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碎。
虢首封置身黑暗之中，顿生迷茫：“这是哪？”
这不是他知道的镜生幻镜。
镜生幻境名符其实，是一个可以无限复制周边真实环境的幻镜。他上次穿过的幻境，正是桐口官邸珠狂欢夜镜像——浩瀚星空与炽旺篝火相辉映，夜色格外迷人。可现在，幻境里只有黑暗。
挂在他肘上充当挂件的吞口蜜回答：“由镜生幻境改造成的黄泉镜像。黄泉知道吧？阴间和阳间之间唯一的通道，又被称为‘不可久留之地’。因为在黄泉呆久了，七感六觉会逐渐泯灭。”
吞口蜜忽然提振精神，如临大敌般死死盯着前方：“来了。”
来了？
“先把我放下来，虢首封。”
虢首封依言收回灵力。吞口蜜是魂体，立刻穿过他的手臂轻盈落地。
在他们前面出现一抹纯白人影。
等走近了，虢首封直接愣住：“左洋太？”
竟是五年前去逝的左洋太。
虢首封对左洋太的印象不好。毕竟，这是一个死到临头也要缠着易云嫦不放的纨绔子弟。
他当年死得莫名其妙且格外惨烈，凶手至今没有缉拿归案。于是在有心人的误导下，舆论界一度认定易云嫦就是凶手，直到最近她觉醒了画魂朱雀才得以彻底洗脱污名。可沉冤昭雪之后，左洋太的母亲还在不依不挠，固执地认定她有罪，不仅散播谣言，还为了逼吞口氏放弃她，选择和易氏全方面联手……因为他，易云嫦可算是吃尽了苦头。
“罪魁祸首”左洋太根本没有自知之明，和以前一样，视线粘到易云嫦就不动了。他审视那个从外表看已经愈合的伤口，似笑非笑地哼气：“好家伙，把晶块封在体内？这么做确实能为以后省不少事。好了，唤醒她吧，我正好和她说说话。”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漫不经心，却激起了虢首封满腔怒火。
虢首封不过是温文笑笑，缓缓说：“她受了伤，现在的昏睡是身体在迅速自愈。中途叫醒不大合适，这样吧，你有什么话直管说，我可以代为转达。”
左洋太猛地抬眼，目光象刀子一样扎在他的笑脸上，森然问：“你能替她作主？明明能唤醒却不唤醒，宁愿看她受苦，你就这样替她作主？”
“什么意思？”
有一瞬间，虢首封怀疑自己是否判断错误——左洋太并不象外表表现的那么良善。正面面对，他总有一种下一秒就会面对恶魔的错觉。不仅是他，连吞口蜜也有类似的错觉。小鬼怯生生地望着左洋太，终于发出灵魂质问：“左洋太，你现在还是鬼族吗？”
左洋太毫无感情的双眸垂落视线，冷冰冰地凝视她。
吞口蜜肉眼可见地慌了：“呃，我听说你不仅从阴间逃了出来，还在不断回应召唤。你一直在阳间逗留吗？那你有没有重返自己的初亡时刻？”
“没有。”
左洋太回答得很简单。
吞口蜜吓得缩回虢首封身后。
左洋太抬手，懒洋洋地指了一个方向：“哪，我是这儿的引路使，负责指引你们走出幻境。走那边吧。”
虢首封一动不动。
“走啊？难道你想留这儿过年？”
“既然是引路，为什么不是你先动？”
左洋太怒吼吞口蜜的名字：“……你们在外面都干什么了？这里什么情况都没给他透个底吗？”
“透、透了啊。黄泉镜像嘛，他知道的，”吞口蜜躲在虢首封背后弱声回答，“可你来得太快，我还来不及交待和引路使有关的规矩。”
“就两三句话的功夫，哪怕我来得快，你们在外面磨磨唧唧那么久，居然什么都没提？”
吞口蜜反驳：“我们在外面挣扎求生，你以为是闲站着傻乐吗？老鬼婆有多难对付你不知道吗？啊，对了，你大概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左洋太一副即将暴走的模样。
“她死了。”
左洋太一怔，通身浓郁的戾气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吞口蜜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虢首封和易云嫦是怎样配合，最后绝地反击灭杀了吞口氏。她拍手称快：“从今以后再没有人能操纵镇魂双绝阵，所有鬼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万岁！”
