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芝玫这段时间一直为赖宁的事担忧,但先出现问题的却是她自己。
所有事情,始于学校论坛上的一个爆料帖——对俞芝玫的爆料,这个发帖子的人,从家庭到学业,从人品到性格,对俞芝玫进行“介绍”。
对方说俞芝玫是个急功近利又爱钱的人,还分别列出了几件生活中的小事来证明,第一件就是她常常和宿舍楼下的招财猫“打招呼”、许愿的事,当然这件事太过荒谬牵强,于是爆料人又说了第二件,说俞芝玫打了好几份工,还做过模特,而给她拍照的摄影师现在竟然因为猥亵罪和强/奸/罪坐牢了,这不得不让人多想,她和这个摄影师之间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之后这个爆料人又说了件上学期的事,也就是之前在另外一篇帖子上,有个人说俞芝玫把他当备胎,后来俞芝玫找到了对方,对对方恶语相向,威逼利诱,还说出了让对方永远当备胎的话,可见俞芝玫性格的恶劣之处。
而在学业上,爆料人说俞芝玫在大一时,第一学期的奖学金来的不公平,当时赖宁帮他们班代课,俞芝玫明明有一次旷课,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赖宁帮她销了这次记录,从而没有影响期末的奖学金评定。
其实前面几条都算洒洒水的程度,直到最后一条的爆出,爆料人说俞芝玫的父亲是做了偷盗被抓进去的,还有当年的新闻截图为证,又说俞芝玫家风不正,若是不摆脱家庭的阴影,怕是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一时间,校园新晋女神变成了众矢之的,不断有人在帖子里留言,对俞芝玫进行批判和表达失望,还有的表示应该让赖宁看到这些,不要再被俞芝玫蒙蔽。
这篇帖子刚出的时候,509宿舍的三人还在给冯映山过生日,在学校外面吃饭,到很晚才回学校。
三人进宿舍楼的时候,俞芝玫习惯性地和门口的招财猫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听到路过的两个女生,说着悄悄话。
“诶,你看,她真的在和招财猫打招呼。”
“不是吧…”
“你看呀。”
俞芝玫闻言朝那两个女生看过去,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和招财猫打招呼犯法?她承认这个行为是傻了点,但在她面前就这样说出来,也不太礼貌吧。
冯映山和沈云栀也是一脸茫然,感觉大家看她们三人的眼神都怪怪的,但她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回了宿舍,等冯映山上了学校论坛后,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而这篇爆料帖比上学期那篇造谣帖,更加让她觉得荒谬绝伦。
俞芝玫看着那篇帖子好半天没说话,心里闪过很多念头,委屈的、愤怒的、不解的,最后是漠然。
她突然觉得,辩解,一点意义都没有,除了浪费她的感情和口舌,能换来什么,她又不是靠着别人的看法活着的,别人怎么看关她屁事。
所以她就像平常一样,看了会儿书,然后去卫生间洗漱,上床睡觉。
但是冯映山和沈云栀却看呆了,要是俞芝玫此刻生气地大喊大叫,她们反倒会安心些,这样安安静静的反而让她们害怕,害怕俞芝玫是不是伤心过度。
……
第二天是周一,三人走在去上课的路上,仿佛所有路过她们的人都认识她们似的,还对着她们窃窃私语。
俞芝玫稳如泰山,对此充耳不闻,就当是一群苍蝇在乱飞,她一路无言地到教室,教室里的同班同学在看到她后,也神色渐变,气氛凝重。
赖宁还没来,直到上课铃快响,才踩点走进教室,他路上被之前任课的老师叫住了,随意聊了几句就迟了些。
他准备好幻灯片放映,开始讲课,没发现课堂气氛有什么不一样。
俞芝玫也还是认真听课,做着笔记。
因为今天的教学内容有点多,所以赖宁把中间下课的时间也用来讲课,一口气连着讲了两节。
下课后,赖宁想和俞芝玫说点什么,就见俞芝玫好像没看见他似的,直直出了教室,他喊了一声,对方依旧头也不回地走了。
中午赖宁去食堂找人,却发现三人都不在,他捋了捋头发,掏出手机给俞芝玫打电话,对方接了,他问吃饭了没,对方说正在吃,从食堂打包回宿舍的,他喉咙滚了滚,“嗯”了一声,嘱咐对方好好吃饭就挂了电话。
