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进来我关门了，冷啊小学妹。”
赖宁的眼睛直视着她，眼角微眯，充满笑意，她沉迷在对方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有那沙哑低沉的嗓音，被蛊惑般朝他走去，但就在下一秒，门被关上，她被撞得生疼。
俞芝玫是被疼醒的，她在睡梦中撞到的门，正是宿舍床两边的栏杆。
她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下时间，不算太迟，还能再睡会儿。
但她回想起刚刚那个羞耻的梦，一阵脸红心跳，她竟然想睡个回笼觉继续做下去。
大概是昨天见到赖宁，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俞芝玫最后还是起床，看了会儿专业书，然后去盼妮的奶茶店，等时间差不多又赶地铁去赖宁家。
她开心地出了地铁口，像昨天一样，被小区门口的保安拦下来做登记。
保安对她有印象，看她一脸高兴，忍不住说，头一次见来上班还那么高兴的。
俞芝玫嘿嘿一笑，她的快乐别人不懂。
她坐电梯到32层，按响了赖宁家的门铃。
门开了，赖宁换了一套和昨天不一样的睡衣，但还是松松垮垮的，特别随意地挂在他这个人形衣架上。
俞芝玫笑着打了招呼：“学长中午好。”
然后她进门，路过厨房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像是烧焦的怪味。
俞芝玫皱着鼻子，走进厨房，找怪味的来源。
赖宁看俞芝玫直奔厨房，脸上有些许不自然。
“学长…你昨天做饭了吗？”
俞芝玫直起身，指着那口烧黑的锅，看向厨房外的人，眼里是一片迷茫。
赖宁战术性地咳嗽了一声，说道：“看了会儿手机，没注意。”
“我昨天不是留了菜吗？学长你又做了新的？”俞芝玫还是疑惑不解，她昨天特意多做了些，可以让赖宁晚上加热一下吃。
赖宁尴尬地捋了捋头发，不看俞芝玫：“没有做新的，就是加热的时候没注意。”
“啊？你用锅加热啊？”
“不然呢？”赖宁回头，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
俞芝玫嘴唇蠕动，最后说出口：“用微波炉就好了啊。”
“太危险了。”
危险？俞芝玫满头问号，如果现在她面前是个6、7岁的小孩子，她会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赖宁是这么大一个人了啊，说这话太违和了。
俞芝玫灵光一闪，撑在橱柜上问对面的人：“学长你不会…以前用微波炉炸过厨房吧？”
赖宁闻言嗤笑一声，也撑着橱柜回答道：“小学妹，注意你话里的语义，你在没了解事实的情况下，把炸厨房作为我的行为目的，严重侵犯了我的名誉权。”
俞芝玫忍住笑，看着赖宁充满痞气的脸，心跳都漏了一拍。
“哦，那我重新说，学长你之前是不是，因为微波炉使用不当，不小心，把厨房炸了。”
“呵，怎么可能。”赖宁离开橱柜，转身出厨房，“把锅刷干净。”
俞芝玫眨眨眼，决定不拆穿对方：“好的。”
因为锅还泡在水里，俞芝玫只好拿小一点的平底锅代替，做了一顿饭。
吃完饭，她将阳台的衣服收起来，一边叠，一边问赖宁这些衣服该放哪里。
赖宁窝在沙发上，说放他房间的衣帽间。
俞芝玫看着沙发上的衣服，脸有些发烫，她真的可以就这样进赖宁的房间吗？虽然她喜欢赖宁，但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啊。
“学长，我还是不进你房间了吧…不太好。”
赖宁从手机上移开视线，他刚刚没注意，就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嗯，就放那，我待会儿自己拿进去。”
