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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都小半个时辰了,平安也不见焦勖喊他进屋去收拾倒水,别是又累得不小心在水里睡过去了吧,平安有些担心,万一着了凉可不是好玩的,主子无事隔三差五还要发上一回热,若再着上凉,又不知要遭多少罪。

    平安迟疑了瞬,又看了看时辰,终究是担心占了上风,便也顾不得焦勖先时嘱咐的无他吩咐都不许进他屋子的命令,走到房前,正欲出声叩门,忽听见屋里笑语吟吟的说话声,分明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平安惊了一跳,慌忙刹住脚,险些没站稳撞在门上。他急忙缩回叩门的手,眼睛瞬时瞪得老大地呆立在门前。

    主子的屋子里怎...怎么会有女人!?

    平安惊呆了,他家主子和一个女人,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没法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确也有不少权倾一时的宦官娶妻乃至于纳妾的,宫内偷偷和宫女结了对食的也比比皆是,宦官虽已称不上是个完整的男人,但到底还是个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或因孤独,或为跟风,或是单纯只想发泄,手上稍有些权势的宦官在宫中想找个女人并非难事,更遑论他家主子这般权势滔天的大太监,若想要女人,宫里宫外不知多少人排着队巴结着要给他送的。

    可他家主子不近女色啊!

    何止女色,私下里他家主子分明是生人勿近,连他和良平郑秉几个惯常伺候他知悉他脾气的说话都还要小心谨慎,平安实是想不出会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在他家主子的面前敢这般说说笑笑肆无忌惮。

    屋子里说话的声音很轻,平安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圆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心里好奇得紧,又不敢扒上去细听,当真是抓心挠肝地难受。

    院中隐在暗处巡夜的厂卫见平安杵在门前半日没个动静,奇怪地与同伴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飞身而下,走上前问:“平公公,可是有何事不对劲?”

    平安不提防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慌忙冲那厂卫嘘了一声,快步将人拉走。

    要死了,被主子误会他在这儿听墙角非打折他的腿不可。

    赵琦伸手摸了摸焦勖的头发,见已都干了,起身从他身上下来,顺势把人给拉起,笑道:“头发干了,先去睡觉,今儿太晚了,余下的话明儿再说。”说着拉着焦勖就往外走。

    焦勖这半晚心绪起伏太大,又大哭了一场,原也身疲心乏,赵琦的耐心和包容如温酒,似暖风,引诱着他不自觉地沉醉。焦勖再无力抵抗,任由赵琦拉着走到床前。

    赵琦把他按坐在床边:“别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咱们明儿慢慢说。”

    焦勖望着她,轻声问:“你...你等我睡着了再走,行吗?”

    赵琦眼睛一弯,用力点头:“好。”

    焦勖正欲脱鞋,忽又起身:“我先去让平安他们退下,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好走。”

    看来哭过一场确有些用处,他整个人平静多了,还能想着安顿好她一会儿离开的事。

    以赵琦的身手,要避开暗处巡守的厂卫离开其实易如反掌,只她乐得见焦勖分散些思绪做点事,便什么都没说。

    焦勖只站在门边吩咐了两句,也没开门,说完便很快走了回来。

    他脱了鞋坐在床沿,解外衫的时候忽地抬头看了赵琦一眼,两手握着衣带的两端没动,耳根却悄悄红了起来。

    赵琦会意,忍着笑背过身。

    这人当真是别扭得可爱,方才又抱又摸的时候他拉着她的手不放,这会儿回过神脱件外衫却又害羞起来。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衣料摩挲的动静,赵琦盯着窗格上的镂雕小鱼,数到第六只的时候,焦勖叫她。

    “好了。”声音嗡嗡地。

    赵琦转身,见焦勖将被褥拉到鼻端,只露出一双流星般黑亮的凤眼,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赵琦好笑,欠身在床前的脚凳上坐下,两手撑在床沿托腮望着他,问:“这样不闷吗?”

