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外婆

    易云嫦站在阴暗长廊中。

    月光透过条形长窗铺设进来,构成白光格影一路铺入尽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窗外月光糖砂般撒遍花园,萤火虫点着尾灯在晚来玉、夜来香的花丛里起起落落。走廊另一侧的石壁上镶满了镜子,倒映着窗格、花园和她的身影。

    镜子是唯一与记忆不相符的地方。

    她把手指抵在镜子上,感受到非常真实的凉意与隔挡。

    这是镜生幻镜吧?

    蔺小蓉的镜生幻境只能映射实物,并不能构建一个来自记忆的场景。所以她现在是被幻镜传回到了吞口本宅?

    一个答案浮现出来,更多的疑问淹没它。

    易云嫦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直到熟悉的鬼语吓了她一跳。

    “清……醒……”

    她循着声音走到尽头本应尘封多年的小宴厅,发现那儿灯火通明。从虚掩的门缝里,可以看见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吞口蜜,以及外祖母吞口氏和……龙鑫?!她猛地往后一缩,撞在某个陌生的胸膛上。下一秒有人从后面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强行带走。

    龙鑫不耐烦地发问:“能让她闭嘴吗?”

    “恐怕不行。新生鬼族受制于初亡时刻,总会重复一些无意义的言行。这是天性,扼止不了。”

    “都死十六年了还能叫新生?”

    吞口氏回答得很敷衍,但也能听出是些内行话:“只要受初亡时刻影响,就一直是新生——这就是阴间的规矩。”

    易云嫦被强行拖开一段距离后,范必安跳到她眼前。她挣扎的动作一顿,后面趁势松手,也走到她能看见的地方来。是谢无救。

    两个鬼差自从追踪吞口蜜的行踪后,就和铜口官邸失去了联系,现在却和她一起站在小宴厅门口。

    范必安徒手在空中写下一串花体灰雾字:“你怎么也来了?”

    谢无救挤开他,在空中画出一个五角星。五角星还欠最后一笔,他又画了一个圆形兜住残缺的五角星:“知道这是什么?”

    易云嫦摇头。

    谢无救翻转手背在空中划过,掌下带起一幅袅袅吹烟的山水墨宝。人眼轻易就能辨认出这是吞口本宅的鸟瞰图。吞口本宅当然不只一座宅邸,而是一个建筑群落的总称,总占地面积约四万五千坪,相当于一个小型城镇,里面大小不一的建筑起码上千,把这些建筑点点连线,最终会发现它们集合成为一个残缺的五角星图案。结果最外围的护墙和环绕型的河流,便是谢无救画的第一个图形。

    “匿息大阵——因为缺角而不完整,导致过去从未被人注意到。”

    完整的匿息法阵本可以隐藏一切想隐藏的气息,还从未有人考虑过缺角的大阵会有什么作用。现在看来,缺角大阵一样能起作用,至少谢无救和范必安找到附近鬼气缺失的原因了。如果不是以易云嫦身上的单向通道为突破口,他们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谢无救轻点五角星上的豁口:“这儿对应的——”他指向小宴厅。

    龙鑫在厅里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

    “等?”龙鑫声音里充满了不满。

    吞口氏抬脚碾进吞口蜜的手心。天蓝色缎带小皮鞋陷进幽灵半透明的手掌心里,犹如被一团半透明的云雾拢住般,有一种森然美感:“老先生听说过阴间鬼差吧?”

    门外三人齐齐一挑眉。

    “我想用她作饵,先引真鬼差上钩。”

    “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为了鬼差身上的生死簿。”

    易云嫦吃惊地看向范必安。

    范必安也没料到吞口氏居然在打生死簿的主意,透过门缝紧紧盯着吞口氏和龙鑫,一线灯光投射在他的脸上,他脸色难看极了。

    龙鑫眉眼阴沉:“你在耍弄老夫?”

    “当然不是。”

    龙鑫拿拐杖杵杵吞口蜜。幽灵一动不动。龙鑫傲慢发问:“生死簿有什么用?它能帮助老夫杀死仇人吗?”

    “有什么用?”吞口氏带着轻蔑的笑容咕哝:“魔祖曾是生死簿的第一任主人,遭五族合力围剿的时候催动生死簿,在上面写下敌人的姓名,就停笔的那一刻起,从黄海到昆仑、从阳间到阴间,远超肉眼可及之处,有上百位大圆满天尊同时殒落。那种盛况,你能想像得出来吗?”

    夜色沉淀,只有吞口蜜还在呢喃:“清醒。”

    小宴厅里安静了片刻,两个老者的对话再度盖过了死魂灵的□□。

    “生死簿怎么会落到鬼差手里?”

