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俞芝玫跟着公司的团队拍外景，说实话，她从来没在这个节假日去过市中心，所以也没体验过国庆期间，华海市游客人流量的巨大，人多是一回事，问题是她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摆拍，简直是精神和身体的双重负担。
好不容易结束一天的拍摄，俞芝玫拖着酸软的双腿回到宿舍，给苗萍月打电话，问对方讨债的人有没有上门，她今天早上刚打了钱过去，但还是怕那些人出尔反尔，听见电话里的声音和语气都正常，俞芝玫才放下心。
洗完澡爬上床，俞芝玫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因为宿舍里就她一个人，室友们都回家了，所以格外安静。
凌晨1点，俞芝玫被一阵坚持不懈的铃声吵醒，从5月那天以后，她睡觉就非常浅，总害怕什么时候又有医院或者要债的人打来。
她懵懵地睁开发酸的眼睛，找到手机，黑暗中的一点光亮都让她不舒服，但她还是努力看清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是赖宁，她困惑。
她直起身，犹豫再三，还是点了接通，电话那头不是熟悉的慵懒声，而是一个女人，具体什么女人她也不知道，声音不耳熟，对方见电话接通，就开口询问，语气不善。
“你叫珍珠？”
“什么？”俞芝玫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不然事情的发展怎么一点逻辑都没有。
对面的女人还在咄咄逼人般地发问：“你是赖宁的什么人？”
俞芝玫深吸一口气，忍着疲惫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哼，你是他女朋友？”对方语气轻蔑。
俞芝玫觉得自己的耐心是有限的，大半夜一个陌生女人拿赖宁的手机打给她，问的问题还像查岗似的，对方还能是什么人，大概是赖宁撩的新欢了，而且赖宁的手机为什么会在对方手上？她突然有些呼吸困难，心里痛得很，虽然她也想过，赖宁会和别人在一起，但没想到会让她这么“近距离”感受到这件事，这对她来说很残忍。
她不甘于命运的不公，因为她努力了很久，还是要放弃，别人却总是可以轻易地和赖宁在一起，甚至到她面前耀武扬威，凭什么。
俞芝玫心里憋着火，在头脑不清醒的半夜更难控制自己，她听见自己说：“对，我是他女朋友，你有事吗？！”
对方顿了一下：“不可能，赖宁说过，他是单身。”
“那你打电话问个屁？！一副正派女友查岗的样子，真好笑，反正不管我是不是，你都做好知三当三的准备了不是吗？和你这种人多说一句话，我都嫌恶心。”
俞芝玫果断结束通话，把赖宁的电话拉黑，手机扔到一边，平复心情，但不得不说，骂人还挺爽的。
俞芝玫没潇洒多久，聊天语音又响了起来，还是赖宁，她心想，这个女人还真厉害，电话打不通，又打语音过来，她按了拒接，把手机盖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又响了，她又按掉。
其实她可以把赖宁的聊天账号拉黑，但她终究是舍不得。
按掉三次后，终于不再响，俞芝玫也躺下继续睡觉，她觉得自己快猝死了，大半夜经历这种事情，是不是她上辈子倒的霉。
第二天俞芝玫没工作，可以在宿舍休息一天。
下午，冯映山在509宿舍的小群里，邀请俞芝玫和沈云栀打视频电话聊天，屏幕中，俞芝玫神色疲倦，眼神迷离，一看就是没睡好，冯映山对此奇怪。
“你昨天不是很早就在群里消失了吗？我还以为你睡觉去了，难不成你去挖地道了？”
俞芝玫发笑，挖地道是什么，她室友的脑回路有时候比她还夸张。
“我就是没睡好，大半夜的…”
俞芝玫突然就噤了声，因为她想起自己大半夜在骂人，现在看着明晃晃的天空，神志清醒，有些羞赧，但不悔悟，有一种我错了但下次还敢的跋扈。
她继续说道：“我昨天晚上和人对骂呢，跟做梦似的。”
“啊？”
“啊？”
冯映山和沈云栀同时发出疑惑，她们不是惊讶于对骂这个行为，因为俞芝玫一直挺“仗义”的，她们是好奇对骂的内容。
于是俞芝玫便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两人，冯映山听完目瞪口呆，沈云栀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脸震惊。
冯映山想了想，小心地问道：“小鱼，你对学长，真的…”
俞芝玫悠然地接道：“让他去‘死’吧，我要把他的鱼都吓走，让他孤独终老。”
虽然她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赖宁的女朋友，但只要还有人敢打来，她就还像昨晚那样说，谁不让她好过，她就让谁难受。
但好在在那之后，再没有什么人来打扰她，生活又归于平静。
……
