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没有早自习后，只要第二天没有早课，509宿舍的三人必然睡到8点或者自然醒，但今天俞芝玫却睡不着，早早地起床去了食堂，吃完早饭又去了图书馆，别问，问就是在躲赖宁，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承认这一点。

    但在图书馆也不能让她享片刻安宁，一个小学弟兀自坐到她的对面，对她又是聊骚又是要联系方式，随她怎么拒绝就是不放弃，就差说自己不喜欢男生了。

    小学弟长得还算标致，就是一张嘴唧唧哇哇的堪比冯映山，还是用气音的唧唧哇哇，俞芝玫觉得好笑，扶额叹息，带上耳机和对方做再见的动作，然后专心看书，对方见她实在冷漠无情，也歇了菜，但还是不打算离开。

    快到10点，俞芝玫收拾东西去上课，小学弟依旧跟着，俞芝玫出于当姐姐的心理，劝对方好好学习，或者换个人追，她真的不行，但小学弟执着得很，说要跟她去蹭课。

    俞芝玫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对方，她有一瞬间的愣怔，就好像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突然有些心软，目光也变得柔和，但想起自己的结局，又凝神思索，她让对方自己选，加了联系方式就只会是朋友，只要有一点越界的行为她就会删除，不加就随便他怎么追，但自己绝对不会同意。

    最后小学弟加了她联系方式，然后不再嚷着要跟她去蹭课。

    俞芝玫到教室的时候，冯映山和沈云栀已经帮她占好了座位，但两人都神情古怪地看她。

    “怎么了？”她不安地问道。

    “没有没有，就是早上开眼了。”冯映山回答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答案。

    俞芝玫又疑惑地看向沈云栀，对方脸色更愁，所以她姑且认为是想男朋友了吧。

    上午两节课结束，三人收拾东西出教室，俞芝玫一出门就看见，赖宁正在和刚才的任课老师聊天，对方还是那副样子，懒散地靠着墙，给对面的人递烟，但他自己却没有要抽的意思。

    俞芝玫还看见赖宁手上拿着一盒剥好的柚子和一大盒车厘子，对应了昨晚对方说的给她买水果。

    赖宁看见了出教室的人，和老师最后说了句什么，就笑着朝俞芝玫走过去，下课的学生从他身边经过，他逆着人流而行，最后在俞芝玫前面停下，举起手上的水果，痞笑着。

    “学长说到做到。”

    经过的人都在看他们，俞芝玫狠下心，不去回应赖宁，拉着离她最近的沈云栀就走，然后被赖宁牵住了手，转身回望对方。

    “怎么不理学长，学长这么大个人可不能当没看见，没这概率。”

    俞芝玫抽回自己的手，说道：“嗯，我故意的。”

    赖宁被俞芝玫这诚实的态度噎住了，这么理直气壮，都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俞芝玫回身，拉着沈云栀继续往前走，赖宁见状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迈步跟上。

    这座教学楼离食堂近，所以几人很快就到了，这会儿正是饭点，三人按老规矩，冯映山和俞芝玫排队，沈云栀占位，赖宁也在沈云栀对面坐下，兄妹俩大眼瞪小眼。

    “堂哥，你来真的？”沈云栀忍不住发问。

    赖宁笑了一下，满眼柔情，但不回答，他很难形容心里的感觉，总觉得说出来就变味儿了，那些苍白的文字远达不到自己感情的万分之一，他看着俞芝玫的背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俞芝玫和冯映山回来时，自然是只带了三份饭，俞芝玫想坐沈云栀旁边，却被冯映山占了先，对方眼珠子朝赖宁那边转了转，抿唇皱眉，俞芝玫明白冯映山的意思，除了她自己，没人敢坐赖宁身边，于是她便认命坐下，旁边是赖宁玩味的笑脸。

    “不给学长带一份吗？”

    “不给，凭什么。”俞芝玫傲娇地反问。

    赖宁忍俊不禁，看向对面的沈云栀，说道：“给你堂哥去买一份，快点。”

    “啊…”沈云栀一脸茫然，最后屈服于现实，去给赖宁买饭。

    俞芝玫和冯映山都惊讶地看着赖宁，然后由俞芝玫问道：“你是云栀的堂哥？云栀怎么从来没说过。”

    难怪她有机会变成赖宁的“家政保姆”，还有那时候云栀和赖宁的绯闻事件，赖宁会亲自澄清，原来都是因为他们是兄妹。

    “怎么，好奇？想听学长的故事？做个交易怎么样？”赖宁侧着身子，笑着看俞芝玫。

    “什么交易？”俞芝玫下意识地问。

    赖宁把水果推到俞芝玫面前，说道：“收了学长的水果，学长就告诉你。”

