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惊魂。
两人弹坐起来相对无语。
窗外远远飘来轻快的鼓声，曼妙的歌声、小提琴拉开的春夏交响乐声；为狂欢夜准备的篝火再度点燃，把半边天空、半座官邸、半掩的窗框都漆成了半明半暗金红色；烤焦的松木裹挟油脂肉香如林间小兽般在空中穿梭游荡。一切都是那么的若隐若现，宛如纱幕后面的神女翩翩起舞。
第三个狂欢夜开始了。
屋内光线昏昧，小夜灯散发着柠黄色的柔光。易云嫦就借着这点光偷偷打量虢首封。她拥被而坐，象天使又像天山雪莲般纯净洁美，只有无意中敞露在外的圆润肩头上，还嘬有数朵红花斑。
虢首封摁了摁额角，等疼感稍退之后看向她：“红衣呢？”
易云嫦紧跟着问：“你答应广覆什么事？”
“别管广覆，”
“那，我也不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没一会儿，易云嫦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轻声说：“她不在。”
“不在？”
“她出现的时间很短，而且每次一出现就会问我同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结合刚刚亲眼看见、亲耳听见，虢首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问我清醒没有。”
即使知道是这个问题，虢首封仍然表示无法理解，只得先把困惑撇开：“知道它会躲在哪吗？”
不如先找出来摁死它。
易云嫦看穿他的想法，顿了顿，摇头表示不知。
古灵界把鬼列为六族之一，但鬼族成分非常复杂，大抵象是把猫狗牛羊等牲畜一并列入人族范围内，统称“人族”一样。
鬼族内部有严重的高低等级之分，能和人族平起平坐的，自然是高等鬼族。
虢首封判断，死缠易云嫦不放的小鬼不过是比低等稍稍好一点点的厉鬼。和这种鬼打交道，外形虽然过关了，但实际上完全无法沟通；彼此见面，互相砍就完事。
虢首封说：“不怕。别人拿它没办法，不代表我们也没办法。袅娜姐的异能就是专项克制邪祟的南明离火，对付小厉鬼完全没问题。”
易云嫦张嘴，有心想替红衣辩解两句。虢首封已经起身穿衣，一边抽空联系上凰袅娜。他很快得知夫妻俩正在游园最有名的餐厅里携友吃饭。凰袅娜热情地邀约他们，吃个饭顺便一起游个园什么的。
虢首封搁下手腕：“我们也过去吧。一边吃饭，一边聊聊怎么对付小厉鬼。”
他替她挑了一套正红色小礼服，一字领开得恰到好处，能露出红斑点点的双肩、颈侧和锁骨，裹胸之后下身开始逐渐摆开，显得轻盈飘逸，十分可爱。穿这身去参加晚宴是真的漂亮，前提是易云嫦身上没有吻痕；或者出席半正式场合也能吸人眼睛，前提是易云嫦身上没有吻痕……易云嫦无奈看他一眼，越过去，自己选了套白色运动服，拉链一拉，从头包到尾，除了脸，什么都看不见。
虢首封上下打量，摩挲着下巴低语：“会不会太保守了？不大好吧？”
保守？不大好？难道穿一字肩的及膝连衣裙，四处显摆一身吻痕就很好？
易云嫦委婉提醒：“按规定，进游园的疑似要做白色打扮。”
“可是你这身也太白了。”虢首封不满地咕哝，“我们可以穿红裙子再系条白色小腕带不就好了？或者带条珍珠项链？”
他懂的比易云嫦还多。
易云嫦眼睑颤了颤，非常抗拒：“如果今晚也是主题游园活动，象昨晚一样怎么办？”
“有什么关系，我可以抱着你跑。”
易云嫦礼貌地拒绝了，说什么也不肯给虢首封一个抱人狂奔的机会。
趁她梳洗打扮，虢首封一直绕着她转，全程都在咕哝，全程都在撩撩头发，碰碰嘴唇，贴贴腰……
易云嫦叹气：“你还想出去吃饭吗？”
“当然，你速度快一点嘛。”
狡辩还是他狡。
不过离开官邸，虢首封就正经回来了。他正经了，路上状态却不怎么正经。
