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宁下午到的地方是一家高端的KTV会所,他将车钥匙交给门童去泊车,带着俞芝玫先走了进去。
KTV俞芝玫倒是去过,只是肯定比不上这家会所的等级,毕竟这里像五星级酒店一样,还有门童。
会所的装潢风格很奇特,与一般KTV的暖色色调不同,它的灯光明暗交替,打造的气氛像是夜晚般迷离,颇有种纸醉金迷的味道,和外界的白天割裂,仿佛两个世界。
俞芝玫跟着前面的赖宁,服务员带他们俩经过布满包厢的走道,灯光偶尔打在赖宁挺拔的背上,让俞芝玫觉得像山一样遥远。
再走了段路,最后他们在一个超大包厢前停下,服务员说D1011就是这里。
门从里面开了,一阵吵闹的音乐声充斥了俞芝玫的耳朵,再引入眼帘的,就是满屋的男男女女,看起来基本都是衣着光鲜的社会人士,其中还有昨天晚上的那个女同事。
“宁哥来了啊。”
“宁哥快进来坐。”
“小宁。”
这个叫赖宁“小宁”的人,俞芝玫也有印象,是昨晚在赖宁左边的那个。
叫那么亲密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叫儿子呢,俞芝玫在心里默默嘀咕。
“这位是?”
赖宁看了一眼身后的俞芝玫,唇角微勾说道:“新找的生活助理。”
俞芝玫也瞪了一眼赖宁,“生活助理”这个词从赖宁嘴里说出来,她怎么觉得有些羞耻呢。
“哦,那都是朋友,小妹妹也一起玩玩吧。”
俞芝玫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跟着赖宁进了包厢,她有种感觉,从进了这扇门开始,自己就好像是半只脚踏入了赖宁的世界。
赖宁在沙发上找了一个空位,俞芝玫看旁边正是昨天那个的女同事,眼疾手快抢在对方前面,坐在了赖宁旁边。
赖宁看了她一眼,她就做了个滑稽的敬礼动作,然后抱胸坐着。
赖宁下意识地笑了一下,就随对方去了。
俞芝玫余光里可以看见,女同事一脸惊讶的模样,也有些不甘心的意味,但是她很开心,原来赶情敌是这种感觉,挺爽的嘛。
赖宁一入座,就收到了不少人的寒暄和奉承,他都淡然处之,没有拒绝,也没有给更多的交谈空间,身上还是那股子懒散的味道。
俞芝玫不懂他们圈子里的那些事,明明赖宁看起来比某些人都要小,却被叫“哥”,也许是赖宁能力突出,所以大家才那么尊敬?
俞芝玫还在瞎想,就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她借着光看清楚了对方的脸,是之前在商场遇见的那个男生。
邵一谦过来,赖宁旁边的人就自动让出了位置给他。
“阿翀,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说。”
邵一谦浅笑:“也是,琦姐特意组局给你道歉,不来总说不过去。”
赖宁嗤笑一声:“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听说昨晚闹得挺大的?琦姐和小娴为了你‘大打出手’的八卦,可是在公司群传开了。”
“你还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赖宁白对方一眼,“听说公司附近有一家八卦社,你辞职去那儿吧,挺适合你。”
“哈哈哈…大学四年,我还不知道你那点破事?我就调侃一下。”
邵一谦说完,看到了另一边偷听的俞芝玫,顶了下赖宁的胳膊:“这不介绍一下?”
“介绍什么,你不是见过?”
俞芝玫知道两人在聊她,先笑着挥手,打了声招呼。
邵一谦看见女孩儿乖巧明媚的笑容,大概知道了赖宁说的见过是什么意思,应该就是那天商场,他误会对方是赖宁“新欢”的那个女生。
“你好,我是邵一谦,你…雇主的大学室友,兼现在的同事。”
原来是赖宁的大学室友,俞芝玫又向对方打招呼:“邵学长好,我叫俞芝玫,是财管学院的。”
“财大的?”
“嗯,大一。”
邵一谦拍了下赖宁的肩膀,开玩笑般说道:“大一的学妹都敢拐?难怪之前都没说是学妹。”
赖宁闻言看向俞芝玫,“真诚”地问道:“是我拐的你吗?”
俞芝玫很想点头,但理智让她摇了摇头。
赖宁手一摊,又看向邵一谦:“等会儿我的精神损失费记得打给我。”
“前期积累的可别算我头上。”
“我还需要碰瓷你?”
