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比陈宁年纪小一点，现在还在读大学，比较差的大学。

    他家境不算好，长相也不算好，有着做变性手术的梦想，但被经济情况和家里人阻碍。

    X倾诉欲比较强，刚认识的时候，就和陈宁说了很多心里话，还给看了很多照片。

    包括女装化妆的照片。因为轮廓硬朗，那妆容在他脸上显得很不和谐，就像硬汉笨拙地男扮女装。

    而日常男装的样子，也因为女性化的神态和姿势，显得有些奇怪。属于看起来就很明显的跨性别者了。

    但X也绝不算丑，至少陈宁觉得顺眼，尤其他那双牛似的大眼，很是清亮真诚。

    陈宁原本极少和人倾诉，被X的真诚主动感染，也和他说了自己的情况。

    X就知道了他在现实中将真正的自我隐藏得很好，有些羡慕和佩服，因为他自己现实中表现得太明显，家人亲戚老师同学都知道，经常面临令人崩溃的言语冲突。

    二十岁的陈宁有愧于对方的佩服，觉得自己卑劣，想变性却和项悠悠在一起那么久，又懦弱得不敢把真实的想法对她说出口。更别提像X那样有勇气不避讳让身边所有人知晓。

    项悠悠的事情不便告诉对方，那时的陈宁对他说自己懦弱，不如他勇敢。

    他却说自己幼稚天真草率，以至于把生活弄得一团糟，还是他那样清醒理智隐忍比较好。

    可惜已经无法选择了。

    眼下，X给陈宁发来一段视频，是他自己在宿舍天台弹吉他。

    陈绮贞的歌，抒情动人。他的哼唱也很好听，音色比本人长相柔和许多，几乎能做歌手。

    X给陈宁发语音：

    “这首歌真好听，我什么时候才能写出好听的歌啊。”

    “今天好热，好多蚊子，都六楼天台这么高了，蚊子怎么还飞得上来。”

    陈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也回他语音：

    “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的。”

    “你弹琴唱歌都很好听。”

    X过了两分钟才回，嗓音好像有一丝哽咽的意味：

    “你真好，他们还嫌我弹琴吵，也从没夸过我唱歌好听……明明我自己也觉得不错的。”

    “他们在宿舍开空调打游戏不带我，电费还得和我平分……只有你好……你最好。”

    陈宁听完长语音，听着对方话语间的几次停顿和费力的吸气，感觉有点不正常，声音很温柔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X瞬间情绪崩溃，给“她”打来了语音电话。

    他暗恋隔壁宿舍一个很阳光体育很好的男同学，很久了。前两天去食堂吃饭，和男同学偶尔遇到就坐在一起吃了，然后一起回宿舍。关上门，听见别人调侃男同学：“你怎么会跟XX在一起？XX看你的眼神好那个啊，他该不会喜欢你吧？”男同学笑着回了句：“别说这种话，恶心。”

    宿舍木门隔音不好，大家都知道，但他还是可以假装没听到，只是伤心而已。

    可是之后去北门取快递，快递堆了满地不好找，又遇到男同学，还是对方发现他的快递然后拿给他。

    而商家说好的会保护隐私却没做到，赫然在快递盒子上面写了物品名：穿戴式义乳。

    X简直不敢看男同学表情，抢过快递落荒而逃，这两天都不太敢见人。

    X对陈宁说：“好羡慕你，可以做真正的女生。”

    陈宁没有给他看过照片，只说过一切都好，他想象着，也很羡慕。

    X在天台潮热的夜风里，打着不停叮在身上的蚊子说：

    “我也想变成真正的女生，就算是死在手术台上也愿意。”

    陈宁顿了一下，声音轻柔：“不会死的。你继续存钱，手术可以一项一项做，都会顺利的。”

    X意识到自己把气氛弄得很沉重，刻意让语调和话题都变得轻松起来，自嘲自己没出息，明明都这样了还是喜欢那个男生，问“她”：“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你现在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如果有的话，是不是可以去追了？”

    陈宁坐在沙发上，慢慢屈起膝，一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一手轻划着草编坐垫上的纹理。

    “……有。”

    “但是没办法追……因为，我没有资格。”

    “啊……明白，”X在电话那边笑了笑，“可你不是说没人看得出来你是变性的吗？万一他也看不出来呢？还是说你们以前就认识，所以没办法？”

    这些字句，陈宁听着，平和的心上像是被针刺过。

    在电话里聊天而不是用文字，“他”和“她”听不出区别。X也就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其实是女生。

    良久，陈宁回说：“她看不出来。但我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