但赖宁说完又想，对方明明就是他雇来干这些事的，这会儿却要他自己做了，算了，他也确实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
他看了一眼俞芝玫，眼里有些打量和沉思的目光。
俞芝玫专心叠着衣服，看着手里衬衣的褶皱，没注意到赖宁的眼神。
“学长，有挂烫机吗？”
赖宁盯着俞芝玫叠衣服的手指，问道：“有，怎么了。”
俞芝玫抬头：“这个衬衣需要熨一下，学长你会用挂烫机吗？”
“不会。”
“那你的衬衣都怎么…”
“有空就拿去店里洗，没空就买新的。”
俞芝玫：“…好吧。”
她不是很理解这样的生活方式，太奢侈了，但她也不会去说什么，个人有个人的习惯。
赖宁万般无奈地把挂烫机从衣帽间拿出来，直接放在了阳台，让它在那里安家落户。
俞芝玫熨好衬衣，用衣架挂好，然后去厨房看锅的情况。
那口锅被她泡了那么久，应该能把烧焦的部分刷掉，但事实是，锅废了。
俞芝玫又想哭又想笑，赖宁在她心里已经有一个“厨房杀手”的粗略形象了，果然人都不是完美的。
可这样的赖宁，在她心里也更完整了些，之前的她总是只看到赖宁散发魅力的一面。
她向客厅探头，说道：“学长，这锅不行了，我建议再买一个吧。”
“嗯？”赖宁没有起身，还是窝在沙发里，“小学妹，你认真刷了没有，别糊弄学长。”
“刷了啊…”俞芝玫小声地说，说完又刷了一下，是真的刷不掉。
“学长，你不介意吃饭都是一股糊味，我就再试试。”
“啧。”
赖宁起身走向厨房，看见俞芝玫和那口锅的情况，装作若无其事地回房间：“我换个衣服，待会儿出门买。”
“哦。”
俞芝玫脱下塑胶手套，处理干净卫生，找了个大袋子把废了的锅套住，打算待会儿出门去扔了。
赖宁很快就出来了，一身只有黑白两个颜色，和穿着浅蓝色牛仔裤、粉色毛衣和嫩黄色羽绒服的俞芝玫形成鲜明对比。
赖宁穿得像是要去上班，白衬衫，黑大衣，西装裤，衬衣扣子依旧解开两颗，板正又透着随意。
俞芝玫想说，要不要加个围巾，现在才2月份，外面还是有些冷的。
“走了。”赖宁拿着车钥匙打算出门。
俞芝玫跟在后面，还是问了一句：“学长，你不冷吗？”
“不冷。”
“哦。”
俞芝玫和赖宁到了地下车库，俞芝玫先把锅扔了，然后跟着赖宁到了他的车位。
她看到了那两辆她眼熟的跑车，一辆银色，一辆红色，并排停着。
今天赖宁选了银色那辆，他开锁先上了主驾，对身后的人说道：“上车。”
俞芝玫从车头绕过去，坐进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局促地坐着。
她第一次纠结于跑车为什么没有后座，只要一想到这个位置还有别的女生坐过，她就有些不太舒服。
“干什么，学长的车座椅上有针？一脸便秘的样子。”
赖宁看着俞芝玫的表情，没想到还有人不乐意坐他的超跑，差点没藏住自己的痞气。
“不是，能坐学长的车，是我的福气。”
俞芝玫也学对方阴阳怪气地说话，借机偷偷发泄自己的情绪。
赖宁嗤笑一声：“少来，坐好。”
银色超跑的尾灯亮起，引擎的轰鸣声在停车场回荡，也在俞芝玫的心里拉响了心跳加快的预警。
她抓着安全带，嘴唇抿紧，等车开出车位后，感受到一股推背感，跑车直直开上了出车库的坡道。
俞芝玫下意识看了一眼赖宁，对方单手转着方向盘，那双好看的手，让她想起了去年社团比赛集训的时候。
也是这双手，搂着舞伴的腰，牵着舞伴的手，在三面环镜的房间里，翩翩起舞，若即若离。
她移开视线，藏起眼里的羡慕之情。
车载音响自动播放着歌曲，是俞芝玫不太了解的古典乐，但她大概能听出有钢琴和小提琴的声音，很好听，让她心情都舒缓了不少。
……
两人到了最近的商场，赖宁找到厨房用具区域后，什么也不看，挑了个最合眼缘的就走，反正他也看不懂，这么多产品之间有什么区别。
俞芝玫瞄了一眼赖宁挑的锅，看到“不锈钢”三个字时，心头一跳，赶紧拦住对方。
“学长，换一个吧，这个锅可能会有些重。”
就像被烧坏的那个一样，她用起来有些费力。
赖宁皱眉，这还有重量的区别？一个锅而已，花头怎么那么多。
他把手里的盒子放回去，说道：“你挑。”
