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衣已到

    “公主还没用早膳呢,他们这般早来,那就让他们等着好了。”

    言香不服气,转头将罗依依推到桌边坐下,伸手就开始布置陈嬷嬷端来的早饭。

    罗依依没有拒绝,但在看到陈嬷嬷时,就随口关心了几句。

    “近来无事,嬷嬷受了惊吓,怎么不多歇息几日?”

    “老奴没有办好公主交代的事,公主不责罚已经是开恩了,老奴又岂敢继续躲懒。”

    这算是罗依依第一次单独让她办事,结果甭说办好了,连头都没开。

    “这事不怪你。”

    如果司旗有心要拦,他们要想不弄出点动静就成功,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让禁军放他们进来吧。”

    现如今拦他已经没有意义,若是再因此惹了司旗不快,那受损失的反而会是他们。

    言香看了一眼外面,又看了一眼罗依依,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出去传话了。

    清粥小菜外加一盘煎饺,这比不得江京的丰盛,却比前几日好多了。

    尤其这些粮食还是司旗‘细心’地让人还回来的。

    “将军可曾用膳,要不坐下来一起用些?”罗依依将面前的煎饺往刚进来的司旗推了推,今早她不太想吃带油的东西,反胃。

    司旗垂眸看了一眼被推到面前的煎饺,个个饱满金黄,透过薄薄的皮还能看到里面馅料的颜色。

    “将军是在犹豫吗?我的人全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做事,有没有毒您应该是最清楚的。”罗依依又伸手把盘子往司旗的方向推了推。

    司旗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直接用手拿了一个塞到嘴里,酥酥脆脆的,还挺香。

    陈嬷嬷一直候在旁边,见此情形立即去取了一副碗筷来给司旗摆上。

    罗依依默默地喝着自己面前的米粥,在伸手去夹小菜时,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闲话家常的语气说道:“看将军年纪也不小了,家中可曾娶妻?”

    司旗闻言立刻抬头看她,罗依依跟没感觉到他的注视一样,动作自然地将小菜放入口中细嚼。

    半晌得不到回答,她抬头看向对面的司旗,对上他审视的目光后,她又一脸惊疑地反问,“将军这般看我做甚?”

    话音刚落,罗依依就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将军多虑了,您是镇守国门的将军,而我是敌国公主,丰国上下没人会同意你我和亲,现在我不过就是随口问问,这应该也不是什么秘密。”

    司旗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姚国不是礼仪之邦吗,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公主不知?”

    “入乡随俗嘛,毕竟我以后会在丰国生活很久。”

    罗依依神情放松,完全看不出她一会儿就要去面对成千万的人,给他们一个根本就给不出答案的交代。

    “此去卫都还需月余,公主到时候有的是时间适应。”司旗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罗依依。“现在就请公主先去给成千上万的难民一个交代吧。”

    罗依依放下手里的筷子,接过言香递来的漱口水漱了漱口,然后才一脸认真地望着司旗说道:“将军确定要带我去西郊,不怕我还有后招吗?”

    “无妨。”

    罗依依以公主陪嫁采买粮食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不出三日朝廷必会有所动作,为了将这事的影响降至最低,朝廷的动作必定很快。

    冬衣凑备本就慢,要想快只能是先行借调贤清王驻地的军资,如此算上中间传递消息和准备的时间,最多十天,姚国朝廷的赈灾物资就该到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让岾州的百姓对姚国朝廷更加失望,并赶在姚国物资到来前,先一步送上丰国的物资。

    如今他没有兵权,不能擅自调用军需物资,只能经由杜义长上书王上,这事早在他得知罗依依要自行买粮救济时,就已经做了,不出两日丰国的物资也该到了。

    罗依依浅笑一下,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众人又一次同行前往西郊,依旧是司旗打马在前,罗依依乘坐马车在后。

    可不同的是,这一次凡是看到马车的人,都知道里面坐的是姚国长公主长乐。

    受洪水影响,岾州城内的居民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缺粮,碧洲后续送来的粮食是禁军和杨千的人在负责,得到罗依依的批准后,城内百姓也都领了粮。

    此刻两人同时出现的青石主街,两旁的百姓纷纷跪下磕头,高呼“公主千岁!”

    罗依依最初做这些事时并没有想到这些,如今听着一声赛过一声地高呼很是动容,她主动站到车辕上喊道:“大家快起来!本宫不过是做了一国公主本该做的事情,这是朝廷应该给大家的交代。”

    司旗勒紧缰绳放慢速度,直到与马车并驾齐驱,他才转头侧身看向罗依依,嘴角微勾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公主好手段!”