    “不闷。”说着焦勖动作很轻地又将被褥往上拉了拉,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赵琦。

    赵琦也不拦他,只是笑着说:“你把眼睛闭上,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说着她便轻声唱了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她一开口,焦勖便不知不觉地轻轻笑了起来。

    这首《桃夭》的曲是赵琦刚学《诗经》的时候他编的,那时她最烦背诵文章,年纪又小贪玩,练字写题他都可以偷偷地帮她作弊,唯独夫子当堂抽查的文章背诵他没办法替她。

    后来他便想了个办法,把《诗经》里的这些小诗编成了歌谣,赵琦扎马步练习枪法时他便在一旁唱给她听,赵琦很喜欢,她本就聪明,听过几回便记住了,比强要她记管用多了。

    他唱了那么多歌谣,赵琦最爱这首《桃夭》,后来一本《诗经》学完了,夫子再也不查她背诵了,她还总缠着他唱。

    小时候总是他唱给她听,这还是头一回他听赵琦唱这首《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赵琦的声音醇厚,不似寻常女子唱歌时的清丽婉转,她不柔媚,不娇弱,她的歌声温柔洒脱,如一汪温泉水,密密匝匝地包裹住焦勖,暖意便从四肢百骸一点点沁入心田。

    焦勖听着听着,整个人像是缓缓坠进了云端,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便轻轻合了上去。

    赵琦的歌声慢慢轻下来,她轻手轻脚地探身上前将焦勖盖住口鼻的被褥拉下来,盖过肩头,轻轻掖好被角。

    赵琦笑了笑,回身脚步轻缓地走至桌边将屋里燃着的灯熄灭,翻身跃出窗外踏月离去。

    赵琮眼下还尚未亲政,登基以来的这十来日,他只是坐镇早朝,观摩学习内阁是如何主持朝政,下了早朝后,便到武英殿跟着大学士们学习当一个皇帝该懂的种种事。

    赵琮并不急于亲政,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玩弄权术拿捏人心并不难,但当好一个皇帝只会这些却远远不够。

    他答应过阿姐会当一个好皇帝,这个初心不曾变过。只他经历过岐王张振之乱,又在朝中冷眼旁观了这些时日,懂得了一件事,想当一个好皇帝,光想是不够的,你手中若是没有足够的权利,没有能为你所用的贤能之才,还步步为人掣肘,纵是有再利国利民的政策,也无法施行。

    赵琮有意放缓亲政的时间,将朝中一应大小事务仍都暂交内阁和司礼监草拟决议如何处置,便是为了在尚不熟悉京中人事之前能把自己放在暗处,一面留足了时间熟悉朝中事物,一面又能在内阁和一班老臣中博得个崇老礼贤的贤名,顺便还能借由司礼监的手拔掉些麻烦的蠹虫而不用脏了他的手,何乐而不为。

    “文竹姐姐好。”

    远远地见文竹拎着个食盒朝武英殿走过来,平安堆满笑,忙迎上前去问好,殷勤地伸手去接文竹手里拎着的食盒。

    “你今儿可来早了,林公公还没到呢。”

    这两日平安没在武英殿当差,不过他已经听司礼监当差的人说过了朝云郡主的侍女文竹和陛下的大伴林公公结了对食的事,而且因为是朝云郡主保的媒,二人因此在陛下那里也是过了明路的。

    平安听说文竹这两日每日这个时辰都过来给修德送吃的,是以便才说了这话。

    文竹也不客气,由着平安把食盒接了过去,心中好笑,前儿出宫时见她喊得还是文竹姑娘,今儿见面就喊上文竹姐姐了,嘴倒是甜得紧。

    站在武英殿前朝里张望了两眼,见里面空空荡荡,文竹便问道:“怎么早朝还没完呢?这都快卯正了。”

    平安忙笑道:“今儿为了推举户部侍郎的事,各位大人们争论不休,在朝上吵了起来,这才耽搁了退朝,前头伺候的人刚传信过来,已经快了。”

    平安话音未落,便见着武英门前几身绯色蟒袍进来,笑道:“这不就来了,还是姐姐心有灵犀呢。”

    一面说着一面迎上前去,躬身都问了安,又笑着同修德说了文竹几时到的正在殿里等他。

    修德忽而便笑了,温声道了谢,同一旁同行的焦勖略一点头致意,脚步轻快地小跑着朝文竹走了过去。

    焦勖又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温眉软目笑着的模样了,约莫是昨儿夜里难得睡了个好觉,他今儿气色看着不错。

    他昨晚才回宫,原还不知文竹和修德现是一对的事,听了平安的话,只是目光淡淡地朝殿里站着的文竹瞥了一眼,又很快收了回来。当他的视线触到修德脸上不自觉温柔了许多的笑意时,焦勖忽地心念一动,目光重又看向文竹。

    离得有些远他看不清文竹的表情,可是她如一棵树般沉静而又坚定等待的身姿即便隔得这么远也能叫人感受到。

    她在等他,耐心而温柔。

    焦勖望着文竹,忽然便想到了赵琦,也是这般温柔,耐心而坚定的模样。

    焦勖神色复杂地看着殿门前温情脉脉的文竹和修德。

    这对主仆可真奇怪啊,世上那么多好男人,她们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个太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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