今年校队去比赛，俞芝玫没跟着去，因为她实在抽不出时间，而且也打算这学期之后退社。其实从很久之前她就发现，摩登舞已经吸引不了她了，所以再待下去也没意思，还不如给新人让位。
10月末的期中考结束后，社团又打算办一次舞会活动，俞芝玫从加入开始，就只参加过一次，之后几次都没去，现在她快要退社了，心想着要不再去一次。
现任的社长也很希望俞芝玫去，因为她现在是学校的新晋女神，俞芝玫对此谦虚一笑，矢口否认，女神有点夸张，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照片不过是“照骗”罢了。
舞会当天，俞芝玫还是穿了闺蜜路千送她的那条裙子，同为单身人士的冯映山本来想陪她一起来，但赶上话剧社有排练，对方只好一脸幽怨的作罢。
舞会场地开了热空调，因为华海市前几天刚降温，已经进入了秋天，白天凉爽，但晚上就有些冷。
俞芝玫是穿着外套来的，这会儿坐在椅子上有些热，便脱下抱在手里，她其实来了也只是当个观众，别人想邀请她当一会儿的舞伴，她都礼貌拒绝了，她只是想最后来感受一下氛围，然后看大家跳跳舞，算是做个简单的告别。
灯光渐渐暗了下来，舞会要开始了，俞芝玫坐在层层人群后面，不清楚中间的情况，她只听到社长说，接下来是开场舞，然后有请开场嘉宾，她歪头疑惑，上次来的时候可没这种环节，不过开场舞，这么一听还挺专业，就好像真的是什么皇家舞会似的，她捂嘴偷笑。
灯光一亮，应该是嘉宾出场了，围着的人都发出欢呼声，俞芝玫也想看看是什么帅哥美女，让大家这么惊讶，她好奇地站起来，把衣服放在椅子上，走近人群。
突然，她前面的人都一一让开了，她不明所以，也想跟着往旁边走，却被眼前的人震惊得愣在原地。
赖宁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黑色西装裤，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对方那天一样，痞笑着冲她挑了挑眉，不同的是，这次赖宁直直地朝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一手插兜，一手掌心朝上，摊在她面前，然后她听见那熟悉的慵懒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这位小学妹，跳一支开场舞。”
俞芝玫看着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心跳如雷，迟迟不开口，对面的人好像有些失去耐心，着急地上前，主动牵起她的手，温柔地握在掌心，拉着她进舞池。
俞芝玫看着赖宁宽阔的背影，和他们相牵的手，脑子短路了似的，像个布偶娃娃一样任对方摆布，赖宁停下，她也就停下。
赖宁停下后转过身，搂住呆愣着的人的细腰靠近自己，轻声问道：“之前教你的，还记不记得？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带着你。”
赖宁再微微用力，将人再拉近些，他让俞芝玫的左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牵起对方右手固定姿势，两人的右腹相贴，整个姿势就像一个错位的拥抱。
俞芝玫感受到自己的右胯骨撞上了对方，心想之前赖宁教她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这个姿势…她又感受到腰上的手，脸开始发热，偏偏室内还开着空调，更热了。
“你…这样靠太近了…”俞芝玫支支吾吾说道。
赖宁嗤笑一声：“可是这个舞，就是这么跳的，你看大家都没有异议。”
俞芝玫敛眸，心想，大家怎么敢有异议，赖宁就仗着她不懂呗，对方就算是胡说八道的，她也不知道。
音乐响了起来，赖宁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哑声道：“看我。”
俞芝玫只觉得耳朵一痒，对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全喷在上面，让她一阵酥麻，但她不想抬头，不想看赖宁，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头顶上的人好像叹了口气，这个念头在俞芝玫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很快因为舞蹈的开始而忘却，俞芝玫感觉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她，让她可以安心地把自己交出去，不用担心会摔倒或者跳不好，一些久远的画面在脑海里渐渐浮现，有些动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稍微一提点就能想起。