俞芝玫转头认真地看起来，再三比较下，挑了个不太重、价格也合理的不粘锅。
“挑好了？走了。”
赖宁将带盒子的锅从俞芝玫手里接过，去收银台结账。
俞芝玫跟在后面，路过冷藏区，她停下脚步看了看，拿了两盒配好食材的半成品菜，跑到赖宁身边。
“学长，你要不要试试这种？食材都配好了，放在锅里一起煮就好。”
赖宁停下脚步，转头。
俞芝玫睁着杏仁般大的双眼，期待地看着他，连眉毛都透着活力。
赖宁看了眼俞芝玫手里的东西，他都不知道，现在还有这种东西，但只要是属于厨房的，都不可能跟他有关系。
“你是说我自己在家做饭？”
“…对啊。”
赖宁一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人，说道：“小学妹，你知不知道学长工作有多忙？而且…我喝水就能活，厨房都不用。”
俞芝玫听到“喝水”这个梗，知道赖宁是在暗戳戳指她那天的调侃，没想到对方还挺记仇的。
她放下举着东西的双手，装作不解地问道：“学长不用厨房，难道不是因为和厨房八字不合吗？”
赖宁舌头顶了下腮帮子，忍住笑意：“怎么，小学妹还会算卦了？放回去。”
“哦。”
俞芝玫被赖宁拒绝了也不恼，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冷藏区，又小跑回来。
排队等结账的时候，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高个男生，笑着过来向赖宁打招呼。
“阿翀。”
男生有些清瘦，个子和赖宁差不多高，看起来很沉稳，这是俞芝玫对邵一谦的第一印象。
邵一谦推着购物车，排在赖宁身后：“不是说这周末绝不出门？”
赖宁一声冷笑：“生活所迫。”
“你有什么生活？废人一个。”
“呵。”赖宁一个刀眼，一声冷哼，送给对方。
俞芝玫站在赖宁旁边，好奇的眼神在两人间来回，她刚刚听见这个男生叫赖宁“阿冲”？
赖宁发现了俞芝玫的打量，开口说道：“大人讲话，小孩子别凑热闹。”
她算哪门子小孩啊，不就是比他小4岁吗？俞芝玫一边腹诽，一边转身撇开头。
邵一谦这才发现赖宁身边的长发女生，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穿着浅黄色羽绒服，这会儿只有个后脑勺对着他，但一看就知道是个乖巧的，和之前赖宁身边的那些人有些不同。
他抱胸声音低沉地问道：“你这是又有了什么新想法？”
赖宁一脸茫然：“什么什么新想法？”
邵一谦下巴指了指他身边的人，没出声，眼睛里满是问询。
“心胸开阔些，OK？别什么都往那方面想。”
“对象是你，就不得不想。”
赖宁语塞，解释道：“我们就是正常的主雇关系，她帮我打扫房子，我付给她工资，明白了？”
俞芝玫偷偷看旁边对话的两人，赖宁说的“那方面”，她大概明白指的是什么，说明赖宁现在对她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就是“正常的主雇关系”。
心里的失落太厚重，压得俞芝玫快透不过气，但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和赖宁身边的那些人比起来，没有什么魅力，怎么可能让赖宁一下就喜欢上她。
俞芝玫，别气馁，反正现在对方还是单身…不，她不知道赖宁是不是单身。
一瞬间，俞芝玫想给自己打气都有些无力，她就只管往前冲了，完全没想过，赖宁现在是不是单身这件事。
她更喘不过气了，她可不想做第三者。
等结完账，赖宁带着俞芝玫先走了，和他身后的邵一谦敷衍地挥手，算是告别。
俞芝玫坐上车，想着要怎么开口问女朋友的话题，才不会很突兀，她想了想，手不自觉地玩着拉到顶的拉链。
羽绒服的领子被她立了起来，遮住了一半的脸，所以声音也有些闷闷的：“刚刚学长的朋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赖宁专心开车，没转头看旁边的人，但随口回了句：“没什么。”