    “因为魔祖的善心——她知道魔族于生灵有百害而无一利,便用生死簿换来一块阴间土地,将自己和魔族都囚禁在那儿。日后,为了不连累接壤的四方友邻,索性将魔渊永恒沉坠,发誓魔族一日不净化,魔渊一日不回归。”

    龙鑫终于被激发出莫大的兴趣:“感谢你介绍了一番魔渊的起源,现在我们该如何找到掌握生死簿的那个鬼差?”

    阴间鬼差是个公职,相当于灵界的陆空双编武装部队,起码有上千上万个鬼差在人眼看不见的地方奔走。

    易云嫦和谢无救再度看向范必安。

    范必安人已经麻了,拼命挥动手臂:撤!撤!撤!

    “高级鬼差怎么会亲自来抓捕小老鼠?你怕是想多了。”

    吞口氏哼笑:“不,他会来。”

    “这孩子通身戾气,只要丢出去两天就能引来天地异变。事关鬼族,阴间当然不会置之不理。而生死簿的反应只会比阴间更迅速——它其实是轮回之门的产物,轮回之门掌管生死秩序,生死簿也有同样天职。谁搅乱生死秩序,谁就会被生死簿死死盯上。只怕此刻生死簿已经察觉到异样,正想方设法催着现任主子过来一探究竟。我们守株待兔,等人自己撞上来就行了。”

    “自己撞上来”的谢无救和范必安默默转身,刚踮起脚尖准备开溜,忽然僵住——

    吞口氏轻笑:“我用百年时间布匿息镇魂阵,起初只启动匿息,现在再启动镇魂……鬼差应该当算是当代唯一的修士了,视阳界如入无人之地,万万想不到来来去去的地上居然藏着这么大一个陷阱。这双重阵于活人无碍,但全面启动后哪怕是阴间地主亲至,也别想轻易离开。……哎?不会已经来了吧?比我想的还要快。”

    门外空气早就停止了对流,现在骤然变沉,一寸一寸碾压异族。

    谢无救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丝□□:“糟了,阵中阵。”瞬间和范必安一起凝固成两尊只有眼珠子可以转动的“冰雕”。

    “一起去看看究竟是谁来了。”

    脚步声趋近门口。

    范必安拼命拿眼睛斜视易云嫦:“能动?去报信。”

    易云嫦没理会他,定定望着走廊上那一长条占了整面墙壁的银镜。

    镜里正倒映出萤火虫悠然掠过的流光,流光后面重叠着两种风貌:一种是窗外的小花园,另一种则象是远空中虚浮的海市蜃楼,影影绰绰是个游乐园的轮廓。巨大的火光从游乐园里冲天而起,在暗色中留下一枚鲜明的橘色烙印。除此之外,她自己的镜像也在变化,周身翻涌着乳白色的雾气,其中有一缕跳脱出来,绳索般搭在谢无救和范必安的肩上。

    仅仅是一个蜻蜓点水的接触,范必安和谢无救忽然动了。

    “怎么回事?”范必安嘀咕了一声,随后便注意到谢无救和自己肩上陌生的灵识。顺着那条灵识他找到出处,不由瞪大眼。

    此时,门里动静更近了。

    易云嫦以那条灵识为绳,干干脆脆把两个人捆成一团。

    谢无救、范必安:“……”

    直接丢进镜子。

    那面长镜果然收纳了两个鬼差。但轮到她自己的时候,长镜却将她冰冷地拒之门外。

    三个人:“……”

    易云嫦顾不得太多,语速飞快地交待:“这是蔺蓉的幻镜,可传物。看见游乐园吗?走过去、穿过去,找姬先生、袅娜姐和虢——”她话还没有说完,身后门大开,强光刺到镜子上,镜子立马消失,只留下一面相当硬实的石墙顶着她的鼻尖。

    易云嫦哑然,回头见吞口氏站在门口,脸上表情比她还要错愕。半晌,吞口氏才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云嫦,怎么是你?”

    龙鑫“哈”了一声,低下头,从眉丛下面迸射出来一道凶光直直落在易云嫦脸上:“这次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你那个迂回打转的计划不行,还是照我的计划来吧。只要把她……”

    “不准你动她!”吞口氏冷冷地打断他,随即张开双臂迎向易云嫦:“怎么回来也不通知一声,我好叫人去接你。”

    她往前走,易云嫦就往后退。

    吞口氏只得停下来,狐疑地打量她:“你怎么了?”过了一会,温和发问:“你回来多久了?是听见了什么?”

    易云嫦打了一个寒颤,目光不自觉地探向小宴厅。吞口蜜仰躺在场中央,扬着下巴盯她,口中念念有词。哪怕听不见声音,易云嫦也知道她念叨的一定是“清醒、清醒、清醒了吗?”