    “多谢将军夸赞。”得了百姓的感激,罗依依打从心底觉得很开心,脸上的神情都跟着放松不少。

    旁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从外表看就成了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上侧脸望着马车上的公主,而公主也在默默回望,两人他举止亲昵,鬓角带笑。

    “公主身为女子实在可惜。”司旗这句叹息来得情真意切,是绝对的肺腑之言。

    他一直防着罗依依往密中递消息,竟没意识到她被拦下后反常的举止竟是别有深意。

    只可惜等他察觉时,禁军早已将她以嫁妆买粮是事情传来,百姓更是绘声绘色地讲起她如何犹豫挣扎,最后又大义凛然地下令买粮的全过程。

    买粮听来简单,如果没人解释,百姓自然不会明白其中风险,如今被禁军一传,这事全成了罗依依的个人功劳,跟两国朝廷均无关系。

    这等惊世谋略,别说女子了,就连男子也要自愧弗如。

    罗依依知他话里的意思,可这话她没法回,只能默默瞥他一眼,重新收回了目光。

    西郊炼矿房,司旗和罗依依刚出现,就有眼尖的难民迎上来,如今登记造册的事情已经办完,难民虽不能进城,却也能在这附近自由走动

    “公主来给大家送冬衣了,还不赶紧都过来。”司旗邪魅一笑,大喊一声后退到了旁边。

    连日下雨后气温骤降,从同州逃来的难民本就身无长物,已连续冻了好些日子,而从城外逃进城里躲避洪水的人同样好不了多少,这几日全靠着彼此挤作一团取暖。

    罗依依看着众人充满希望的眼睛,其中不乏老人和小孩,这令她原先想好的说辞全都如鲠在喉,吐不出,也咽不下。

    人群里有司旗安排的人,见她久久不语,便壮着胆子对她喊话,“公主,草民可以帮您搬东西,这些天吃了您送来的粮食浑身都是劲儿,现在草民正愁这一把子力气没处使呢。”

    有跟他同住的人立刻就笑话他,吵着说平时就属他吃得最多。

    “公主,您倒是说说冬衣在哪儿,本将也可以派人跟您一起去取。”

    司旗欣赏着罗依依的为难,心底的畅快跟打了胜仗的畅快截然不同。

    “公主,现在要怎么办?”

    言香皱眉拉了拉罗依依的袖子,这是她从小的习惯,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问小姐准没错。

    只是这次的事情不同以往任何一次,她只看了罗依依的表情一眼,就悄悄地往罗依依身前挪,想要不动声色地将她挡在身后。

    难民见她久久不语,也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慢慢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可即便如此,罗依依还是没有说话。

    她原来的说辞就是推脱,她打算当众说自己要前往禹州督办此事,以此来给司旗施压,没了司旗的阻拦,她自然可以自由出入禹州。

    而密中正好在禹州,她一旦出了岾州的地界,司旗再不能插手干涉她的去处。

    “大家稍安勿躁,冬衣的事情本宫一定会为大家解决,绝不会让任何人受冻。”

    罗依依深吸了一口气,在越来越多的质疑声中,她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冬衣在哪儿,公主别是在糊弄我们吧!”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抱怨了一声,声音大得周围的人全都听见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他先是一脸怀疑,见大家都看向自己,又立刻缩着头藏了起来。

    他的这般举动并没有引来任何的怀疑,反而让大家觉得,他刚才的那番举动分明就是在害怕。

    至于害怕的是什么,从大家一开始满脸希冀地望着罗依依,到现在时不时地偷瞄就知道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罗依依深吸一口气,决定拿出她一开始那套说辞,她先是安抚了一下众人的情绪,然后才大声说道:“冬衣……”

    “冬衣到了,!冬衣到了!”

    就在罗依依开口的同时,矿场后面响起了呐喊声,伴随着呐喊声的还有马儿奔袭的哒哒声。

    不一会儿,一个晃动的人影出现,他身穿禁军服,手里正挥舞着一件崭新的冬衣。

    跑到近前时,马儿还未停下时他已飞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在罗依依面前,双手捧着冬衣举过头顶高喊。

    “启禀公主,冬衣已到,共计三万五千件,此时正从一里之外赶来!”

    “好!”

    罗依依激动地大喊一声,第一时间望向人群外的司旗。

    她依旧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不再让她有一种仰望冰柱的畏惧之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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