两人打完嘴仗,又开始聊工作上的事,俞芝玫听不太懂,就在一旁玩手机,偶尔听大家唱唱歌,听完在心里点评几句。
旁边的女同事看准机会,拿起桌上的酒杯,越过她递给赖宁。
看着横在面前的手臂,俞芝玫实打实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向旁边的赖宁,对方没说什么,便接过了酒杯。
“宁哥,昨天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赖宁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淡淡说道:“昨天和你打架的又不是我。”
女同事一脸尴尬,还想说什么,却碍于座位的限制,她看了下俞芝玫,“温柔”地说道:“小妹妹,可以和姐姐换个位置吗?”
俞芝玫一阵恶寒,要不是昨天见过对方“帕金森”的模样,她真的会相信对方是个“好”人。
她眼珠转了一下,也委屈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只能听我老板的话,我不能丢工作的,姐姐你应该能理解我吧?”
“呵。”赖宁听了俞芝玫的话,忍不住嗤笑一声。
俞芝玫立刻看他,在他眼里看到了探究和一丝嘲讽,她心里一滞,移开视线。
女同事见自己的方法行不通,只好隔着中间的人,和赖宁碰杯致意。
俞芝玫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可能让赖宁不满意了,她便不再说话,缩在沙发里减小存在感。
唱歌的人觉得光是这样唱歌,没意思,想玩点花样,于是有人提出比赛。
俞芝玫旁边的那个女同事,就被众人起哄着参加。
“我举荐小娴,她唱歌很好的。”
“你这么一说谁还敢和小娴比。”
俞芝玫安心当着她的局外人,却没想到祸从天上来,正所谓因果循环,那个叫小娴的女同事转头就邀请她参加。
“要不让宁哥带来的这个小妹妹参加吧,就当玩玩。”
玩玩?俞芝玫从对方眼里看到的可不是这样,那表情就差写着,“我待会儿一定要碾压你,让你出丑”。
“好啊。”俞芝玫爽快地答应,“但我们玩点有意思的呗。”
女同事一脸轻松:“都可以,小妹妹你说怎么玩。”
俞芝玫知道自己唱歌什么水平,她要在有限的条件里,想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她刚刚已经想到了:“这样,我们给自己定一个分数,看谁唱完能最接近分数。”
“这么玩?”女同事有些诧异,“好啊,那既然是比赛,总有点彩头吧。”
周围的人一听都开始起哄。
俞芝玫有些许心慌,但她必须让自己稳住,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让宁哥来定吧。”
俞芝玫闻言望向赖宁,心里有一丝期待。
赖宁懒懒地看了两人一眼,说道:“彩头,那就谁赢谁坐我旁边的位置。”
俞芝玫就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她觉得此刻赖宁的眼神和他的下颌线一样锋利,她已经开始联想,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让他厌恶了?
“这个彩头好,小妹妹你说是吧。”
“嗯,我老板发话了,当然好。”
两人各选了一首歌,俞芝玫让女同事先唱,女同事给自己定的分数是94分,众人惊呼声一片,女同事也很享受这样的氛围,清嗓准备开始唱。
俞芝玫全程面无表情,看着屏幕上的分数,捏紧自己的话筒。
只要对方的分数差在0.5-1分之内,她就有把握赢,因为高分不好得,低分倒是容易保持。
女同事结束获得一片掌声,分数是93.1。
俞芝玫呼了口气,她还有机会可以赢,倒不是为了那个彩头,只是觉得不蒸馒头争口气,对方这么明晃晃地挑衅她,她也被激起了胜负欲。
她给自己定60的分数的时候,收到了大家一致的意味深长的眼神,但她不管,也管不了,她很早以前就知道,别人的看法是最没有意义的,在乎越多,受伤的还是自己。
俞芝玫只专注着自己的分数,她唱完每一句,那个分数都稳稳地定在60分,波动范围几乎在0.5分以内。
她选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一首英文歌《我心永恒》,她高中的时候和闺蜜路千去唱歌,这首歌是必点,所以她也很清楚怎么让分数保持。
果然唱完整首歌,分数刚好是60分,但全场安静。
邵一谦也有些惊诧,说不上是因为俞芝玫的歌声还是因为那个分数,但他还是打算给母校的学妹解围。
“小妹妹挺聪明的,低分比高分容易,所以是这个小妹妹赢了。”
话落,其他人也都纷纷反应过来,出声附和,只是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真心假意。
俞芝玫感激地看向邵一谦,就发现赖宁修长的手指捂着半张脸,露出的眉眼带笑,肩膀也轻微颤抖。
