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可惜的是，勇者还没有等来公主的回复，就已经因为过度劳累而睡着了。

    沈遥岑本来正在考虑刘卿柳所说提议的可行性，结果没过两分钟，就感到肩上一沉，又好巧不巧前方车辆一个急刹，导致他们所坐的这辆车也不可避免地因为刹车而晃动起来。

    警官脾气倒是不错，遇到这种情况也没按喇叭也没在车里暗戳戳地骂。

    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刚步入倒计时的红绿灯，就心里了然了。

    合着是想冲最后一秒没冲上呢。

    车内刘卿柳的脑袋在沈遥岑的肩膀上颤了几下，眼看着就要砸下去，好在沈遥岑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她的额头，才没让这人被忽然惊醒。

    不过刚才那么大动静也没闹醒这个一向警觉的人，看来也是真的累得不行。

    沈遥岑垂眼看了下她眼底的那片青黑，没说话。

    这块地儿到警局也不是很远，更何况早就过了车辆高峰期，载着他们的车子又是警车，很快也就到了市内的局子。

    警官一停好车，沈遥岑刚想把刘卿柳叫醒来，结果她自己就睁开了眼，无比自在地伸了个懒腰，像是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尽管这个觉连二十分钟都没有。她的态度很自然，对警官说谢谢，也对沈遥岑微笑。

    她下车后还打开了车门，弯着腰把手伸进来，想要扶沈遥岑下来。

    沈遥岑想说自己只是受了点儿无关紧要的伤，但是刘卿柳的眼神很期待，也许是黑夜里灯光实在是显得耀眼过头，沈遥岑竟然觉得刘卿柳的眼睛里像装进了几颗闪闪发光的星星——有些太亮了。

    沈遥岑无声地笑了一下，拉过的那双因疲惫、寒冷、缺少血气而显得十分冰冷的手，不过刘卿柳倒也不是一心一意地揩油，她也有在充当一个人形拐杖的职责——至少沈遥岑靠着她，的确觉得走起路来腹部的疼痛要减轻不少，刘卿柳也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他走得更轻松点儿。

    他们在进询问室之前碰到了李清月——她没受什么大伤，甚至身上连个破皮都少见，但是她一向是稳定生活惯了的女子，乍一遇到这种事儿脸色看上去比他俩要难看得多。

    她旁边的女警倒是一直在轻声细语地开导她，她也点点头表示自己感觉没事儿了。

    两人走过她时李清月恰好抬起头看着他们，沈遥岑一顿一顿地走着，他旁边的刘卿柳能越过他看向李清月。

    李清月抿了抿唇，犹豫几秒之后还是选择离开座位站起来追上了他们。

    “那个……！”李清月停在他们面前，有些支支吾吾的。

    刘卿柳笑了一下，问：“怎么了？”

    李清月似乎觉得有些尴尬，因惊吓而过于苍白的脸竟然浮现出些许红晕。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对刘卿柳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赶来的话，恐怕我就死在张希曦的手下了！如果……如果你未来有需要我的地方的话，我会尽我全力帮助你的！”

    “……”刘卿柳没说话。

    气氛一时压抑，让李清月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嗯……”刘卿柳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声音，目光玩味地上下打量着李清月，看着她脏兮兮的衣裳和尴尬的面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好吧，如果你非要感谢我的话，那我就只好接受了。不过我帮你只是因为小山也跟你们一起在那里而已，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李清月头都不敢抬，她知道刘卿柳不可能对她和沈遥岑的事情一无所知，正因如此，她更感觉自己在帮助过她的刘卿柳面前有些无地自容。

    “干嘛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刘卿柳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帮你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顺手而已，你倒也不必如此感恩戴德的——毕竟，如果你死了的话，小山应该会很伤心的吧？对不对？”

    刘卿柳抬起头，眯着眼看着沈遥岑。

    “……”沈遥岑对自己被扯进这场战争表示很无奈，但这两个人本来就与他有关联，想要完全避开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不过事到如今，沈遥岑也不再忌讳于提起旧事和直面现在——

    “是吧。”沈遥岑淡淡地答，让李清月浑身一颤，几乎以为又回到了当初。但很快，沈遥岑又补上了后一句：“但也只是为一个曾经很要好的人的逝去感到难过而已，我们之间也仅剩下‘过去’，而没有‘未来’。我又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人，会难过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以及现在……李小姐已经是有对象的人了，还是快一点给男朋友打个电话了，不要让对方感到着急了。”

    “……”李清月的肩膀抖了一下，她的头埋得很低，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刘卿柳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没开封的纸巾递给她。

