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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臣等叩见宁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郡主金安!让殿下和郡主路上受惊,险些酿成大祸,臣等罪该万死!”

    未及待赵琮步下旋梯,堂中一干人等忽的跪地齐声告罪。

    赵琦脚步一顿,不觉扬眉。

    瞥见当先在前的赵琮没有心理防备被这镇山响的告罪声唬得险些失了稳重,又有些好笑。

    这是唱的哪一出,一行人见了面异口同声地先告罪,要说没通过气,她可不信。

    这满屋子跪着的俱都是朝中勋贵要员,非是焦勖这等天子家奴可比,赵琮只顿了片刻便忙快步走下旋梯,温声让众人快起。

    “诸位大人快快请起,不知者不罪,原是献王包藏祸心,各位大人又岂能未卜先知。且本王和郡主俱也安然无恙,诸位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冼正言和孔益道面含愧色,闻言愈觉有愧皇恩,非但不起,还又伏地叩了一首,羞道:“老臣等奉旨迎护殿下,却叫殿下和郡主受了惊,实为老臣等的失职,殿下和郡主若是有个闪失,老臣有何颜面去见大历的列祖列宗!”

    冼正言和孔益道这厢刚说完,未待赵琮给出反应,那边庆国公也跟着愧声伏地。

    “殿下宽厚,原是臣等的福气,臣等迎护不力,致使殿下身陷险境,论过当罚,臣请殿下降罪。”

    庆国公心中暗忖,如今已叫司礼监和东厂抢了救护之功,新君年幼,看着也和善,听其言语也不像是气量狭窄之人,此刻诚心些认罪,叫其看到重视之意。想他少年人面嫩心软,既见了这番恳切,心中必然欢喜。

    听着那老不要脸的庆国公巧舌如簧地惺惺作态,武安侯唯恐落了下风,忙也躬身拜了一拜,语气哽咽道:“老臣也请殿下降罪,幸而殿下自有天佑,逢凶化吉,否则老臣唯有以死谢罪了。”

    武安侯一面说着一面在心底痛骂献王。

    原本奉迎使是个美差,只来这一趟便能白赚个迎立之功,偏有那没眼珠的献王横生波折,叫好事险些变作歹事。

    本欲起身的冯国舅瞥见庆国公几个又是哭又是拜,跪得结结实实,方离地寸许的膝盖忙又落了回去,心里不禁埋怨冯太后硬要将他放进奉迎使团中。

    这一路吃不好睡不好,紧赶慢赶过来接这小娃娃,险些没要了他的老命,好处没捞着,反倒被牵连了个迎护不力之罪。

    这起人好生无趣,她和琮儿又不是死了,一个个的三拜九叩,又是哭又是嚷的。既已说了不怪罪,便是就此揭过,嘴上嚷着要降罪罚他们,难道琮儿真罚了他们会高兴。

    心里也未必真想求罚,面上却非要推让上几个来回才肯罢休,一个个的还不如她身后那人爽利,有这你推我让的闲功夫不如用在谈正事上。

    她们已经耽搁了几天了,尽早将今明两日的一应事宜商议安置妥当,早日启程才是正事。

    赵琦平日最烦这等迂腐酸儒做派,偏偏今日一次听了个够。

    赵琦不耐烦听,只不搭理就是。赵琮可不行,即便心里知道这些奉迎使团的老臣也不是真心求罪,还是要配合着他们把戏演完。

    “诸位大人不远千里来迎送本王入京,一路舟车劳顿,本王原已不胜感动,岂能再因旁人之过责怪于众位,诸位要再不起身便是存心要本王不安了。”

    赵琮言语恳切,语毕一左一右分握住冯国舅和庆国公的手臂,温声道:“国舅和庆国公路上辛苦了,快快请起。”

    二人见他亲身来扶,自是不敢再推脱,顺势起身。

    赵琮速又伸手扶了右手边的冼正言一把,亦温声道:“冼大人也快快请起,大人若是非要自认有罪,那便命你将功补过,日后需得勤为朝事献言。”

    冼正言自觉受了嘱托,面上的愧色稍减,起身向赵琮郑重施了一礼,哽声道:“谢殿下恩典,老臣必当肝脑涂地。”

    赵琮微微一笑,扬声对越后一排的武安侯等人道:“武安侯,孔大人,许都尉,诸位也都请起,此事便就此揭过,往后不许再提。”

    众人听赵琮俱都叫出了他等的名姓,很是受宠若惊,一面谢恩一面忙遵旨起身。

    赵琮含笑望向冯国舅,温声道:“国舅一路可好?琮劳长辈千里奔波,在此谢过。”

    “老臣惶恐,老臣有幸能来迎护殿下入京,是老臣的福分,怎当得起殿下的谢字。”

    “国舅如此便是见外了,这里不是朝堂,国舅是长辈,琮为晚辈,咱们往日原是难得一见,现今倒是应该更亲厚些才是。日后琮若行事不周,还要有劳国舅不辞劳苦来指点教导。”

    冯国舅万没料到赵琮居然会如此亲待于他,比个亲侄儿也差不了多少,当着一干老臣的面,他自觉分外有体面。

    原本来时还因着冯太后和内阁最后选了赵琮继任皇位的缘故,心中对他生了些嫌隙。此刻见了他亲厚的态度,哪里还有郁气,心中又是得意又半是羞愧,再看赵琮,愈发地顺眼了。

    赵琦会意,忙也笑着上前同冯国舅行了舅外礼,又同庆国公等见了礼。

    赵琮赐了座,赵琦命文竹和郁离看茶。

    “京营军马三千在城外十里听命,未经殿下旨意,不敢入城。”庆国公禀毕,恭声请示赵琮:“殿下看可要调他们过来?”

