西，应该不会留下什么，但他还是不停地找，不停地找，到最后天快亮的时候，竟真的找到了。
是一个没拆封的包裹，一个文件，他以为是其他公司的宣传册没打开，这时才发现收件人写的项悠悠。
不，更准确地说，写的是他和项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