    这算什么交易，俞芝玫在心里嘀咕，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换一个，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听。”

    赖宁不顾俞芝玫的拒绝，打开盒子，拿起一瓣柚子，再掰下一小颗，凑到俞芝玫嘴边。

    “尝一个，老板说很甜，是吃完还要讨的程度，你帮学长尝尝，看学长有没有被骗。”

    俞芝玫愣住，赖宁修长的手指捏着晶莹剔透的果肉，好看极了，刚才好像还碰到了她的下唇，带起一阵酥麻，她听到对方的话，不自觉张开嘴吃了进去，这次她的唇是真的碰到了赖宁的手指，激得她立刻撇开了头。

    俞芝玫！你在干什么！是被美□□惑了吗！

    俞芝玫在心里暗骂自己，果肉的汁水却在口腔里迸发，清香甘甜。

    是挺甜的，她想。

    冯映山已经傻眼了，对面这两人是在打情骂俏吗？而且赖宁为什么突然就开始追小鱼了？想来应该是小鱼真的把南墙撞破了？

    另一边，赖宁心情很好地收回手，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他又掰了一小颗，伸到俞芝玫面前，说道：“原来不是不收，是喜欢学长喂。”

    “不是。”俞芝玫否认，拿过赖宁手里的柚子，“饭前不能吃水果。”

    赖宁一笑：“好，都听小鱼的。”

    没一会儿，沈云栀就买完饭回来了，四人吃完饭，又吃了赖宁买的水果，冯映山和沈云栀打算回宿舍，俞芝玫则去图书馆，因为下午有两节课，她懒得来回走。

    赖宁自然是跟着俞芝玫去了图书馆，俞芝玫挑了些专业书，大三已经没有高数课了，她也不用再刷高数题，但有一门财务报表分析，是全英文授课，对这门课她没什么信心，所以还是打算找点相关的书看看。

    赖宁也抽了一本金融学的书打发时间，坐在俞芝玫旁边看起来。

    俞芝玫不在意这些，只要赖宁不吵她就行。她想过了，不管赖宁对她是真是假，她都没办法阻止对方做什么，她只能管住自己，时刻提醒自己当下该做什么。

    专业书的知识最是枯燥，一行行术语构成的句子，看得俞芝玫头晕，她用手抵着额头，手指不自觉开始卷头发，赖宁看了一眼，轻笑一声，想起在他家的时候，俞芝玫坐在地板上写作业，遇到难题偶尔也会这样，这些小动作，让他觉得很可爱。

    赖宁合上书放下，凑到俞芝玫身边，一手撑桌子，一手撑在对方椅子的靠背，半搂住对方一样的姿势，轻声问道：“哪里不明白？”

    俞芝玫被突然靠近的热源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看赖宁，又看看四周，将身体移开一些，然后她看见对方抬手，帮她捋了一下头发，挽到耳后，动作轻柔爱惜。

    “一直玩这一片的头发，就不怕它秃了？”

    俞芝玫眉头一皱，小声说：“你咒谁秃头呢！要秃也是你先秃，我还小。”

    “不小了，可以找男朋友了，考虑一下学长怎么样？”

    俞芝玫愣怔，赖宁是怎么从秃头的话题转到男朋友这个话题上的？

    “不考虑，没兴趣。”

    “这就对学长没兴趣了？”

    俞芝玫没回答，收了书，站起身，赖宁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最后把她抵在书架上，两人贴得很近，呼出的气息全在对方脸上。

    “你干嘛，学偶像剧壁咚？你找别人去，我才不吃这一套。”俞芝玫想从赖宁手臂下钻出去，那只手就滑下来一点，挡住她，她再蹲下一点，那只手也再滑下来一点。

    她有些气急：“你干什么！”

    赖宁盯着俞芝玫委屈又生气的脸，慢慢靠近，问道：“真的对学长没兴趣了？”

    “嗯！”

    “小骗子。”

    “你才…”

    赖宁吻上那张要和他唱反调的嘴，轻吮了一下退开，说道：“嗯，学长是骗子，以前说不喜欢都是假的，但现在说要追你是真的。”

    俞芝玫睁着一双好看的杏眼，呼吸急促，等赖宁说完，推开他的手离开。

    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俞芝玫脑袋一片空白，赖宁刚才吻了她，她的心现在跳得很快，快到要跳出嗓子眼。