    “那是小蜜吗?”易云嫦脱口而出。

    吞口氏也回头望了一眼,无奈道:“那只是小蜜多年前分裂出来的一缕残念,算不得真正的本尊。”

    “分裂?残念?”

    “有一段时间你不是总说小蜜偷偷躲在附近不回家,就是吓唬你吗?其实吓你的不是小蜜,而是这东西。”

    东西?

    易云嫦一时无言。任何人提到吞口蜜的口吻,都比此时的吞口氏来得温情。哪怕是嫌弃小蜜嫌弃得要命的虢首封,也比吞口氏显得有人情味。在别人眼里,无论吞口蜜是人还是鬼,至少是平起平坐、地位相等的同类;但是在吞口氏的口里,吞口蜜象只蝼蚁一样不值得高高在上俯瞰她的人垂怜。

    “真正的小蜜早去了阴间等着转生,不可能留在这儿。鬼魂常把自己分裂成好几份,眼下我们看见的小蜜就是这样的东西。她对有人害,必须清理掉。”

    易云嫦神色古怪。如果没有偷听到前面的对话,也许她会信吞口氏的这套说辞。

    龙鑫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打量易云嫦。

    易云嫦:“外祖母,那他呢?他又是怎么回事?”

    吞口氏皱了皱眉,和龙鑫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温声解释说:“这位老先生帮助我找到了滞留宅里的怨鬼残念,又是一位难得的醒族,我正准备把他收纳麾下,聘请他为客卿长老。”

    “可他是个罪大恶极之人。”易云嫦又退了一步,背心直抵着冰冷的石墙,“他是龙鑫,回龙教大长老,过去他主导了多起针对醒族和唤醒者的犯罪事件,是个通缉犯。”

    吞口氏笑容恬淡:“醒族怎么可能罪大恶极呢?即使醒族行恶事,也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一千年前,醒族还曾做过地主的座上宾,为地主出谋划策,手上也沾染过鲜血,但是我们对醒族依然推崇备至,不是吗?”

    易云嫦喘了口气,后脊泛寒:“他把我抓进了回龙谷。”

    吞口氏关切地回应:“你伤到哪儿了?”

    易云嫦闭上嘴,感觉今晚的外祖母格外陌生。

    “他和十一年前的果园血案有重大关联。”易云嫦列举其中细节。

    吞口氏顿时挑高眉毛。

    十一年前回龙谷果园血案震惊整个灵界,一个百人村庄有四分之三的人口都折在血泊里。然而公家派去查案的人先后保持沉默,媒体也不敢胡乱说话,只有少数人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有人把果园血案和回龙教、和龙鑫联系在一起。龙鑫始终隐在背后,在档案里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幸存者。

    易云嫦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细节?

    龙鑫终于开始正视起来:“呵,知道得挺多。”

    易云嫦一切推给何济世:“他说了很多。”

    提到何济世,龙鑫眼里再度迸出凶光。

    何济世也是果园血案中的幸存者。表面上,他是龙鑫的得力助手,实际上却是龙鑫的亲生儿子。何济世身有隐疾,龙鑫不惜牺牲别的醒族也要救他,可后来何济世和易云嫦等一起坠落断龙崖,其他人都被救上来,独独何济世死在了断龙崖下。想到这,龙鑫笑得阴沉:“大家长您这位乖孙可真了不得,看着柔弱,却是扮猪吃虎的一把好手,好好培养一番,以后也会是个枭雄吧。”

    吞口氏睨了他一眼,淡声说:“我指望她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就好。”

    “哦?她不是您的继承人哪?”

    “随缘。”

    “呵呵,外界都说您对她栽培甚重,再者,吞口家也没什么合适的家长继承人吧?”

    吞口氏对易云嫦模棱两可的呵护与疼爱,是外界流言蜚语不断、易云嫦处世艰难的根源。

    易云嫦愣了愣,如同拨云见日般以全新的眼光重新看待吞口氏。

    吞口氏没有放过她的表情变化,柔声劝道:“外祖母今晚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现在也不是聊天的好时机。云嫦,你千里迢迢回来,想必累坏了吧?不如先回房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早再好好聊,好吗?”

    声音里有一点蛊惑人心的作用。

    易云嫦不久前才遭言咒控制身体,对咒音十分敏锐。此刻,她明显感觉到一波看不见的能量象海浪般徐徐推来。

    “外祖母?”

    随着这一声唤,能量波被微微反弹回去。

    吞口氏笑出声:“好孩子,你不想回房休息,是想陪着外祖母吗?”