越往游园走，人流越密集。
路边搭起一线帐篷，身穿工作服的工作人员站在帐篷外招揽客户，个个拿着大喇叭起劲吆喝今晚的游园主题：“化装游行、化装游行啦。想补装的、想化装的哥哥姐姐小妹妹们快看过来——这里有你们想要的所有装扮，所有的装扮都免费提供。想做地主家的大小姐吗？想尝尝世家少主的滋味吗？想体验一把古代仙家的风采吗？想感受一下魔族魅力吧？还有庞大的鬼族角色供您幻想，想要就进来吧。免费装扮任君挑选，想扮成什么都可以哟！只限今晚，只限今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
说好各种角色，结果本来打扮得好好的大活人钻进帐篷里，再出来活像阴间鬼从坟里爬出来了。
易云嫦、虢首封：“……”
易云嫦：“今晚是什么游园主题？化装游行？”
虢首封目送一批头戴三角白纸帽、身穿白色飘飘服的人走远：“怎么都打扮得鬼里鬼气的？……不会是百鬼夜行吧？”
易云嫦：“……”
虢首封忙低头去确认时间：“今天是5月24！”
“5月24日怎么了？”易云嫦一字一顿地问。
虢首封脸色有点难看：“晚上六点以后就正式是春生夏令鬼元节。”
“啊！鬼节？”
灵界原本有三个鬼节——5月24日的春生夏令鬼元节，8月18日的夏令秋收小鬼节，11月29日的秋收冬藏撵鬼节。鬼节通常从前一天傍晚六点开始，到次日正午十二点结束。这段时间里，最低等鬼族也不必担心魂体损伤，能在阳间来去自如、畅通无阻。
人在八月十五来团圆，鬼在三元鬼节来相会。
索债珍惜眼前时，报恩不留下一世。
“你知道得真多。”易云嫦钦佩地说。
虢首封摇摇头：“我小时候无事可做，除了接受夜行者的训练外，就只能坐在总部的纸南收藏馆里浏览古籍了。”
易云嫦想了想，顿时为他心疼：那得是多么孤寂的一段岁月啊。然后她又想了想自己小时候，花团锦簇是有，但同样过得很压抑。
易云嫦悄悄握紧他的大手，悄悄地问：“我小时候也很难过，”另一种意义上的难过，“我们俩算不算惺惺相异？”
虢首封顿了顿，眉眼弯弯。他也不动声色地反向握紧她的手，两人十指交叉。
“不，我们这叫相见恨晚。”
易云嫦满面飞红。
姬覆站在灯火璀璨的屋檐下朝他们远远地招手。等到近了，才发现两人眼角眉梢全是掩饰不住的春色，姬覆啧啧两声，后悔说：“似乎打扰你们独处了？早知如此，就不叫你们出来吃饭了。”
虢首封定了定神，正色说：“没有的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拜托袅娜姐。”
姬覆挑了挑眉：“只找她？”
虢首封心跳停了四拍，再跳动就开始逐级加快：草率了，他忘记姬覆是最想瞒下南明离火的人。
姬覆最讨厌别人求袅娜姐使用南明离火。凰袅娜也许会受伤，但姬覆很可能因此而杀了对方保守秘密。哪怕求到面前的人是他，姬覆也会当着凰袅娜的面先把他打到住院三个月。想一想，还是挺痛的。
“是什么重要的事？”
虢首封示意易云嫦别出声，他自己舔了舔突然发干的嘴唇哑声说：“我得和她当面商量。”
姬覆一边在前边引路，一边笑问：“哦，还有我不能知道的事？”
虢首封心跳一百八：“对了，来的路上看见很多打扮古怪的人……我寻思到处宣传的主题游行不会是传说中的‘百鬼夜行’吧？”
“咦？你这么快就猜到了？”姬覆被短暂转移了注意力，嫌弃地挥挥手，“和你猜谜真没意思。”
真的是百鬼夜行！
“你又想干什么？”虢首封死死盯着姬覆的后脑勺。
姬覆回头一愣，噗笑问：“这么凶看我干嘛？百鬼夜行而已，我哪得罪你了？”
实在是姬覆刚刚漫不经心的一瞬象极了广覆。
两个刚从恶梦里挣脱出来的年轻人都不由得心神一凛。
念头刚过，易云嫦心底一根细弦被震得微颤不止。
“放心。不过是个小小的化装游行而已。昨晚活动量太大，今天让大家随意走走，放松放松。”