“呵呵，那你下次从初亡时刻里出来怕是要哭出声。”
吞口蜜石化的脑袋瓜子上徐徐飘出一个大问号：“啊？”
左洋太不再理会她，转而气势汹汹地逼近虢首封：“你既然想留下来那就留下来吧。把她给我。”他突然出手，却被同样早做准备的虢首封完美格挡。不仅如此，虢首封躲开他还要出声挑衅：“给你？你接得住吗？”一人一鬼中间仿佛迸出一片地狱级的电光火花。
左洋太浑身的戾气如同实质状的黑雾般缭缭而升。
吞口蜜忙跳到中间大喊：“你们够了！”她先看向左洋太，“你是引路使，是不是交代你领着人七拐八拐削完了七感六觉再引他们出去？如果你做不到，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左洋太撇嘴。
吞口蜜又看向虢首封：“雪姨叫你乖一点，顺从一点，你怎么不听呢？”
左洋太：“哈哈哈。”
虢首封一记眼刀杀去，他笑声小了一些。
吞口蜜叹气：“你们真的有为云嫦着想过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蓦然一顿。
“她身上还有暗伤，又陷在这里，你们觉得她会好受吗？”
虢首封和左洋太不约而同去看易云嫦，又同时抬头发现对方、同时撇开脸。
虢首封：“走哪边？”
左洋太稍稍犹豫，指出另一个方向。
这一次，他不需要虢首封催促，主动背身，真的行使起引路的职责。然而他一转身，便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虢首封眼前。
从前面看上去完好无损的鬼族少年，后背却被大锉刀从头剐到尾似的剐去了一半皮肉，胸腔腹腔里的五脏六腑残缺不全地漏出来，黑呼呼的与周边暗色融为一体，随着他行进的动作偶尔摇晃。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物质卡在碎裂肋骨之间，象心脏一样缓慢鼓动，每吞吐一次，就喷出一小股黑丝巴上空空如也的体腔内部。
虢首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顶天灵盖。他整个人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左洋太回头忍俊不禁地笑：“你是第一次遇见白切黑的鬼吗？”自己扭头努力张望后背一番，再嘲笑虢首封：“这就怕了？你除了张脸比人漂亮外，也没什么了不起嘛。还跟我走吗？”
虢首封抬脚跟上，脚下隐隐踩着一片银光——那是压缩到极限的踏空刃，一旦释放出来，效果堪比核弹。如果左洋太敢有异动，他宁可拼着同归于尽也绝不肯落鬼下风。
左洋太特意看了看他的脚，笑叹说：“又被他说中了。”
“谁？”
“那个改造黄泉镜像的醒族老头。”
“龙鑫？”
左洋太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叫龙鑫还是李鑫：“其实黄泉镜像一旦生成，便会顺应法则自动生成一个引路使。可有人告诉他，如果是天然而生的引路使，会很快引你出去，就达不到削七感灭六觉的目的。此幻境形同虚设。糟老头子控制欲极强，什么东西都恨不能捏在手里随意摆布。”
“所以他借关系给鬼族发布了一条招聘消息，以五十年阳寿为酬劳聘得一个听话的鬼族做引路使。”
算盘子打得啪啪响。
说到这，左洋太用一种解恨又怜悯的眼神注视着虢首封。他说：“有人帮他卜算，因为他得到了一些细节。比如你如何进入黄泉镜像，进来后会做什么……基本都符合了。虢首封，你知道自己在和谁作对吗？对方是醒族。这不是实力孰高孰低的问题。醒族本来就是受法则限制最小的异能人，并且集结一起的醒族越多，力量越强大。你一个喜欢单枪匹马的独狼，斗得过他们吗？”
虢首封：“那你选择站队龙鑫，是因为他是醒族，还是因为他提供了五十年阳寿？”
“我要那些阳寿做什么？我已经离自己的目标很接近了。”左洋太轻哂，随后催促道：“快走吧。送完你们，我再去回应下一个召唤。”
