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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母后,您找儿臣啊?”

    冯太后面前堆着小山般厚厚一沓描着小像附着八字生辰的庚帖,埋头正细细在翻阅遴选,闻声抬头,就见赵瑟行步若风,人还未走下游廊先就急着性子喊话,温声嗔道。

    “慢着些,都已经是大姑娘了,还跟个猴似的,也不怕人看见笑话。”

    赵瑟斜睨着眼,轻哼一声:“这是母后的宫里,又没外人,即便是有,谁又敢笑!真要有那不长眼的,叫他吃两顿本公主的鞭子,看还笑不笑得出来!”

    说话间已三两步跃上石阶,矮身坐定在小桌旁。

    这些话若落在旁人耳中,未免要觉说话之人好生跋扈蛮横,但听的人是冯太后这位亲娘。她只觉赵瑟说话时笑盈于睫既傲且娇的模样分外可爱,心中反倒愈发地生出怜爱。

    “母后的瑟儿也长大了,也到了可以择婚觅婿的年纪。”

    冯太后笑容慈爱地拉过赵瑟的手,一面说着一面指了指桌上的画像庚帖。

    “这些都是哀家这几日精挑细选出来的京中公侯勋戚家适龄的儿郎,来看看这些小子里有没有中意的,等你先挑好了,哀家再来帮琦儿选。”

    冯太后话里话外毫不掩饰的偏袒之意叫赵瑟欢喜,她抿唇笑了起来,嘴里却羞恼道。

    “好端端的母后怎么忽然说这个!我才不要嫁人呢,我就要一辈子陪着母后,赖着母后。”

    难得见赵瑟露出这般似娇还嗔的小女儿神态,冯太后心中的怜爱之情愈甚,伸手笑着轻抚她的脸颊。

    “母后哪里就舍得你嫁人,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亘古不变的人伦常理,哪有和娘亲过一辈子的道理。”

    冯太后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柔声道:“母后必会为你寻个知心识意懂得疼人的好夫婿,如此母后才能安心。”

    冯太后向来惯是个情绪多变之人,赵瑟只得忙寻话哄她。

    “母后您快别哭啊,不是要帮儿臣选驸马,儿臣看看都有谁入了母后的眼,母后您还得帮儿臣一道把关呢。”

    冯太后笑着点头:“那你先看看中意哪个,哀家帮你一道参会。”

    京中这些年纪相仿的勋世子弟,赵瑟本就识得七七八八,冯太后甄选出的又都是个中出类拔萃者,赵瑟只约略翻看了一遍,很快就挑出其中几个归置到一旁,扬眉笑道。

    “先放着儿臣慢慢再看看,终身大事,女儿总要多思量思量才好做决定。”

    赵瑟择出的那几个,无论是家世品性还是模样才干都是拔尖的,冯太后笑眼看着,心下也很满意。

    “好好好,你喜欢就成,慢慢挑,哀家瞧着这几个孩子都是顶好的,挑定了告诉哀家一声就成,哀家好给你去把人定下来。”

    正说着,只见冯国舅走进来笑道:“娘娘和公主说什么这么高兴?”

    自回京以后,冯国舅便一直称病在家。

    因着前有献王买凶暗杀,后又有岐王勾连朝中重臣举兵谋反,审问岐王的事刑部三司连同宗室都被排除在外,小皇帝下令单由东厂提审,审出的所有口供直接向天子汇报。

    东厂连日来已抓了不少人,冯国舅由此便愈发地寝食难安。

    只是不知是何缘故,东厂那边审了十来日也未见岐王将他的名姓吐出。冯国舅心中疑惑却又决计不能不打自招,便也就这么蒙混着一直在家装病,反正最遭他还有冯太后这张护身符在。

    这两日他打听得刑部和三司那里已经给张振定了罪,张振岐王本自一案,既然张振审结了,他估摸着东厂那边应该也快了,这才敢入宫来见冯太后,希望借冯太后去探探司礼监的口风。

    见冯国舅进来,赵瑟忙把自己的几本庚帖收了,笑着起身让茶。

    “舅舅快坐,请喝茶。”

    冯太后笑道:“兄长今儿怎么入宫了,病可好些了?”