他们上了二楼，走进一间名为“阴竹”的包厢。
比起一楼喧嚣嘈杂的环境，楼上安静雅致得多。
包厢空间有限，但布置得洁净典雅，自有一股不凡的韵味。
凰袅娜正支着下巴听人说话。听见门响，一双妙目炯炯地望了过来：“终于来了。”
虢首封挑眼望过去，凰袅娜左边的位置必然是姬覆的，挨在她右手边的却坐了一个穿花衬衫、好像刚从黄海热夷岛渡假回来的浪荡子。浪荡子姓范，名必安，介绍易云嫦的时候他对易云嫦抛了个媚眼，轮到虢首封的时候则抛出来两个媚眼。一看就不是好人。
范必安身边是个把衬衣纽扣扣得喉头的呆板男，框着一副黑框眼睛，一副读书念呆了的正经相。凰袅娜说：“这位是谢无救。”
谢无救视线下垂，不看人，满脸冷漠的朝虢首封和易云嫦微微倾身，生硬地道了声：“谢谢。”
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姬覆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示意虢首封挨边坐过来：“无需见外，都是自己人。必安和无救是……”
谢无救冷冰冰地截断姬覆的话头：“搭档。”
范必安：“生死之交！”
虢首封，易云嫦：“……”我们什么都没说。
从见面开始，姬覆的个人终端就一直在震，偶尔还会发出细细的来讯提示。姬覆随意瞄了几眼，索性把个人终端关掉，得了片刻功夫的清静。
虢首封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昨晚的镜生迷宫——蔺氏消失了几百年，突然有现世的嫉妒，某些人坐立不安了。”姬覆低笑两声，替自己斟了杯清茶，鼻息吹动一杯波纹，“不过是刚刚开始，这些人就紧张得不行，以后可有他们发疯的时候。”
“你到底想干什么？”虢首封一个脑袋两个大。易云嫦的问题还放着没解决，姬覆又准备开始搞事。
谢无救这时抬起眼，认真地追问：“那我呢？我突然走了，会不会也给你带来麻烦？”
还有完没完了？虢首封闻言掉头打量谢无救，想看看这又是哪来的麻烦人物。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人肤色白得吓人，一副久未见阳光、周围萦绕病气的模样。隔壁范必安有多精神，就衬托他有多萎靡。
虢首封目光微动：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姬覆：“没关系，我身上什么时候少过麻烦？”
谢无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垂眸低劝：“你别太兴风作浪了你。我们能帮你的地方不多，今天走了，就没什么人可以帮你。今时不同往日，你……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虢首封好奇心都被他吞吞吐吐地挑了起来：谁不知道姬覆和凰袅娜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两人的婚事可以说是从小就订下的，成年就结婚，大家能取笑姬覆的地方不多，笑得最多的便是他“天生已婚男”的标识。所谓“家室”是从小就有，也没见姬覆什么时候安份过。
谢无救沉吟片刻：“不然我还是留……”
范必安一把捂住他的嘴，大声嚷嚷道：“哎哎哎，快八点了哎，游行都快开始了，怎么饭菜还没上桌？那个米司林行不行？”
姬覆也松了口气，顺着范必安的嚷嚷笑道：“着什么急？还不是你刁难大厨师，非要吃什么阴阳鱼丸。人家听都没听过，食材更没见过。”
“不行，我就吃阴阳鱼丸。”范必安梗着脖子说，“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你老早就囤下了阴阳鱼丸。不拿这东西招待我们，你还想囤着招待谁？”