俞芝玫得到这样的回答，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接。
“怎么？怕学长弄坏你名声？”
赖宁话里的语气是嘲弄的，俞芝玫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酸，她知道赖宁在学校的名声不好听，他自己也是不在乎的样子，但她有种直觉，事情并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
“不是啊。”俞芝玫眨眨眼，余光注意着赖宁的表情，“我只是怕哪一天，学长的…女朋友会误会。”
“呵，什么？”
俞芝玫大着胆子说：“我毕竟是女生，万一哪天，学长的女朋友在学长家看到我…我就是刚刚看学长的朋友误会了，所以多想了些，没有别的意思。”
赖宁听俞芝玫像机关枪一样说出那么多话，没忍住看了一眼。
“你这小孩儿，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胡思乱想，P…多大点事。”
俞芝玫捂着半张脸看赖宁，她不确定，刚刚对方是不是想说“屁大点事”，最后改了个字。
红灯，赖宁停车等候，又说道：“以后遇到了再说。”
俞芝玫眼里有了些光，赖宁的话，她可以理解为是现在没有女朋友的意思吗？
对吧？应该是吧？
俞芝玫藏在羽绒服衣领下的嘴角止不出上扬。
……
银色超跑开进地下车库，赖宁停好车，俞芝玫也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装了锅的盒子。
跑车不好的一点就在于没有后备箱，因此，俞芝玫对跑车的印象一降再降。
俞芝玫看着下车的赖宁，叙述打好草稿的说辞：“学长，晚饭需要我做吗？冰箱里还有些菜，放到下个礼拜肯定坏了。”
赖宁一想也是，便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房子里已经是下午4点，这都归功于华海市的周末，路上真的特别堵。
赖宁一进门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同时开了暖气，没一会儿就换了睡衣出来，窝在他的老据点——沙发上。
俞芝玫在厨房里洗锅和码菜，用剩下的食材做了四道菜。
吃完饭又洗了碗，俞芝玫就和赖宁说要回去了。
赖宁点头，在她出门前又嘱咐，让她到了学校发个信息。
俞芝玫说好，关上门后拎着垃圾袋，惬意地走到电梯口。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只有天边的一线红和一小片亮光，等俞芝玫到了奶茶店，天色已经全暗了，而且这会儿也是生意最忙的时候。
新招的男生叫简清辉，挺腼腆的，话不多，但做事踏实靠谱。
简清辉和俞芝玫是同届，税收学专业的，两人在学习上有些话题聊，所以这会儿已经比较熟悉了。
“妮姐，我来上班啦。”
盼妮看俞芝玫一脸喜悦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今天这么迟来，怎么，有艳遇啊？”
一旁简清辉搬水果的动作一顿，继而又装作无事的样子。
俞芝玫立刻否认盼妮的话：“怎么可能！”
“我开开玩笑嘛，你们大学生谈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对吧清辉。”
“…嗯。”
俞芝玫笑笑，拿手机给赖宁发消息。
珍珠不是鱼：学长我到学校啦。
等了会儿，赖宁没有回复，俞芝玫有些失落，转头一想，对方也许是睡着了，但她等到下班，也还是没收到赖宁的任何消息。
夜色很浓，风和车过的声音就像谁的声声叹息。
俞芝玫不知道，那有来无往的对话，已经预示了她这段追逐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