    “托娘娘的福,已无大碍了。”

    看桌子上摆的像是生辰庚帖,冯国舅随口问道:“太后这是要给人说媒?”

    冯太后笑道:“给朝云丫头相看呢,可怜见的,都二十四的姑娘了,还没择定个婆家,哀家若再替她操心可怎么行。”

    冯国舅听了这话忽地心念一动,放下茶盏笑道。

    “原来太后是在为朝云郡主择亲,老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博清正也尚未成家,娘娘何不将他和郡主凑成一对,岂不是亲上加亲。”

    亏得今日入了宫,他可当真是糊涂,怎么早没想到这联姻的好主意。

    回京的这一路上,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小皇帝对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姐姐有多看重。让朝云郡主嫁到他们冯家当儿媳妇,那他们冯家便是和皇室又多了一门亲,冯家日后的显赫富贵自然是愈发坚不可摧。

    冯国舅这厢算盘打得正响,岂料一向耳根子甚软的冯太后未及听完便当场给他驳了回来。

    “哀家是要结亲,不是结仇!咱们家那些个小子,外人奉承两句的话听听也就罢了,兄长打量哀家什么都不知道?狎妓的狎妓,养小的养小,寻常人家的姑娘倒也罢了,朝云丫头兄长就别惦记了。”

    赵琦姐弟入宫这些时日,一直都十分敬重她。

    小皇帝登基以后顺应内阁的主张大力裁减宫中的用度,只独她和瑟儿的未有分毫缩减,一应吃穿用度仍都一如从前,冯太后对小皇帝是打心眼里的满意。

    为赵琦择亲之初,她也想过小皇帝一母同胞的姐姐要是能嫁给她的亲外甥那自是再好不过,只她那几个外甥实在是撑不起门面,又都不是安生的主,若为了结亲的事闹得她和赵琮姐弟生了嫌隙,反倒得不偿失。

    冯太后话说得纵然不好听,可却都是事实,冯国舅无从反驳,面上讪讪的,便拿话往回找补。

    “少年人嘛,哪有不贪玩的,待他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自然也就懂事了。再来臣也是存着想叫郡主日后能帮管着臣那不孝子的念头,郡主是陛下的姐姐,那不孝子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负她,成亲后自然也就收敛了,臣也是盼着家宅安宁不是。”

    到底是自己的亲兄长,冯国舅摆出一副自家人推心置腹的姿态,冯太后思量着他又是才病愈之人,只得语气缓和了些道:“不是哀家无情,不替娘家人着想,但凡咱们冯家有一个争气点的小子,哀家也不至于把这大好的亲事往外赶。”

    赵瑟听了半日,忽然笑道:“倒也不是没有,母后和舅舅怎么都忘了,去年的探花不就出自外祖家,年仅十九岁的探花郎,本朝还是第一个呢,原本该是个状元郎的,殿试时皇兄见人家模样生得太好,便说以此子之芝兰玉树俊秀灵逸之貌,当个状元榜眼反倒俗了,只这探花之名倒还有趣,这才给安了个探花郎的头衔。”

    听说是曾被赵璠看入眼的人,冯太后立时便被勾起些兴致,笑道:“果真生得有那么好看?本家倒有这般志气的孩子,哀家从前怎不知道。”

    一面说着一面拿眼神询问冯国舅。

    冯国舅也是得了赵瑟提醒方才记起族中还有这么个子侄,见冯太后问,忙笑着回道。

    “是后廊下四房里五嫂子的儿子,孤儿寡母搬过来时娘娘都已经入宫多年了,哪里有这个福气见娘娘。”

    昔日建武帝在位时冯家的荣宠实在太盛,寻常人家的宗族子弟里若是出了个一甲探花必要敲锣打鼓宣扬得满城皆知,可于冯家而言,小小一个探花郎于门庭富贵无半点助益,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而冯家最不缺的便是锦上添花,冯国舅这等耽于享乐之辈尚且不放在心上的人,从来眼高于顶的冯太后哪里又会特意去记。

