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利贷不是犯罪，但是属于违法行为，高利贷的利率……”
“哎呀，我知道了，你别念了，头疼。”
赖宁收起手机，放弃了念第五次的想法，抓住俞芝玫想要揉脑袋的手，严厉“教育”：“知道了？这种法律知识你高中就应该知道，前一次他们来要钱，你就应该报警。”
俞芝玫坐起来，在被子里盘腿，替自己辩解：“那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不怕警察，家里就我妈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当然是先应下了啊。”
“那学长夸夸你？”
“我是病人，学长不要跟我阴阳怪气。”
打热水回来的苗萍月适时开了门，阻止了房里两人无意义的斗嘴。
赖宁放开俞芝玫的手腕，从床上站起来，去接苗萍月手里的水壶，却被苗萍月躲开，对方笑着说没关系，他坐着就行。
赖宁叫了早餐外卖，刚才送到的，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上，等苗萍月回来一起吃。
苗萍月挺受宠若惊的，但更多的是惊吓，任谁早上醒来，看见一个男生趴在自己女儿床边，都会吓一跳吧。
赖宁给俞芝玫点的是清粥，一点味道都没有的那种，俞芝玫都觉得赖宁是在报复她刚才和他斗嘴，医生又没说她需要吃得那么清淡。
俞芝玫夹了根榨菜，还没送进嘴里，就被赖宁的筷子截了胡。
“干嘛！”
“不能吃。”
“医生没说我要忌饮食吧？”
“头不晕了？”
俞芝玫语塞，确实还有点晕，但是这和吃榨菜有什么冲突？！她瞪了一眼赖宁，舀了一口白粥吃进嘴里，吧唧嘴。
苗萍月吃着碗里的胡萝卜排骨粥，看着两人斗嘴发出一声笑，俞芝玫已经很久没在她这里，像刚才那样耍小脾气了，好像是从高二那年开始的，家里的情况越来越糟，俞芝玫也像个小大人一样，还会反过来安慰她。
苗萍月放下手里的碗，开始和赖宁聊天，问对方是哪里人，学的什么专业，现在又做什么工作。
俞芝玫渐渐听不下去，出声喝止：“妈，咱家不是开派出所的。”
“说什么呢，妈妈就问一下。”
“嗯，阿姨您问，这没什么，我都能回答。”赖宁顿了一下，打算主动承认，“还有，我喜欢小鱼，在追她，这件事也先和阿姨报备一下。”
“哦…哦。”苗萍月没想到赖宁这么直接，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看向俞芝玫，然后想起什么又问道，“但是我们囡囡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俞芝玫伸手想拍苗萍月的手臂，让对方不要说这件事，就听见赖宁轻笑一声，说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啊。”苗萍月这回是真的愣住了，这怎么反过来了？不是囡囡在追人家吗？但下一秒，她突然就明白了，眼神渐渐暗下去，无措地拿起碗，继续吃早饭。
……
饭后苗萍月回家拿衣服，病房里只剩下俞芝玫和赖宁两个人，俞芝玫知道赖宁有话问她，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赖宁先是和她说了警局的结果，那三个人被拘留，他们所在的高利贷团体也被警方警告，所以俞芝玫家的债务不再有高额的利息，加上本金一共要还65万。
俞芝玫在心里默默算着，也就是说她还需要还15万左右。
“需要一次性还清吗？”
赖宁看着俞芝玫清澈透亮的眼睛，不敢想她一直被这些放高利贷的人纠缠着，昨天甚至还要把她抓去抵债，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能想到的荒唐程度。
他想过好多种理由——俞芝玫不接受他的理由，却没想过是这样，难怪俞芝玫总说自己需要钱，哪怕不喜欢也要做模特那份工作，连放假的时间也要用来兼职。
赖宁知道，俞芝玫有她的骄傲和自尊，也有很多顾虑，这些顾虑导致她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他突然想起跨年那天，俞芝玫的室友冯映山在车上和他说的话。
那天冯映山说：“我一直觉得小鱼是个很理性的人，她会把一件事的好和不好列出来，当她觉得喜欢你这件事，不好的部分远大于好的部分，她就一定会放弃你，但我想，这个‘不好’应该是对你而言。”
是的，这个“不好”是对他而言的，俞芝玫大概是怕家里的情况会拖累他，对他不公平，所以明明心动得很，也还是拒绝他。
赖宁呼出一口气，回答：“学长帮你还清了。”
“什么！？”
“所以现在，学长就是你的债权人。”
俞芝玫张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一句话说不出，但她没觉得开心，甚至觉得羞耻，自己家里的情况被赖宁知道也就罢了，最后还是赖宁帮她还了钱，虽说她会赚钱还给赖宁，但就是觉得不一样，这种情况让她觉得别扭。
俞芝玫憋到最后，只蹦出“谢谢”两个字，眼神晦涩。
赖宁不明白俞芝玫的反应，问她怎么了，对方摇了摇头，说头晕，他撩开俞芝玫额前的碎发看伤口，见没有异常，便放下心。
苗萍月回来后，俞芝玫就说想出院，反正在家也可以修养，只不过是一张床的区别，苗萍月也觉得回家好，但赖宁不同意。
可俞芝玫不顾赖宁的反对，还是坚持出了院，她和苗萍月打了辆车回家，上车前，她和赖宁说，让赖宁回华海市，还有那15万，她回头打个欠条。
赖宁听完皱眉，俞芝玫怎么突然跟自己生分起来，没了债务重担，他们俩不应该可以修成正果了吗？
赖宁抓住俞芝玫的手臂，将人拉近自己。
“学长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嗯？”
“没有，快过年了，学长早点回去吧。”
“学长要是不回呢？”
俞芝玫深吸一口气，她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随便你，我回家了。”
赖宁松开手，让俞芝玫上车，舌头顶了下腮帮子，“啧”了一声，还说他是善变的男人，俞芝玫也挺善变的，让他一点都摸不着头脑。
……