俞芝玫脸颊发烫,她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赖宁的她很难忽略。
她有些羞赧,五音不全这种事被喜欢的人知道了,但她又忍不住心动,哪怕只是一双笑眼,都让她觉得灿若星辰。
所有人都在等赖宁发话,做最后的决断。
赖宁放下手,轻咳了一下,发出低沉磁性的声音:“看分数,当然是我的助理赢了,不是么。”
俞芝玫偷笑,放下话筒,靠回沙发上,坚守自己“守护老板”的岗位。
她心想,对方唱得好如何,她唱不好又如何,反正赢的是她。
赖宁看着俞芝玫藏不住的骄傲的小表情,心情莫名的有些愉悦,也许是被对方古灵精怪的性格影响,觉得对方很有趣。
之后便没什么人来“招惹”俞芝玫,大家心里都明白,她是赖宁带来的人,而且很显然,刚刚赖宁是在护着她。
俞芝玫独自玩着手机,偶尔偷看赖宁的社交情况,过了会儿她肚子有些难受,就去了趟卫生间。
俞芝玫要出隔间的时候,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提到了赖宁的名字,她下意识没开门。
“赖宁带来的那个女生,唱歌也太难听了吧,我刚刚还以为是女朋友呢。”
“怎么可能,宁哥看样子就不会喜欢那样的。”
“是啊,歌还唱成那样,笑死人了,小娴输了也不可惜,炫了把嗓子,怎么也能博些好感。”
“小娴那样你都不吃醋啊?”
“我可不敢妄想,人家好歹是赖宁手下的人,这都追不到,我们还想什么。”
“切,我看你也就是说说。”
“哎回去了,你口红画好了没。”
“好了,走。”
等外面没了声音,俞芝玫才拔开插销,走出隔间,到洗手台前洗手。
她挤了些洗手液,在手上搓开,泡沫糊了她一手,滑腻腻的,让她觉得有些恶心。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对这些言语上的恶意刀枪不入,但终究人非草木,她不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她的缺陷也从来只敢在熟悉的人面前暴露,一意孤行的孤勇将她的自卑无从遁形。
俞芝玫回到包厢,发现赖宁身边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占了,一看是个男生,她就没上前,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她心情有些低落,就拿出手机刷一些好玩的视频,缓解情绪。
赖宁看到俞芝玫进来了,但意外她居然没过来,一个人坐在那,小小的一个,有些可怜。
邵一谦没注意到赖宁的视线,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说道:“琦姐说她晚上请客,去么?”
“嗯?”
赖宁转回头,想了想,又看了一眼俞芝玫的方向,最后拒绝了这个饭局。
他看了下时间,快5点了。
“走了。”
邵一谦看着站起身的人,有些不解,但没说什么。
俞芝玫的手机电量还有20%,她打算刷完这条视频就不玩了,省着电回学校。
视频看到一半,就感觉到有人靠近她,她一转头,就是赖宁那张帅脸,下颌线流畅,仿佛离她只有10厘米的距离。
“你…你…干嘛?”
赖宁看着俞芝玫手机里的视频,唇角微扬,说道:“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老板面前渎职?”
俞芝玫喉咙一哽,飞快收起手机。
“哼,走了,助理。”
“啊?”俞芝玫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跟上出门的赖宁。
赖宁等门童将车开过来,然后叫俞芝玫上车。
“今天要帮你做晚饭吗?”
“不用。”
俞芝玫系安全带的手一顿,没把安全带系上:“那我现在就下班了?”
赖宁转头看她,说道:“系上。”
“哦。”
车子启动,引擎声轰鸣,但走的不是来时的路。
俞芝玫看着窗外的风景,好奇地问道:“你不回家吗?”
赖宁慵懒地转方向盘,车子向左驶上繁华的大道。
“带你去吃饭,弥补一下你受伤的小心灵。”说完他痞笑着,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什么?”
俞芝玫睁大眼睛,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语文白学了,居然连一句话的意思都理解不了,脑袋瓜卡壳了。
她不得不承认,赖宁是创造暧昧的天才,她甚至都快以为,赖宁喜欢她,但理智告诉她,不是的。
赖宁只是意识到了她的难堪,请她吃饭也许只是对方处事的方式。
但俞芝玫不介意原因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又有了和赖宁独处的机会,也得到了赖宁的一点点“怜爱”。
这点“怜爱”足以让她开心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