    易云嫦后背紧紧贴着墙纹凹凸的石墙。

    “那你过来吧。”吞口氏摊开双手,向易云嫦展示手心里一道暗红色的咒文。

    易云嫦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她闭眼睁眼多次,那道咒文一直没有消失。一瞬间,寒意自脚底迅速升起,附脊而上,逼得她打了好几个冷颤。

    她熟悉这道咒文。当她幼时对言咒还很懵懂的时候,吞口氏就曾向她展示过——是移魂咒大成之后的专属咒文。

    吞口氏以言咒闻名天下。咒以声音为寄托,“出之吾口,入之汝耳”,很多人并不清楚,大部份言咒都会留下痕迹,化作图腾符号在施咒者或是受咒者身上潜伏下来,直到真正起作用的那一刻才会缓缓浮现出来,最后转化为咒力。

    如果现在有面镜子,易云嫦就能看见相似的咒文呼应般出现在自己脸上。咒文很多,流水般从头顶下滑,颜色从粉红变朱红,浸染她整张面庞。再清秀娟丽的面孔,被血红色咒文布满,也会让人心惊胆颤。

    龙鑫忽然出声:“我没看错?你这是……”

    吞口氏头也不回地截断他:“你取你的,我取我的,我们都在各取所需。”用他自己的话堵他自己的嘴。“放心,今晚的同盟不会突然解散。你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帮你。”

    龙鑫沉吟片刻,索性阖上眼不再说话。

    另一边易云嫦感到自己被一条无形的锁链绑住并拖向吞口氏。眼看距离越来越近,眼看伸出的手指指尖要触及吞口氏……识海深处忽然跳出一道光,瞬间把海面聚拢过来的阴翳驱散,她拍开吞口氏的手,火速退回到石壁前。

    吞口氏“咦”了一声。

    易云嫦靠在石墙上大口喘息,腿很软,几乎站不住。她俯身低头凝视自己的脚尖,眼前还在不断闪烁点点金斑。易云嫦缓过气,大脑开始运转:“您以前曾说过,血封大咒解除之日就是九死一生格局里最难撑过的关卡。您指的就是现在吗?”

    吞口氏没有回答。

    易云嫦不傻,相反,她很聪明。

    她设想过很多次面临死境时会是什么情况。也许是众敌环伺,四面悲歌;也许是绝望孤苦,自甘堕落……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面对面猝不及防递来锥心一剑的人,竟然是她最相信、最敬爱的亲人。是血亲。

    ——易云嫦,你清醒了吗?

    易云嫦眼前一片朦胧。

    碎光里水波潋滟,春枝摇曳,午后阳光穿过丛丛绿叶懒洋洋地晒进房间,空气里流淌着书卷存放过久后的尘墨味儿。幽灵从阴暗的角落里浮现出半边身体,递来一本十分古旧的童话书。她无声接过,艰难阅读,任凭幽灵轻轻呼动颊边短发,一摇一荡:

    ——外婆,为什么你的耳朵这样大?

    ——外婆,为什么你的眼睛这样大?

    ——外婆,为什么你的手这样大?

    ——外婆,为什么你的嘴巴这样大?

    ——为了更好地吃掉你呀,乖乖。

    不知从哪儿传来抽泣声。

    细细地吸气,急促地打嗝,象一个藏身在柜子深处的孩子,试图回避外面一个恐怖的世界。

    吞口氏漠然注视着面前蜷缩成一团的易云嫦,脸上无半点温情迹象。良久,她才悠悠叹口气,张开双臂走过去:

    “外祖母对你好不好?”

    “放心,外祖母过去怎么待你,将来依然怎么待你。外祖母会一直护你周全,那些曾让你受过委屈的人,外祖母也会一一找他们讨要公道。云嫦,你始终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只是外祖母现在需要你的帮助,给我……”

    一双手忽然从易云嫦背后的石壁里伸出来。

    石壁瞬间幻化成镜面,倒映一张惊愕的老妪脸。吞口氏猝不及防看见自己的镜像,差点捂脸惊叫。

    那双手一手护好易云嫦,另一手狠狠击向吞口氏。只一掌,便拍飞了身形单薄的吞口氏。狂乱的气流游龙戏水般追杀撕咬着老妪,引爆长廊里一连串极大的动静:条形窗和精心维护的墙壁一一开裂或粉碎,警报器此起彼伏的鸣笛示警。

    易云嫦呆住了。熟悉的气息完完全全地包裹住她,让人心酸的安心感涌上来:“首封……”你来了?

    微弱的气流呼在她的头顶,随即一个轻吻落下来、抵着不动,偶尔轻轻磨蹭一下。

    “易云嫦!我一刻没盯紧你,你就跑得没影。撒手没是吧?……行,我算栽你手上了。”

    易云嫦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嘘嘘嘘,别哭,”虢首封手忙脚乱地安抚她,一边找到头发下面的移魂咒印,看着那份变得浅淡的颜色不由目光微冷。他用力抱紧他的女孩,掀起眼皮看向对面。

    “别哭,我这就带你回去。”

    远离这个牛鬼蛇神的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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