晚上，赖宁在酒店收到了俞芝玫给他的转账，是医院的费用，他盯着那条消息，手机都快被他盯穿，俞芝玫是怎么做到让自己又爱又恨的。
他本来不想收，等钱自己退回去，结果俞芝玫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似的，又发了条消息过来：学长要是不收，开学后我也就不去学长家里了。
赖宁吃瘪似的点了收款，捏着手机躺在床上，看了看时间，火速穿好衣服出门，直奔俞芝玫家。
车停在小区外面，赖宁一路走到俞芝玫所在的单元，站在原地给俞芝玫发消息，今天晚上他必须问清楚。
俞芝玫收到赖宁消息的时候，刚洗完澡，她怕赖宁已经等了很久，披了件长羽绒服就出了门，棉拖都没换。
赖宁一身黑站在楼下，因为路上没有灯，差点和夜晚融为一体，但俞芝玫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对方，抱紧自己走了过去。
“学长找我干嘛。”
赖宁呼出一口白气，说道：“找你问今天上午的事，学长以为帮你还了钱，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你倒好，一把把学长推开了，都不打算解释一下。”
“什么在一起…”俞芝玫小声反驳，“学长帮我还了债，我很感激。”
“谁t…谁要你的感激，我做这些是为了让你感激我吗？”
俞芝玫低着头不说话，她自己也很矛盾，心里有个抓不住又说不出的感觉，让她很难受，赖宁这样她更难受。
“对不起，我…我们能以后再说这件事吗？”
“不能，现在就说。”
“干嘛这么着急，学长不是一向懒散的吗？这…”
“懒散不了，学长现在比谁都急。”
俞芝玫觉得自己和赖宁的性格怎么好像互换了一样，以前都是她着急，赖宁懒洋洋，现在是她犹豫不决，赖宁对她凶猛进攻。
“你让我有点时间想一想，好不好。”
赖宁双手托着俞芝玫的脸颊，捧起那颗小脑袋，让俞芝玫和自己对视。
“在害怕什么，还是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和学长说，嗯？”
俞芝玫望着赖宁深邃的眼睛，那里面都是对她的心疼和爱恋，她突然就酸了鼻子，觉得自己真做作，又自私又气人。
赖宁还在继续说着：“小鱼，不要把事情都憋心里，可以试着告诉我，我想知道。”
“嗯…”俞芝玫哽咽了一下，“我就是觉得，学长帮我还债这件事，让我心里很别扭，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就是我会觉得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自己的责任，不应该让别人，还是我喜欢的人，我就是，不想你这样做，我一直都想等还了债，再去和学长谈以后，也觉得只有这样，才有资格和学长谈以后。”
俞芝玫擦掉眼泪。
“你那么好，我总觉得自己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其实很自卑，有时候又自尊心太强，家里的事情我从来不和别人说，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很可怜。”
俞芝玫说到最后，已经开始语无伦次，毫无逻辑，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不是故意推开你的，是我自己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你，但你今天非要我说明白，我真的说不明白…”
赖宁安静地听俞芝玫说完，低头叹气，原来俞芝玫想了那么多，结果平时说出来的，就只是冰山一角，他把人抱进怀里，拍着背安抚。
“你啊，学长不逼你一下，这些话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说。”
“可是我的这些话听起来好烦。”俞芝玫闷闷地开口。
赖宁把人从怀里拉出来，挑眉：“烦？哪里烦？怎么老想那么多。”
他轻点了一下俞芝玫的额头，又说道：“学长帮你还债这件事，别有那么大的负担，你知道感情里最基础的是什么吗？”
俞芝玫摇头。
“是信任，学长帮你还债不是可怜或者同情你，而是对你的信任，学长相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你也要试着相信学长。还有，你对学长是不是有什么滤镜，学长哪有那么好，等你知道了一些事情，也许就会觉得学长很可怜了。”
俞芝玫无措地看着一脸痞笑的赖宁，她刚才听到了什么，赖宁说自己可怜？那么自傲的一个人说自己可怜？
“学长不是开玩笑的吧。”
“开玩笑？那开玩笑的目的不是逗人发笑么，你笑了吗？”
俞芝玫舔舔唇，没有，她不觉得好笑。
赖宁懒散地插兜，觉得心情舒畅，刚才和俞芝玫把好多事都说开了，他觉得今晚有望确定两人的关系，但他没想到，当他问俞芝玫要不要和自己在一起，俞芝玫又说了不，因为俞芝玫觉得两个人之间不能存在两种关系，那样会导致事情变得混乱。
赖宁觉得自己算是彻底地败给了俞芝玫，刚才说好的信任呢？
俞芝玫见赖宁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手缩在羽绒服袖子里，用袖子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还笑？学长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么个小狐狸，嗯？”
俞芝玫遮住整张脸，稳住情绪后才放下手，对赖宁说他们俩现在是暧昧阶段，具体什么分界线，让他参考之前的经历。
赖宁闻言又乐了，这小狐狸确实是报复心强，什么都要从他这里还回去，他一把抱住对面的人，闻她脖颈处沐浴后的清香，然后亲了一口。
俞芝玫捂着脖子睁大眼睛。
“学长对喜欢的人一向没什么分寸感，以前那些都不是学长喜欢的，所以没有参考价值，如果有，那就是最低标准。”
“胡言乱语！”俞芝玫弱弱地顶了一句。
“嗯。”赖宁伸手挠了一下俞芝玫的下巴，“晚安，宝贝。”
晚什么安，宝什么贝，俞芝玫撇嘴，她晚上可能要羞愧而死了，脖子都变得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