“是是是，你说得对。吃吃吃。”姬覆失笑，连连点头。“这次时间太仓促了，不是约好再等几十年嘛……”
“择日不如撞日！”
“我还没找到合格的厨师……”
“择日不如撞日！”
姬覆被逗笑了，无奈摇头：“行了。米司林都拿去处理了——他的手艺绝对精湛，异能也是专项烹饪，就是照着食谱处理会慢一点罢了。不过正好，晚八点开餐岂不是恰好符合你们的日常习惯？还是说，你也想去参加游行？”
范必安作揖讨饶：“参加个屁的游行，这些年我跑的路还不够多？我就是想吃阴阳鱼丸。”
谢无救低低咳了一声：“我不想吃。”
范必安象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不行，你也得吃。你还得多吃！”
谢无救皱眉：“闭嘴，你吵得我头疼！”
范必安能屈能伸，立刻伏低做小，声音咪咪大，还作势要给他捏肩捶背：“现在呢？声音大不大？要不要调档？你头痛吗？那要不要捏个肩？捶个腿？”
“谢必安！”谢无救咬牙切齿、青筋暴突。
范必安一个激灵，响亮地答了声：“到！”
“三天没打你你又皮痒了是吧？”
“嘻嘻……”
姬覆抽空问起虢首封：“现在见到袅娜姐了，有什么事可以说了吧？”
虢首封本想着坐到凰袅娜身边，再布个小静音结界和袅娜姐贴耳私语一番。没料到凰袅娜会和自己空出一个座，偏偏隔谁不好，隔的是姬覆。虢首封不吭声，目光绕过他看向凰袅娜。
凰袅娜刚接收到求救信号，就听姬覆软中带刚地笑：“说吧，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但凡姬覆用上了命令式，这事就别想绕过去了。
连谢无救和范必安也听出这边有异情，纷纷闭嘴望过来。
虢首封眼皮一抽：完了，感觉要当众挨打。
凰袅娜还笑：“没关系啦首封，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的直觉毕竟没有虢首封的强。
虢首封来的时候强势霸道，走路都是螃蟹式，现在有条大尾巴也只敢夹得紧紧的。他状是狂霸炫酷拽，声如蚊蚋抖：“我想请袅娜姐用火。”
姬覆笑意减淡，直勾勾地望着他。那双眼睛黑得象透不进阳光的深渊渊底。
“你说什么？”
“……火……”
“大声点。”
虢首封：完了，今天和易云嫦口口太多，感觉把她舌面上的血封大咒吸到自己舌头上了。
气氛瞬间冰冻三丈，把人戳得透心凉。
凰袅娜也没料到他来借火，还说得这么开门见山，这么光明正大。
在姬覆面前，狗都不敢提“火”这个字。
平常她被约束得厉害，都背着姬覆偷偷用火做善事。别人家是爸爸背着妈妈躲阳台上抽烟，乖儿子沆瀣一气打掩护，在他们这儿爸爸妈妈形象全是反着来的。
心虚的凰袅娜借喝酒动作偷偷朝虢首封做了个吐舌鬼脸，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乖乖恢复成姬覆家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温婉端庄老公说一二的好媳妇样，彻底放任虢首封去做自生自灭不孝子。
虢首封额角偷偷滑下一粒汗：妈，你好没良心！妈，你劝劝我爸别发火行不行？
姬覆放下茶杯，声音象半化半冰的春水：“说说，为什么要借火？”
虢首封：“有厉鬼缠上了云嫦，我想用火除掉它。”
“厉鬼？”姬覆目光一凝，迅速看向易云嫦。
易云嫦惊慌失措。她也是第一次见姬覆变脸——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但是气氛真的很吓人。
易云嫦结结巴巴：“没没没没……”本想说“没事、没关系”，结果卡在第一个“没”字上，就牙关打颤、哆哆嗦嗦死循环了。易云嫦恨不能一榔头把自己捶晕。说好的血封大咒封声音？平时千防万防防不住，偏这个时候血封大咒就象死物似的，卷舌弹舌咬舌也激活不了。