“再？下一个？你是不是疯了？你看看你后身都烂成什么模样了，你还有下一次吗？”吞口蜜忍不住插嘴，“依我看，你还是回阴间吧，回去认个错、受个罚，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十八年后还能再做一条好汉。要实在不想回去，非要在阳间滞留，那就好好重温自己的初亡时刻。怎么样都比回应召唤要好。”
“召唤到底是什么？”虢首封一问，两个鬼族都沉默下来。
黄泉镜像里一片昏暗，四周静寂得可怕。
虢首封：“所以你这一背的伤，是因为回应召唤造成的？”
“不是。”两个鬼族又一起否认。
吞口蜜：“这是死亡痕迹。”
左洋太看上去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
“人死后，身魂分离产生的撕裂伤就是死亡痕迹。正常情况下，身老病死都有一个缓冲时间段，在缓冲中身魂粘合度会逐步降低，最后分开时不会有什么严重伤痕。死亡痕迹便无关紧要。但意外、凶杀这类惨烈死亡发生时，身魂粘合度通常处于很高的水平，魂体又要挣脱出残壳，自然会撕扯得更厉害。不过没关系，去阴间休养一段时间，死亡痕迹便会慢慢消失。只有完全清除了死亡痕迹，才能重新进入轮回之门转世投胎。”
虢首封瞥了一眼身边的左洋太：“只有阴间休养才能消除，那阳间的鬼族怎么办？”
吞口蜜苦笑：“阳间不比阴间。阳间的时蚀效应太强了，会加速死亡痕迹恶化。唯有不断重返初亡时刻，才能减缓恶化速度。”吞口蜜长叹一声，对左洋太说：“你从阴间溜回阳间，好多鬼差都在找你。你都变成通缉犯了。罢了，阳间也不是只有一个象你这样的阴鬼。可你为什么要放弃初亡时刻的安抚，去回应那个虚无飘渺的召唤呢？难道你也相信‘成功回应召唤，就能实现鬼族一个心愿’这种傻话？”
“嗯，我信。我就是为了实现一个愿望才回应召唤的。”
吞口蜜呆了呆，跳脚大骂他“天真的傻瓜”、“白长了一张聪明的脸”、“哪天叫你去吃（哔——），你吃么”……
左洋太在吵吵嚷嚷的怒骂声里迎视向虢首封，低声说：“你曾经是我的偶像。”
虢首封眨眨眼。
左洋太眼神微沉。
“重返阳间后，我被卷入很多混乱的时间节点，亲眼见证了很多事情。包括你。我见过你第一次完成S级赏金任务的情景，也见过令你负债十亿的那场灾难，我看见你从深渊里爬出来，又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就在不久的将来，你会炸毁一座工厂。但那是个错误的决定，你会因此惹上很多麻烦，更令你后悔的，当然是……”他的目光总粘在易云嫦脸上，不过这一次只粘腻了一小会，便抬起来，充满了仇恨，注视着虢首封。“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你把她压在床上的那一刻。”
虢首封猛一停脚。
左洋太也跟着停下来，站在前方五六步开外，象一条毒蛇般死死盯着虢首封。
那种扎得人肌表刺痛的敌意又漫延开来。
“我恨你，嫉妒你。凭什么是你？就因为你还活着？还是因为她也活着？如果你们之中有一个人死了呢？”
“死亡无法拆散我们。”虢首封平静地回答。
左洋太暴怒：“不！死亡能终结一切！我要把你撕成碎片，我要把你们都撕成碎片，一片一片……”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易云嫦幅度很大地动了一下。
他立时慌了：“怎么会？我明明屏蔽了她的听觉。”
虢首封：“……”
敢情你刚刚一顿鬼哭狼嚎都是单箭头指向？
易云嫦慢慢睁开眼睛。她怔怔地望着对面，轻呼一声：“你是……左洋太？”
左洋太的脸剧烈扭曲。他浑身发抖，忽然一个箭步冲过来，紧紧抓住易云嫦垂落的手。
易云嫦吃了一惊，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抽不动：“你不是死了吗？”
他哭了。
又哭又笑的。