    李清月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接过了纸巾，慢吞吞地拆开包装，擦拭着自己不断滑落脸颊的泪水。

    “我知道你当初是逼不得已，现在也是情非得已，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现在的事实就是这样，”沈遥岑垂眼看着她柔软顺滑的长发，想起自己曾在校园的角落里无数次抚摸过它，而如今，他只是淡淡地说，“徐意明很喜欢你，至少跟着他，你和你的母亲就不必再受苦了——今后就不必再来找我了，徐意明不会喜欢你这么做的。”

    “……”唯有啜泣声。

    “你知道的，我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我从小到大都活在父亲的阴影下，而现在的我也是如此，我还很弱小，没办法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而我这生做过最有勇气的事情，就是抛下父亲给我的一切，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独自搭乘一辆公交车去往那个飞机场。”

    “我……我没办法……”李清月终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沈遥岑却轻轻地笑了笑，像是谅解，也像是释然。

    他慢慢地说：“我知道。”

    李清月不再说话了。

    “沈先生？”询问室的人已经等得久了，便有人从门里探出头来远远地唤。

    “好，我马上就来。”沈遥岑回那人，刘卿柳便搀着他绕开了李清月，往询问室那边走。

    看着二人的背影走远了，谢警官才走上前来轻声安慰，结果她这一安慰，李清月反倒是哭得更发狠了起来，直让寂静的警察局布满了嘹亮的嚎哭声。

    “哎呀，哭好惨，”刘卿柳没什么同情心地讲，“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哭这么大声的……不过现在我倒不想管这个，反正你和李清月的事情都过去了，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吗？”刘卿柳眨了眨眼，直勾勾地看着沈遥岑，又没心没肺地笑，“我不介意你谈过一段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恋爱，也不介意你是不是在美国过了七年不知道荒淫无度的生活，更不介意你的生活不在自己掌握，总之，我包容你的一切——”

    她好像在学某个电视剧的台词，深情款款又难免生硬至极地念。

    沈遥岑都被她这模样逗笑了，但他一笑，腹部的伤痛就难以避免的反抗起来，于是他只能又拉下嘴角，看着好像很严肃地说：“那还是算了。”

    刘卿柳拉下了脸，一本正经地指责他：“你怎么可以这样？我都对你示好那么多次了，都这么久了，你看着明明也是对我感兴趣的，不是吗？不是吗？为什么不同意，难道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吗？”

    沈遥岑听了这话，还真的仔细地想了想，然后说：“有的。”

    “……”刘卿柳硬是把冲到嘴边的脏话给咽了回去，她真的很想一甩沈遥岑的手表示自己不干了，可手指都还没动起来，又觉得舍不得这人再痛，于是只能吃瘪地咬咬牙自个儿生闷气，自怨自艾地嘟囔着说，“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另一面，早让你不要看不要看了，你看什么看？”

    她后头四个字咬得特别重，像是吃了枪炮子儿似的呛出来的，还要配上眼神狠狠一瞪沈遥岑，倒真像是气得不轻。

    沈遥岑无声地笑，他难得坏心眼地想要逗逗她：“你想好多。怎么对自己那么没自信？我什么都还没说呢，你自己先给自己绕进去了。”

    “那你说说呢？”刘卿柳执着地问。

    “好吧，”沈遥岑率先妥协，轻笑着说，“我觉得你哪面都挺好的——怎么说，生动、有趣，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星空里的……太阳？至于我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你也应该知道，我没有保证我们在一起后你能过得更加好的资本。”

    烂烂的形容。刘卿柳却只是默默地想他的前半句话，好像怎么都跟她不搭。

    她自认为自己是阴沟里的烂泥，做梦都想把沈遥岑这颗月亮扯下来掉进泥水里和她一起滚上几圈才好，结果沈遥岑却说她是太阳。

    那也挺好，刘卿柳很快就高兴起来，太阳和月亮就应该是一对儿呢。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她眨了眨眼，还是没说下去，“好吧，我知道了，但我能继续要回勇士的奖励么？”

    刘卿柳期待地看着沈遥岑。

    沈遥岑看着近在咫尺的询问室的门，很快地拒绝说：“不行，兑奖期限已经过去了。”

    刘卿柳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声——虽然有些装模作样的。但就在沈遥岑即将打开询问室的门走进去的那一瞬间，刘卿柳忽然拽着他的领子强迫他低下了头，用手覆在他的唇上，再迅速地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沈遥岑与她四目相对。

    “不要点儿什么回来的话，那我也太亏了……”刘卿柳松开了他，在他耳边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