电话另一边的俞芝玫确实在吃饭,没说谎,三人打包回宿舍吃饭,也是因为烦别人对她们的指指点点,怕影响胃口。
冯映山吃着碗里过了水的青菜,味同嚼蜡更上层楼,她本来就因为减肥的事吃不好饭,现在连食堂都不能待了,更让她没有了食欲,她想她们三人总不能天天这样吧,总要想个办法治治网上那群人。
俞芝玫边吃着饭,边上网查着资料,她查的资料不是别的,正是造谣生事在法律上的判定标准,她刚才明白了一件事,虽然她不在乎,但是她不得不为自己的两个室友考虑,就像刚才在食堂那样,因为她一个人,而让三个人同时被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这就是她的罪孽了。
下午俞芝玫去奶茶店兼职,赖宁已经早早地在那里等着她,一看见她进门,就盯着她不放,仿佛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
俞芝玫目不斜视,没理会赖宁炽热的眼神,她现在想的是,在爆料这件事没解决之前,她尽量和赖宁保持距离。
赖宁见俞芝玫没反应,“啧”了一声,教案都做不下去了,就这么盯着人看,想看看对方什么时候会理睬自己。
很奇怪的,今天下午的奶茶店客人少得可怜,明明该是客流量最多的时候,却只有零散几人。
盼妮靠着收银台皱眉不解,俞芝玫却面露难色,因为她知道,这很有可能又是她的原因,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来了。
她好像,真的是个灾星。
一瞬间,俞芝玫有些呼吸不过来,愧疚和自责淹没了她,她的指甲紧紧陷入手掌,她却痛而不自知。
她想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于是和盼妮说自己不太舒服,提前下了班。
赖宁见俞芝玫要走,也收拾东西跟上,他不知道俞芝玫今天怎么了,但看网上说,女生每个月确实会在那几天,心情突然不好,而男生最好不要硬碰硬,所以他今天都没主动找俞芝玫,一直等着俞芝玫先来找他。
但很显然,他应该是等不到了,所以他该怎么办?
赖宁边跟在俞芝玫后面,边想着办法,见俞芝玫一直往前走,走到了校门口附近,而且马上和一个侧着身子的女生撞上,他赶紧上前拉了一把,把人拉进怀里护住。
“在想什么?走路都不看了?”他轻声问道。
结果回应他的是俞芝玫的推搡,不重,但对他的伤害性极大。
“你…离我远一点,最近都离我远一点,我…”俞芝玫冷着脸吱唔,说不出原因。
赖宁嗤笑一声:“什么?”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赖宁故意唱反调地上前一步,去抓俞芝玫的手腕,被俞芝玫躲开,他太阳穴一跳。
俞芝玫低着头不看赖宁,然后听见几个经过他们的人在轻声细语地说,这是不是学校论坛上的那个学姐,那旁边的人是不是就是赖宁学长,他们怎么…
后面的话俞芝玫自动忽略,因为直觉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但赖宁听见了,那几人说,“他们怎么还搞在一起,学长难道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赖宁朝那几人问道。
“啊…啊?”
那几个人知道自己的话被赖宁听见了,也不露怯,反正事情他们也是帖子里看来的,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于是把帖子的事情告诉了赖宁。
俞芝玫没等几人说完,就想走,被赖宁一把捞回来,直到那几人把话说完。
“学校论坛的帖子?”赖宁忍着怒意问道。
那几人点头,赖宁嗤笑一声:“人家说什么都信,你们这书是白读的?那学长隔天去网上说他吃屎,你们信不信?”
赖宁用下巴点了点那群人中的一个,不屑地问道。
“赖宁学长…我们…”
“好了走吧,别在学长面前丢人显眼。”赖宁用最后一点好脾气说道。
俞芝玫全程被赖宁抓住手腕,走不得,听见赖宁说脏话又皱了皱眉。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今天一整天都苦着脸。”赖宁问俞芝玫,“还让学长离你远点?这是怎么想的?”
俞芝玫弱弱地开口:“因为不想再连累你。云栀她们,还有妮姐,都是因为我才…”
“这是你的错吗?”赖宁柔声问道,“你觉得这是你的错?小鱼,别想岔了。”
“想岔什么?”