易云嫦绝望了，认命地垂下脑袋。
姬覆只是想知道她眉宇间并没有鬼上身的阴戾之色。因为没有看出异状，他和谢无救和范必安对视一眼。双方交换了一个眼神。
谢无救微微摇头。
姬覆双手交叉叠放在腿上，身体后仰，如雨后春晴般绽出一个温笑：“幸亏你是这个时间找过来。”
虢首封胆战心惊：“怎么说？”
“如果是为了驱鬼，这里正好有两个捉鬼专家。”
包厢里统共六人。
谁和谁是捉鬼专家不言而喻。
范必安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本子——造型古朴，十分老旧，四个角都翘边起毛，封面泛黄、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生与死。范必安把本子打开拍在桌上，里面一片空白。他叹了口长气，语气沧桑：“厉鬼啊。这东西无论时代怎么变都没缺失过，是不？”一股子道貌岸然的高人风范没维持多久，掉头就破防：“来来来，被厉鬼缠上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易云嫦抽了抽嘴角：“……”
姬覆插了一嘴。
“易云嫦？”范必安点头的动作一顿。
姬覆笑：“小云嫦是夔地名人。虽然深居简出，很少让人见到真貌，但知道她名字的人可不少。”
范必安挑了挑眉，嘴里呵了一声。不知为什么，他这副模样总让人感到意味不明的深意，深意绝对与易云嫦明面上的名人效应无关。
异样的感觉挥挥手就散了。
中二的感觉浓浓不散。
范必安：“知道那鬼的来历吗？姓什名啥？出生年月？忌日？死亡原因？生前有无冤家对头？”
谢无救握拳，额角青筋突突乱跳：“闭嘴！被厉鬼缠身躲都来不及了，谁会吃饱撑的去调查个鬼履历？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又把自己的工作派发给下面的人去做？不是？不是怎么会把这些傻瓜问题问得这么麻溜？你只需要问鬼对她干了什么就好，接下来的事就是我们……”
“吞口蜜。”易云嫦的声音成功阻止两个人吵吵闹闹。
范必安和谢无救齐齐望向她，异口同声说：“吞口？”
易云嫦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尖微微发颤。
直到今天，她仍然能清楚地记起吞口蜜七窍流血倒在身边的情景。可是十六年了，十六里从来没人在她面前提起吞口蜜这个名字，好似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
“嗯，贵阀吞口氏的本家小孩。她爷爷是大长老，地位在家族里偏高。灵夔27年9月1日出生，37年4月18日死亡。”
“死于毒杀。”
其余三人都惊了一下。
吞口蜜，4月18日死于毒杀？那不就是在她六岁生日宴上死掉的小孩吗？
易云嫦自己也在同一天变成了哑巴。
“她是我的外祖母吞口氏派来的小陪伴，负责陪我玩耍，照顾我，引导启蒙我的异能……可是我们都讨厌彼此，见面就会吵架。如果她生前有什么冤家对头，那就是我了。”
易云嫦苦笑一声：“我曾尖叫着让她去死——没想到那会变成我此生第一个言咒。”
范必安脸色微沉：“所以她缠上你，是想拉着你一起死？”
易云嫦摇摇头：“不。”
“不？”
“她临死前、死后缠上我，不过是想追问……”
范必安迫不及待地追问：“什么？”
“问我清醒了没有？”
小红衣站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远远地望着她，一直一直望着她。
——云嫦，你清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