    冯太后也并非真要细究,便又笑道:“原来是莲五哥的儿子,怪道说模样生得好,旧岁哀家还在许州做姑娘的时候,阖族里便就莲五哥模样最是标致,可惜走得太早。过两天/朝中休沐兄长便将那孩子带过来给哀家过过眼,要是瞧着果真不错,便就他了。”

    冯国舅还是不死心想要撮合赵琦和自己的儿子。

    “博衍这孩子倒确实不错,才识自不必说,又孝顺,只是那孩子出自堂族,到底不是亲支嫡派,这出身配郡主只怕是差了些。”

    冯太后主意已定,摆摆手不以为意:“既是本家的孩子,那便也算是哀家正儿八经的外甥,这出身也算不得差。”

    自那一句后,赵瑟便未再发过一语,听到此处,唇角忽地弯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走出仁寿宫时,赵瑟的心情格外的晴朗,笑着招手叫过明月,问道:“晴光说陪姑母去相国寺上香斋戒,说的是几时回来着?”

    “常宁郡主说是下月初,今儿才二十三,最快也有小十日才能回呢。”

    觑着赵瑟心情好,明月随即问出心中的疑惑:“公主,那小冯探花不是常宁郡主看中的人,您怎么还让太后将他指给朝云郡主?”

    赵瑟的眼睛很黑,一拍手像个小孩子一样笑道:“是啊,所以你得快些派人去告诉晴光一声,晚了她的心上人可就要被人给抢走了。”

    从东厂出来时,焦勖浑身浸满肃杀之气,惯常挂在脸上伪饰的笑已无踪无影,整个人显得凌厉又冷漠。

    回宫的马车正等在门外。

    那里,现在是个有赵琦在的地方了。

    想到赵琦,焦勖满身凌厉的肃杀之气卸了三分,神情也不自觉地松弛了些。

    回到宫中已是上灯时分,经过仁寿宫外的夹道时焦勖驻足在道旁停了一会儿,隔着高高的宫墙,静静地望着凤栖殿的方向。

    翘角飞檐巍峨耸立,凉凉夜色浓稠似雾,他并未想真的看到什么,只是走到这里了,忍不住便想在离她近一点的地方待一会儿。

    近来他总是抑制不住地心浮气躁。

    佛家说,不是云动,不是风动,是你的心在动。

    他想方设法躲着赵琦,只是躲过了她的人,却始终躲不开自己的心。他有了欲望,便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心如止水。

    冯太后欲为朝云郡主择亲的消息已经在京中勋戚豪贵中传了开,也许就在某个看似寻常的一天,就会有人忽然来告诉他:郡主要大婚了,娘娘着督公筹备服冠喜具。

    他约莫是做不到高高兴兴地送她出嫁了,在还能远远地悄悄看着她的日子里,偶尔便就忍不住想要放任自己。

    觑着焦勖进了值房,平安蹙眉将良平拉到一旁:“这才几日,主子怎么瘦了这么多,那药丸不管用了?”

    良平皱皱眉说道:“不是药的问题,你也知主子素来脾胃就弱,本就饮食受限,近来也不知怎么了,愈发懒吃懒喝,我多劝两句就要上火,又连日操劳,能不瘦才怪。”

    “那怎么办,这样身体怎么吃得消?上火你也得劝啊。”

    “也要劝得动啊,主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总不能强逼着他吃吧,果若强逼得成倒也罢了,只他哪里是会听我话的人。”

