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暑假就过完了。秋季开学我上二年级了。而哲哥哥已经是初一的学生，他要去县城读书，且因为路程太远，足足有二十几公里的距离，只能住校。

    这就意味着往后他都无法再帮我背书包，而且若有人欺负我，我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将手叉在腰间神气地说：“哼！我叫我哲哥哥来打你！”

    是的，都不能了。哲哥哥要离开，我才感觉原来他对我是那么的重要。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他来向我告别，我扑到他的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两条手臂把他的脖子缠得紧紧的，恨不得把自己融进他的身体里，人也哭得肝肠寸断。

    “我不要哲哥哥走，你走了，就没有人陪我玩了，也没有人爱护我为我撑腰了，我不要你走！”

    “傻丫头，哲哥哥只是去读书，每个周末都可以回来的呀！这样，谁欺负你，你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周末我就给你讨回公道。”

    他这样说，我顿时破涕为笑。又紧紧缠着他的脖子，头一阵乱拱，怎么都舍不得分开。

    而实际上，他去上初中了，也没有人欺负我。只要有不怀好意的人站到我跟前，立刻就有别的人上来，然后他们都走远了。我觉得这是哲哥哥暗中给我施了魔法。

    那时候秋季上学不比现在，天气转凉，已经到了要穿长衣长裤的地步。以前从来没有觉得上学的路有这么远，也从来没有觉得书包竟然是这么重，背在肩上沉甸甸的。

    敏颜偶尔也会来叫我，有时候她自己和要好的小伙伴一起去了。我就只能一个人去上学，慢吞吞地在路上走着。

    道路的两旁是大片快要成熟的稻子，风一吹，稻浪便随着风一起翻涌。也不能说我对稻子像是见惯不怪丝毫没有感情似的，至少在我年少的时候，我觉得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那是神仙庇佑的地方。

    道路的两旁是隔着几米远就一个的电线杆，一根根的电线横跨在杆与杆之间，每条杆上还有几个像是白瓷电池状的东西将线固定住。

    电线杆就是供电用的，实在没什么好稀奇。可是，稻子快要成熟了呀，一串串金黄剔透的稻子在阳光里在风里闪耀着动人的光芒，大群大群的小麻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蜂拥而来。

    它们一大群一大群乌压压地立在电线上，人一近，它们就老老实实地站着。人一提脚稍稍走远，它们会立刻像刚出笼的猛兽一样一头扎进稻田里，疯狂地啄食稻子。

    当我百无聊赖地走在路上，小麻雀们成了我最能消遣的东西。我常常远远地朝它们丢石子，跺脚发出类似枪声一样的声音来吓唬它们，或是干脆奔跑、大喊、尖叫。

    紧接着，成群的小麻雀们便会吓得四下开散，一阵后又重新聚集在电线杆上。我就是那样乐此不疲地玩，跺脚大喊吓唬它们。

    其实，稻田里也扎着不少稻草人呢！可是鸟儿们好像都不怕，照样成群结伙地扎在田里啄食稻子。于是，不用等到稻谷全部熟完熟透，人们就开始抢收稻子，不然太晚了怕都会给鸟儿们吃完了。

    十六、

    哲哥哥是坐班车上下学的，从县城到别处乡镇再回到我们这里，差不多需要一个钟头的时间。他告诉我几点放学，我就算好时间去车站等他。

    见到他从车上走下来，手上拿着衣服肩上背着书包，我便立刻飞奔到他身边。我跑得很快，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抱着他。

    我扑得太用力，几乎是撞过来的，不知道撞到他哪里了。每每这时，他总会有点痛苦地啊了一声，脸瞬间就红到了脖子根，又有点窘迫地。一阵耳鬓厮磨之后，他笑呵呵地把我从他身上扫了下来，然后牵着我的手往回走。

    秋天的田野，暑气已经渐渐从田野里褪去，稻田有些收割了，有些还没有，东一块西一块的，像是剃头匠失败的手艺。成群的小麻雀依旧还是立在电线杆的电线上，就等着人走过去了，它们就立刻扎进稻田里。

    我张开双手，一跺脚，大喊一声，小麻雀们顿时四下惊飞。

    哲哥哥见我的样子，噗呲一笑，说以前你都没这样玩过，看着倒是有趣。

    他既然开口问，我便把没他在身边，我一个人上学有多么无聊的心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说完，我仔细地看向他，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只是消瘦了一些，他的皮肤原本就白，如今更是白得柔美动人。

    “哲哥哥真是好看，我有一个星期没见你了，我都有点想你了。”

    “我有很多很多想你。”说完，又把我拉进他的怀里，他低下头来，用下巴顶在我的头顶。我也任由他抱着，甚至连他胸前衣服上的气息都很好闻。

    奇怪，我以为他会问我敏颜怎么没有和我一起来接他。结果他却没问，只是问我上二年级了习惯不习惯，有没有人欺负我等等。

    不问，也是对的。敏颜不像我一样有心，她甚至都不会记得自己的哥哥什么时候放学，她有她的玩伴，只有在没人和她玩的时候她才来找我玩。有空玩也就罢，若不得空，她就气呼呼地走了。

    哲哥哥说上初中了，功课一下多了好几门，而且还学英语了。我哦了一声，对他的功课似乎并不太感兴趣，便问他和谁同桌。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我，支支吾吾的好一会儿才说和一个文静的女生同桌，教务主任的独生女。

    明明是心里咯噔一下不舒服的，嘴上却很要强说挺好啊。说完，眼光都不知道瞧哪里，手怎么放都别扭。我一直觉得哲哥哥是我一个人的，如今他上中学，不能像以前一样选择同桌了。现在跟个女生同桌，很文静，想必也很漂亮吧。一想到别人坐在他身边，我心里就难受。

    于是，气鼓鼓地一个人走得飞快。走没两步，哲哥哥一把将我拉回来，说我保证，保证不和同桌讲话，也不和别的女生讲话，好不好？只要你不生哲哥哥的气。

    幸福来得太突然，刚刚还觉得他被人抢走了，这下他又保证不和别的女生讲话，我心里乐滋滋的。阴谋得逞，我干脆也不掩饰了，直接把他背上的书包掀开，自己跳到他背上去了。

    这种强烈的占有欲，一定和早熟扯不上关系的，你觉得一个八岁的孩子，懂爱情吗？显然不是。我当时就是很纯粹地认为，我和哲哥哥要好，他就应该只属于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