踩着舞步，带起了一阵风，将俞芝玫的长发吹荡，几缕发丝粘在脸颊上，让俞芝玫觉得有些痒，她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心中却有无数疑问，她挑了一个最正常的。
“你…怎么会来？”
赖宁听到俞芝玫没有叫他学长，很想调侃对方一句没大没小，但还是忍住了，对于俞芝玫的问题，他有很多想说的话，千回百转，最后出口。
“曾经有一个人，她很纯粹、热烈地喜欢过我。”
俞芝玫呼吸一滞，感觉有什么东西漫上她的眼睛。
“她向我走了九十九步，还剩一步的时候，她退缩了。”
俞芝玫听得生气，往前走还是往后走，怎么走都是她自己的事啊。
“但是没关系，这一步换我来走，她要是一直退，我就一直跟着，因为我想告诉她，我也喜欢她，很早就喜欢上了，特别喜欢。”
俞芝玫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赖宁，对方笑着看她，整张脸性感好看得不像话，却让她痛苦不已。
赖宁放开她，握着她的右手，让她转一个圈，可她却停了下来，站在对面，收回自己的手，胸口闷得很，滚了滚喉咙说道：“我不太舒服…先走了，不好意思。”
俞芝玫不敢看赖宁，后退转身，身后的人给她让了条路，她侧着身子走过，一股脑地向场馆门口走去，身后的什么声音都和她无关了，她只想赶紧离开。
赖宁说喜欢她？俞芝玫思绪万千，这怎么可能…就算是真的，她…他们也不可能了，现在的她和任何人都不可能。
俞芝玫头脑发热，走得有些快，好一段路后才停下喘息，摸着自己的额头，夜晚的风一吹，她打了个寒战。
她把外套忘记在那儿了，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去取。
“好烦啊…”
“烦什么。”
俞芝玫呼地转身，看见赖宁在自己身后不到两米的距离，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对方朝她走来，手里拿着她的那件衣服，靠近了之后，帮她披上。
“在烦什么？嗯？说来学长听听？”赖宁痞笑着，“这么冷的天，穿个裙子就往外跑，当自己是个小火炉？”
俞芝玫搂紧身上的衣服，小声反驳：“不要你管。”
“哦～我们珍珠不喜欢被说教，学长记住了。”
“你叫我什么？！”
赖宁靠近：“珍珠，不是你说的吗，你的名字是美好的珍珠的意思，学长觉得很配，也很喜欢。”
俞芝玫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赖宁凑过来的帅脸，心慌意乱。
“不要这么叫，太奇怪了。”
“那我可以怎么叫？我听你的。”
俞芝玫不太适应赖宁这样，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而且还是一只口无遮拦的鬼。
“你是不是这里…”俞芝玫特别认真地指了指脑袋，皱了皱眉，“出了什么事。”
赖宁闻言开心地笑起来，忍住想抱一抱眼前的人的冲动，说道：“小鱼，你的朋友是这么叫你的，学长这么叫，总没问题了？”
俞芝玫撇开头，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好像是挺傻的，随意回复道：“哦，随你。”
俞芝玫打算回宿舍，赖宁就一直跟着她，在她身边，她走得快，对方也走得快，她走得慢，对方也慢，她突然停下往回走，对方依旧照样画葫芦，像个…狗皮膏药一样。
逐渐靠近生活区，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俞芝玫不敢再乱来，就安稳地走着，余光里，赖宁一直握拳掩着嘴巴偷笑，另一只手插兜耍帅，她看得有些气愤。
穿过生活区回宿舍楼，两人收到了无数个注目礼，俞芝玫只好立起衣领，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加快脚步，但她正打算跨上台阶进楼，被赖宁叫住。
“小鱼。”
“啊？”
“明天想不想吃荔枝？”
俞芝玫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提醒对方：“我想吃你也变不出来，荔枝7月底就没了。”
赖宁笑一声：“哦，原来这样，学长刚才看见宿舍楼的名字，玉荔园，就想问问，那明天想吃什么水果？”
“不吃。”俞芝玫果断拒绝。
“那学长每个都买，总有我们小鱼喜欢的。”
俞芝玫觉得自己和赖宁死磕这个话题没意义，气结语塞的还是她自己，所以没回答对方，转身进了宿舍楼。
但俞芝玫上楼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明天？！赖宁明天还要来找她？！
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还是赖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