    “不必了,这一两日也就启程了,一来一往反倒扰民,就命他们在城外就地安营扎寨。”

    庆国公答应着。

    只是他听赵琮的意思,似是这两日还不打算离了这地,环顾了眼四周不觉蹙眉。

    “殿下今夜还是歇在客栈?”

    他一面说着一面瞥了眼焦勖,含沙射影道:“焦掌印这样一个稳当人,这回怎如此疏忽,殿下万金之躯,怎可让您住在这般寒酸简陋之地。”

    这话可禁不住细思,若细思下去,往轻了说,焦勖是侍奉不周,往重了算,要治焦勖个欺新主年幼有意轻慢的罪名可容易得很。

    在座的都非蠢人,庆国公话中暗含的挑拨之意,他们岂会听不出,只斗的是个阉人,众人便都乐得看戏。

    武安侯原就暗恨东厂隐秘献王图谋不轨的消息,趁机抢了头功,见庆国公借机指责焦勖怠慢了新君,遂生落井下石之心,忙应声附和道。

    “原以为焦掌印往日行事最是周全,陛下在时还时常夸赞,才放心让焦掌印先行来侍奉王爷,谁知焦掌印让王爷和郡主住在此等闹市之中,倘或有那不长眼的犯了天颜,或是冲撞了郡主,焦掌印如何担待得起。”

    赵琮自是能听出庆国公和武安侯的用意,再见在座其余人等俱都一副习以为常乐见其成的神态,心中便已多少明白了些这些朝臣必是与焦勖这行宦官早有不合。

    他心中原也有同左青山一般的算计,焦勖于他而言,现下还算好用。

    但他不是建武帝,不会纵容内宫的奴才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既是奴才,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凭你有如何的滔天权势,都只是主子暂借于你的,若是由此生出什么痴心妄想,意图凭借宦官的身份干涉朝政,那便是死不足惜。

    赵琮既有意敲打焦勖,又可借此机会试探一番这些勋贵老臣的人物做派,自然是不会轻易表态偏向任何一方。

    他只默默听着,面上做出沉吟状,倒要看看庆国公和武安侯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

    焦勖自是看得出赵琮有意敲打他,他恪守着身为奴才的本分,主子既不责问,他便不该随意插话。

    宁王不是建武帝,他不需要一个为他和朝臣争锋相对的心腹近侍,他需要的是一个听他话的影子。

    算上这次,赵琮已接连两次借机敲打他了,焦勖心知肚明,却并不惊惧惶恐。从推赵琮接皇位那一刻起,他便为自己写定了结局。

    无人会相信,一个宦官最终想要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这原是焦勖自小立下的志向,他本来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践行此志,而今他却只能孤身游走在这阴诡地狱里。

    赵琦打量着垂着脸侍立在赵琮身后的焦勖,耳听庆国公和武安侯无论说些什么,他都既不推卸也不争辩,永远是那副低眉敛目的恭顺模样。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赵琦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一面暗骂自己近日时常鬼迷心窍生出些不着调的荒唐心思,一面还是开口打断了庆国公和武安侯接下来的话。

    “国公爷和侯爷这话倒是冤枉焦大人了,是我让焦大人寻的这一处住处。我想着正是国丧,原该轻省些,此去京中一路上又少不得要朝廷额外多使些支出,各地的税收原是有份例的,我们多用些,正经做事的时候便难免短少些,都是民脂民膏,实不敢再铺张。此间廊屋环绕,榆柳成荫,虽不十分奢华,倒也整洁清净,略住几日也不妨事,是以我才让焦大人寻了这处。”

    庆国公和武安侯听见这话,只当她是女儿家面嫩心软,心下虽觉得赵琦的妇人之仁颇有些坏事,面上却忙笑着恭维道:“这原是郡主的慈悲,难为郡主年纪轻轻能想得这样周全,又尊重了陛下,又体恤了百姓,只是到底委屈了王爷和郡主。”

    焦勖也没想到赵琦会突然出声,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在这种时候站在他这一边。

    皇帝需要他制衡朝臣,清流们不齿与他为伍,他从来便是孤身一人,他也习惯了如此。

    忽然来了个人,会在有人挑拨攻讦他时出言维护他,焦勖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惊恐。

    他是个阉人,他已经习惯了在暗无光日的阴诡世界里游走,他知道世人是如何唾弃憎恨他这类人的。

    他好不容易叫这颗心死了,再不会生出不该有的痴心妄想。

    焦勖隐在宽袍广袖中的右手忽的紧紧握住左腕上的那颗红豆,有一瞬间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万年不变的笑了。

    他在想什么,他连让赵琦近他的身都不敢。方才赵琦只是离他近些,他就立时四肢僵硬,唯恐自己身上有什么怪味叫她闻着生厌。

    焦勖心底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倦怠感,后面赵琦又和庆国公等人说了些什么他也没了听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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