“我们从来不觉得,你是累赘或是祸患,想与你并肩,想与你共同面对困难,都是因为我们在乎你,爱你,是不求回报的,所以你不用自责。”
俞芝玫呆愣住,对赖宁这一套“歪理”,想不出说什么来回应。
然后她看见赖宁拿出手机,登陆了学校论坛,找到那条爆料帖,想打字回复,但她拦了下来,摇头说别管了。
赖宁不解地望过来。
俞芝玫表情坚定又傲娇地说,装睡的人是永远叫不醒的,还不如让警察教他们做人。
赖宁简直爱死了俞芝玫这副样子,眼里的情感藏也不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俞芝玫看,把俞芝玫看得不知所措。
“你看什么,我脸上又没东西。”
“有。”
“啊?”
“爱情。”
“哈?”
俞芝玫觉得赖宁大概是天底下最不要脸的无赖之一,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她转身先走,不,应该是逃,她真是怕了赖宁了,让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
之后,赖宁以老师的身份向学校举报了那则爆料帖,而俞芝玫以受害者的身份,把诽谤她的这个论坛ID上报给警局。
调查期间,那则帖子被暂时屏蔽,于是大家都知道俞芝玫报了警,纷纷又去俞芝玫和赖宁的八卦帖下面评论:学姐(学妹)真刚。
但不管如何,俞芝玫的父亲做过偷盗是真实的,人现在在牢里也是真实的,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对俞芝玫的女神滤镜破碎了。
帖子被封的第二天,俞芝玫照常去图书馆,对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丝毫不在意,专心做自己的事,但总有人在看见她后窃窃私语,她觉得烦,只好把书外借,打算回宿舍。
出图书馆时,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她回头一看,是那个造谣过她的学弟,这会儿正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向她走来。
“唔,学姐别来无恙啊。”
俞芝玫横眉冷对,语调没有起伏地问道:“学弟有什么事。”
“没事啊,就是来感谢一下学姐,当初没答应我的追求,学姐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自知之明?”
学弟讪笑:“是啊,真没想到学姐是这种人,还好我对学姐也没多喜欢,那时候就觉得你…”
“有意思吗?”俞芝玫打断对方,声音冷冷的,“批判我来抬高你自己?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你!”学弟看了看四周。
“看别人干什么,想找人一起审判我?你以为别人都像你那么闲,到处刷存在感?”
“呵,学姐确实厉害,但哪又怎么样,你家那种事…”
俞芝玫再次打断对方:“你也知道那是我家的事,所以关你屁事。”
学弟又被噎了一下,神情错愕。
“哦,还有件事我还没找你算帐,今天你自己撞上来,也省事了。”
“什么事?”
俞芝玫清了清嗓子,说道:“麻烦学弟和我去一趟警局,配合调查,我想了一下,那个爆料人居然会知道那天我和你的说话内容,首先赖宁学长不会告诉别人,我自己更不会,所以除了学弟你,还会是谁?对吗?”
学弟吞咽了一下口水,为了不让自己露怯,保持着刚才嚣张的气焰,眼神装作凶狠地说道:“有那样的爸爸,也不奇怪…”
“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这是学弟第三次被人打断说话,但这次打断他的人不是俞芝玫,而是赖宁。
学弟见状也涨了本事——见好就收的本事,看见赖宁过来就立刻走开,反正他也算出了口气,而且赖宁的表现很显然证明俞芝玫家里的事是真的,所以他心里也平衡了,俞芝玫再清高又怎么样,还不是有个那样的烂家庭。
“他又来找你说了什么。”
赖宁走到俞芝玫身边,先用眼睛粗略检查了一遍对方身上有没有伤,确定没有后松了口气。
俞芝玫不答反问道:“学长又来干什么,我下午不是会过去的吗?”
“下午不是要去警局?”
“啊?”俞芝玫愣了一下,“哦,对哦,不说我都忘了。”
“小冒失鬼。”
俞芝玫对赖宁的调侃不以为意,对赖宁又牵她手腕的行为也视若无睹,只是他们走在学校里,太过扎眼。
走在前面的赖宁突然开口,声音慵懒好听:“小鱼,不管别人怎么想,你永远是学长心里最好的那一个,当然,叔叔的事是让学长对你的看法发生了变化。”
俞芝玫心里一紧,然后下一秒听赖宁又说。
“你比学长想象中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