    良平原就是在他之前贴身伺候主子的人,主子身边得力的人里,良平也是跟他最久的,若连良平都劝不动,那就没谁能劝得动了。

    平安也无法,只能叹气。

    赵琦运完两个小周天时,院子里终于响起错落有序的脚步声,低低的人语落入耳中,是平安在吩咐人预备焦勖洗漱的热水和洗浴用具。

    回来得可真晚啊。

    赵琦跳下床捡起鞋,动作轻巧地翻身先避到了梁上。

    趴在梁上看平安进进出出指挥着人忙了好一会儿,才见着焦勖慢吞吞地回来。惹眼的绯色蟒袍映入眼帘,赵琦忍不住托腮笑了起来,下一瞬,忽又蹙起了眉头。

    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见天地挖空心思躲着她,就把自己照顾成了这副模样,赵瑟又气又心疼。

    “退下吧。”

    焦勖的嗓音很冷,神情疲倦地解下外袍扔给平安后便径直朝屏风后走去。

    夏末衣衫轻薄,他外袍下只着了件中衣,因身形过于瘦削,衣裳的领口看上去便像半敞了似的。

    从赵琦的角度看去,凸起的喉结,若隐若现的锁骨,漂亮的两个肩窝,还有旖旎的半片薄薄的胸膛,俱都一览无余。

    赵琦也未料到焦勖回房二话不说就先开始脱衣裳,蓦地怔在梁上,不觉连腮带耳通红。

    偏平安还未退出去,眼见着再不出声焦勖就要伸手脱中衣去了,赵琦烧红了脸,便再也顾不得许多,忙飞身跃下房梁向焦勖直扑过去。

    “谁?!”

    焦勖十分警觉,赵琦方一有动作他便连忙掩紧衣裳厉声呵斥。

    未及看清是何人,腰上忽的缠上一只手,跟着他便被人捂住嘴拦腰抱住旋身拽进了屏风后面。

    被人触摸的感觉令焦勖恶心又厌恶,他惊慌愠怒地猛力挣扎时忽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我,别出声。”

    焦勖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那只捂在他唇上的手也缓缓松了开来。

    “主子怎么了?”

    听见焦勖的呵斥声平安慌忙又推开门,抬眼只看见一道碧绿的身影飞过,焦勖便被人挟持着掳进了屏风后。

    不见焦勖应声,平安急急地向院外喊了一声便要向屏风后冲去。

    焦勖回过神,眼睛仍旧直愣愣地望着赵琦,厉声向外喝止:“不准进来!”

    平安忙刹住步子不敢再上前,屏风遮挡了视线,他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可以确定屏风后不止主子一人。

    “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平安心下犹疑,又不敢多问,迟疑了一瞬,躬身退了出去。

    焦勖本就宽大的领口因着方才的挣扎,此时凌乱地半敞着。赵琦和他面对面地抱在一起,焦勖同平安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顺着他瘦长的脖颈不自觉便就往下溜了过去。

    阿焦哥哥可真好白啊。

    赵琦眨了眨眼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就脸红了起来。

    隔着薄薄一层中衣,扣在他腰间的那只手臂烫得好似要将他整个人烧起来,焦勖忽的就不自在起来,眼睫轻颤,手指不自觉蜷缩在一起。

    “郡主...怎么会在这里?”

    话未说完,余光看见赵琦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脖颈下的某处。

    焦勖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自己凌乱着敞开的领口,还有胸膛上被擦蹭出的一抹红痕。

    焦勖:“......”

    反应过来赵琦的眼睛在往哪儿看,焦勖整个人倏地像只被煮熟的虾瞬时由头红到了脚,伸手羞恼地扯过搭在架上的换洗绸衫兜头便朝赵琦脸上罩了过去。

    视线被轻柔的衣衫遮挡,赵琦顿觉遗憾,顾念着焦勖已经羞恼,怕再闹就要真被当做登徒子赶出去了,到底忍着笑没敢再放肆。

    清了清嗓子,她试图挽救自己摇摇欲坠的声誉。

    “我可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我也不知道你一回屋就开始脱衣裳啊。我就是好几天没见你了,想来看看你。”

    赵琦轻轻扯了扯罩在头上的衣裳,半遮着脸,露出一双缀着柔软笑意的黑亮眼睛,声音很轻地说。

    “我想见你了,我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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