“是，我死了。可是我又快复活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到你，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忘不掉的，左洋太。”
左洋太的哽咽停顿了一息，转而嚎啕：“对。你说得没错。你怎么可能会忘记？对不起。”
这声道歉晚了五年。
“我从没想过伤害你，对不起。求你不要恨我。”
“不，左洋太，我没有恨过你。”易云嫦显得平静多了，她认真陈述，“那几年里，我也曾设想过如果有机会再见你一面，我应该和你说什么。最开始假想的时候，当然不是什么好话，多少有些迁怒的意思。后来我想通了，我只想告诉你：你也是受害者，只是你你先走了一步，所以我才会被他们关注，留下的那一个人注定要背负全部。我想告诉你，那不是你的错，和你无关，如果你在自责，那就停止吧。”
左洋太痛哭，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我为我生前欺辱你的言行道歉，也为死后左家和我母亲的恶行道歉。你是无辜的，真正的凶手不是你，不该由你来承担这份罪恶。”他抓着易云嫦的手，哭泣请求：“你能不能告诉我妈妈，让她不要再针对你了？”
易云嫦更无奈了：“左洋太，这话由我说出口，谁都不会相信。”
左洋太呆住。
他做鬼几年，有什么疑惑直接穿入时间乱流里去求证，早忘了人族本性多疑，并且没有鬼族这份能耐。他意识到易云嫦是对的——没有人会相信她。
黑暗在他们身旁轰然洞开，露出一片寸草不生的焦土世界。一大群黑呼呼的人影象乌鸦似地候在远方，虢首封和易云嫦一眼就看见了为首的老者——龙鑫。
他急匆匆地逃出吞口本宅，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易云嫦和虢首封对视一眼，从左洋太的掌握中轻轻抽回手。她道别说：“左洋太，我们该走了。”
左洋太没有动。
临出去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左洋太那被削去大半边的后半身黑烟缭绕，比之前更狰狞了十倍不止。
“左洋太，”
鬼族少年眼睫颤颤，根本没有勇气转身面对她。
易云嫦叹气：“过去的事都放下吧。你人都死了，没必要为活着的人牵肠挂肚。早点去投胎重新做人，但愿下辈子你能顺遂到老。”
半隐在黑暗中的鬼族轻勾嘴角。等两人走出了黄泉镜像，他拉住走在后面的吞口蜜。
小蜜吓得战战兢兢，如同被猫爪摁住尾巴的老鼠。
结果他只是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方形晶块递过去：“等到特定时刻，你就把这个转交给我妈妈。”
“什么？！”吞口蜜吓得连连摆手，压根不敢接他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自己转交？你妈妈是在左家吧？我可不去左家。”
滞留阳间的鬼族害怕两个地方——一个是吞口本宅，另一个就是左氏本宅了。前者藏有镇魂的双绝大阵，鬼族只进不出；后者的地盘上则聚集着一大群会搞异（魂）能（体）魂（解）溯（剖）的怪人。都很危险。
左洋太没有说话，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毛。
他们仍然在黑暗中逗留，外界星光透过正缓缓合拢的洞口投射进来，多少驱散了一些郁色。然而左洋太背后的黑烟突然变得张牙舞爪起来，如同克拉肯的触手般逐渐展开，盘旋，环绕住宿主。
——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似乎这么说过。
吞口蜜心里咯噔一跳，嗫嚅说：“左洋太你……”
她问不出口，也不想如他的意去给他做信使，便换了一个方式拒绝说：“我的初亡时刻也快到了，说不定离开这儿马上就会折返我的初亡时刻。恐怕我……”