    她第一次觉得，心动的感觉是那么可怕，因为避无可避，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让你承认这件事。

    浑浑噩噩地上完课，但俞芝玫还记得自己晚上有拍摄工作，下午和赖宁在图书馆分开后，他们就没联系了，不对，是俞芝玫单方面不和赖宁联系，因为赖宁给她发了很多消息，但她都没点开看。

    下课出了教学楼，俞芝玫和室友们告别，去赶地铁，刚走到校门口，就被一辆银色跑车拦住，车窗降下，露出赖宁痞笑着的脸。

    “去哪，学长带你去。”

    “你不用上班的吗？”俞芝玫发出真诚的疑问。

    赖宁从车上下来，懒散地靠着车门，手在兜里掏烟，想到什么又停止了动作，看着俞芝玫说道：“辞了。”

    “为什么？”

    赖宁嗤笑一声：“不是你说的吗，我应该是自由的，我想了想，我未来女朋友说的对。”

    俞芝玫语塞。

    “上车，还是说让我陪你去坐地铁。”

    赖宁给了俞芝玫两个选择，俞芝玫刚想说后者，就听见赖宁又说：“坐地铁的话，不知道人多不多，人多我就有理由抱着你。”

    俞芝玫本来呼之欲出的答案被自己强行咽回肚子里，然后选了坐赖宁的车。

    俞芝玫今天起早了，这会儿开始有些困，给赖宁报了地址后，就靠着车椅小憩，而且这么一来还能避免和赖宁说话，一举两得。

    今天的摄影师换了一个，听其他同事说，新摄影师是老板花重金挖墙脚挖来的，俞芝玫戚戚，她刚和上一个摄影师磨合好，拍片速度也快了不少，怎么突然就换了。

    俞芝玫去化妆间准备造型、换拍摄衣服，这几天公司一直在处理仓库存货，都是夏季的裙子一类，准备做反季促销活动，所以打算拍一组新的宣传照片。

    今天阳光好，新来的摄影师问负责人能不能去外景拍摄，负责人想了想说没问题，然后叫俞芝玫准备好外套，又让几个同事抱着要拍的衣服下楼，放保姆车上。

    俞芝玫在摄影棚踌躇，她倒不是怕外面冷，而是怕赖宁还没走，她不太想让赖宁看见自己摆各种姿势拍照的样子，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尴尬。她披着衣服下楼，一眼就看到了那辆银色跑车，还有坐在车盖上抽烟的赖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俞芝玫在心里自嘲。

    工作人员在附近找了一家带绿植的咖啡厅，让一行人过去拍摄，咖啡厅很近，这一带巷子里也多的是类似的网红店铺，外表其貌不扬，内里别有洞天。

    赖宁自然是看到了人群中的俞芝玫，或者说他只看得到俞芝玫，他不知道俞芝玫做的是什么工作，刚才没机会问，但看架势，乌泱泱的五六个人，中间的俞芝玫又好像换了衣服，做了造型，一个词在他脑海闪过——模特。

    赖宁心里有些火，气不顺，也烦躁得很，他跟着那群人也进了咖啡厅，点了两杯咖啡坐下。

    因为不是休息日，店里人不多，所以这么一群人来拍照，老板也没说什么。

    俞芝玫看见了赖宁，心神一晃，就漏听了摄影师说的话，抱歉地看着对方，说不好意思，摄影师看着她，眼神揶揄，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教她怎么摆姿势。

    俞芝玫在对方手伸过来的时候，轻微往后躲了一下，但没躲掉，好在对方只是简单地弄了一下，然后就开始讲解一会儿的拍摄。

    俞芝玫按摄影师的话，蹲在地上，假装摆弄着院子里的花草，她穿着蓝白绿相间的浅色系吊带连衣裙，裙尾被铺开绽放在地上，就好像一条鱼的尾巴。

    赖宁从那个摄影师“动手”开始，就悄悄站起来靠近拍摄人群，他个子高，又找了个角度，可以看见蹲在地上的人。

    他想，他这辈子可能都忘不掉这个画面，俞芝玫将头发摞到一边，露出了光洁白皙的后背，脊椎骨清晰深刻，从裙子的布料里延伸至后脖颈，那敞开的裙摆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美人鱼，阳光照在她身上，仿佛全身都发着光。

    这一刻的俞芝玫，在赖宁眼里美得不可方物，让他只想把人藏起来，谁都不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