“帮不上什么忙”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左洋太一声嗤笑打断。
“我是让你在特定时刻转交，并不是指现在。你是傻子吗？”
吞口蜜心梗。
“就算你现在想去，你也去不成。身为鬼族你懂不懂什么叫‘特定时刻’？”
“你已经亲眼见过我会在你所说的‘特定时刻’出现在左夫人面前吗？”
左洋太肯定地点头：“当然。只有你。放心，没有人会想着抓住你——我妈妈会提前一分钟收到我传给她的消息，自然也顺理成章接受了你会出现的事情。”
吞口蜜大声叹气：“那你呢？你在哪里？”
“我当然和易云嫦在一起。”
“哈？！”
左洋太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重复道：“我当时和她在一起，正想给她一个拥抱。”
“不可能，”吞口蜜尖叫，“她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左洋太满面春风，看上去也不像是妄想：“为什么不可能？也许她终于有一天认识到我比虢首封更合适她？”
吞口蜜骂了句脏话：“你在想屁吃！”她后知后觉被左洋太突然阴下去的表情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解释：“我不知你看的是什么时候的未来，但我真见过他俩的孩子——又酷又拽，一看就是虢首封的翻版。”
左洋太沉默片刻才悠悠说：“哦，连孩子都有了啊。”
吞口蜜又被吓住了，只得拙劣地替他挽尊：“不是说你不好，毕竟人鬼殊途。你要是早点赶回阴间养好了一身死亡痕迹，说不定琮能投胎做她的孩子……”不过看左洋太的脸色，好像并不想认易云嫦做妈妈。吞口蜜恨不能抽自己一耳光。
“要不，你在阴间等等？说不定可以赶上好时候和她一起投个胎？来生做个青梅竹马，也许、也许有那么一线机会……”吞口蜜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不由泄气：“你也不要再一棵树上吊死啦。你就听她一回劝吧。早点投胎去做活人，也许下辈子能顺遂到老，一生无忧呢？早点回阴间去吧，你那满身的死亡痕迹真不能再拖了……”她目光又落在左洋太没有收回去的手掌上。小方块在发光。紧接着，她睁大眼错愕地瞪着左洋太。
“我、我的初亡时刻！”
说来就来。
左洋太把小方晶强行塞进她的手心。就在他松手的霎那，一大股吸力从背后拽住吞口蜜，象黑洞捕捉恒星般抓住她，把她卷向看不见的漩涡。而左洋太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背后的黑雾象一双摊开的巨手，缓缓向前伸展，想将他完全裹住。
“左洋太！”吞口蜜不知道那一幕情景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凭着本能感觉不妙，不由撕心裂肺：“逃啊！不要再——”
不要再回应那个召唤了。
不要！
左洋太笑着朝她挥手。
这一幕似曾相识。
吞口蜜猛地想起很久以前就曾见过这一幕。
只是那时候她太小，做鬼还太年轻，也不认识现在的左洋太。
原来如此。原来记忆深刻的一幕是发生在现在。原来所有看似自主的选择其实早已奠定了基础。世界一直都在相互促成，事件也在一直相互促生。
她心中生出无法遏止的冲动，对远方越来越模糊的鬼影大喊：“我知道了，左洋太。我会去特定时刻把它交给左夫人。”
他好像说了什么，但吞口蜜没有听清。
“你能不能再多给一点提示？比如进入特定时刻的契机是什么？”
初亡时刻在身后张开血盆大口，尖牙利齿开始咀嚼她的意识。
“不是现在，”
吞口蜜快哭了。她当然知道不是现在。
无数个左洋太在远方嚎叫。他又在咆哮“我要撕碎你们”，又同时忏悔说“对不起”……重叠的时空里，一道轻浅得几乎被忽略的声音飘来——
那是属于现在的抽泣。
“因为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